第十七章 “朋友......”【再见。】
“长的东西当个拐杖还不错。”用那把猎枪当作拐杖,浮尘闲的速度也不见有多少见长。
但好在,他就是到了那个地下室的入口,他应该是没走错路,这路是优指的。
【预定的时间还需要一会儿。】
“你果然什么都知道。”浮尘闲如此笑言,应该说看不懂气氛吗?这种时候还要提这种事。
【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不会给你引路了。】优如此回应道。
“呼。那就继续走吧。不然,我可能先一步流血过多而亡。”
【那你至少还需要一个小时左右才会死亡。】
“听起来还不错。”
一楼的尸体至少比二楼减少很多了,但是浮尘闲没心情关心这个了。身体的疼痛让他无暇去有更多的注意力分配在行动和交流之外的事情上。
走下那通往地底楼梯的时候,他脚下一软还摔了一下,他尽可能快的站了起来,带着自己要拿的东西继续走。
视野之内似乎是因为狭窄空间的问题在逐渐变暗,他选择性的忽略这个问题。
他忽略了很多,忽略了这粗糙的砖石搭建的单向走廊上刻画着的东西,忽略了墙壁上提供照明的灯盏是什么样的形状。
他忽略了从墙缝里钻出来黑青色植物,忽略了堆在两旁,被他踢到一下就碎了的骷髅骨架。
他忽略了越往深处走就越发浓重的呛人腐臭味,忽略了渐渐出现模糊的视野究竟是因为什么导致。
他忽略了被用钉子和布条固定在左右两边的各种画作、布条,忽略了被扔在这里如垃圾一般的旧书典籍。
他终归是到了那扇门前,前面是黑暗的,只有远处,那似乎是遥不可及的地方,一方祭坛上燃烧着黄色的光,有个人,似乎是身上覆盖着什么躺在那,还有两个人站在下面,一个人抱怀,一个人看手里的东西。
【好,先不要动。】在踏入门之前的地方,优指挥着已经连行动都有些费力的浮尘闲。
【他们站的没那么远,你还能举起枪吗?】
‘勉强,还行。’他费力的抬起那把枪械,手臂像是酸麻和冷冻过一样,有些不听使唤。
他靠在墙上,让自己省下一点气力,用另一只也快没有知觉的胳膊搭起了那把他现在不怎么能抬稳的枪。
【好。再高一点。】
他尽力的听从着引导,但抬高那么一点的弧度却宛如耗费他毕生力气也做不到的遥不可及。
【足够了。】
他用那活动都已经有些苦难的手指要去扣下扳机,可那扳机却如有千钧之重,让他一时难以做到。
那两人好像是因为什么发现了他,一个人回了头说了什么,也跟着回了头,他听不到那两个人说了什么,也看不清那两个人什么样。
那两个人应该是奔向了他,他看到了那两个似是人形的黑色东西在向他的位置逐渐扩大消息。
他努力的维持着抬枪的姿势,想着再近一点,是不是能更好。
优没出声,祂先前刚想说话,却接收到了这个想法。祂没有知晓这突如其来的信息是怎么回事。
终于,更近了一点。等着那两个身影朝他奔跑的时候,他能看清动作的时候,他那麻木的手指终究是将那不可撼动一般的扳机扣下了。
枪械的后坐力如有人对他的肩膀大力推搡了一下,将他整个人从侧面施加了一股巨力,拍在了那墙上。他感觉肩胛骨都碎裂了,但却也让肢体找回了一点感觉。
他的视野突然清亮了一下,喘着气,顺着那粗糙的墙坐在地上。他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什么声音。
【霰弹的范围性射击,一人死了,一人失去行动能力了。】优说出了他疑惑地,并没有让他问出口。
【走吧,她还在前面。】
‘是啊,还在前面。’他摇摇晃晃的挣扎起身,向着那里面唯一有光的地方走着。
而后,他又被什么绊了一下,又重重地摔在地上,向前滚了两下。压到了侧肋的那处创伤,里面挤压异物带来的痛感让他的意识又提起了精神。
优没有说注意脚下之类的话,摇晃不定的意识随时可能熄灭,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祂回望着那片排斥着祂的思维之海,却发现那“海”已经将祂囊括其中,灰蒙蒙的色泽如雾气般充斥着每一处,昭示着其主的将来。
他要摇晃着脚步走上了那祭坛,揭开了那副被覆盖在其上的画作,露出了下面的人。
