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个货主愣是不卖，说是他家祖传的，卖了对不起祖宗。”

    程浩嘴里吐着烟圈，目光却盯着那个买桃子的人。此刻，他还真的称了一些桃子，用袋子装了，挂在自行车龙头上。

    “八格！”冈本在电话里粗鲁地骂了一声，充分展示了他流氓文人的禀性，“你带我去，我看他敢不卖！”

    “好的，但是冈本先生你要穿着打扮得像一个中国人去，不要一下子就让他看出你是日本人，不然他不会把这本书拿出来。”

    程浩提醒他。

    “好的，程桑，你说得很对！等他把书拿出来了，我再让他知道我是谁，看他敢不卖给我！”

    冈本心急火燎地说。

    “好，我们雨花台旧货市场门口见！”

    程浩挂了电话。

    “去雨花台旧货市场。不急，稳点，慢慢地走！”

    他拦了辆人力车，上了车。

    不用回头看了，两个骑自行