他浑身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气力,摇晃得更加厉害了。
他似乎,没有什么可以继续去做了。
那他,是不是可以倒在这里了……
【你还有点事情可以做。】优的声音响起了,让他马上要彻底死寂的意识又提起了一点。
【我有个方法,可以让她活下去。】
‘代价是什么呢?’他的嘴已经有些说不出来话了。
【……你见过的,活在画里,却能干涉着现实。】
‘啊…….那种样子,算活着吗?’他不去想杀了他两次的人可能因为这个完全了循环,他也不去想为什么这优会有这种东西。
他没这个精力,也没有这些猜疑了。
【至少,她不是彻底死在这里。她因你而死。】
‘因我而死……她……是怎么坠下楼的?’毋庸置疑,在看着生命垂危的她时,他便知道,她是从楼上掉下去的。
【你留下的画被风吹出去了,她想拿回来。】
‘哦,是这样啊……’多么老套的剧情,多么老套的情节,却真的发生了……他第一反应就是这样,但他随后又想,他不应该这么去想,去这么猜疑。
他又欠下了一笔,明明什么都没还成。
那,他还有要做的事情。
‘你不会骗我的,对吗?优。’他的身体似乎又是涌起了一些气力,有了一点东西。他心中回响的声音几近哀求,他想要个答案,哪怕欺骗他自己。这对他好吗?
【嗯。相信我。】
他的身体似乎是有了一点支撑,那熟悉的感觉重新出现在他的肢体上。他半跪着身体,方便着起身,不让自己直接倒下去。
【来,带上她的身体,去二楼,你画画的房间。】优的声音就像是安抚着一个哭泣却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也不敢做什么的孩童。那孩童全然不知,于是只能无力的期待着有什么能帮他。
所以,祂来帮他了。
祂小心护着那将要黑暗的思维之海唯一的一点火光,在祂那毫无凭证的话上燃起的些许希望。
他背上了芙乐尔的尸体,已经感受不到任何触觉的他用那模糊的视线和逐渐模糊的瞳孔小心的避开地上的阻碍。
好像还有什么活着,发出了什么声音要阻碍着他,他跨了过去,没理会那远去的呜咽声。
走廊里也越来越黑了,但也有些白亮的东西在闪耀着。他觉得就像是乌云的夜空,但那种景色怎么会出现在走廊里呢。
他感觉那白亮的东西在黑暗的环境里连成一道痕迹,让他凭记忆往回走的路明朗了几分。
【抬高一点,会被绊倒。】
……
【前面是拐角,向右。对,转一下。】
……
思考越来越迟钝了。
【到楼梯了,抬脚。再坚持一下。】
……
但,我还欠着什么,还需要继续走。
【向前,往左边走。】
……
还有多远……好像……快撑不住了……
【还有两个拐角,再坚持一下。】
……
快到了吗……我好像看到一扇门……
【就是那里,到了之后,就交给我。我来处理......】
他已经有些听不清后面了。
……
【到了,就是这。】
终于到了……
就像是冲过田径比赛的终点线,听到了哨声。他所有绷起来的气力在一瞬间崩塌了。
他倒在地上,前一刻向旁边挣扎的偏转一下身体。
他记得前面有一滩颜料,不能让友人的身体被弄脏。
‘交给你了……优……’
他朦胧的意识看着自己的视角被抬升,面对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空白画布。
他的手似乎是招呼着什么,褐色的,白色的,黑色的东西分成细股落在画布上,画出了一个端庄而静谧的人形。
他的视角又一偏转,看向那细股的来源。那地上逐渐分解的,正是他带来的,朋友的身躯。
‘原谅我,朋友……’
‘请原谅的我的一厢情愿。’
‘我只是想让你活下去……再活一次……’
‘你以后杀了我两次……看来……也是我罪有应得……’
‘谢谢,我的朋友。芙乐尔,优。’
‘在这荒诞的生命最后,我很满意……’
于是,模糊的意识彻底沉寂了。
思维之海里的点点希望,随着画中少女那颤动的指尖,一并归于死寂。
‘再见……’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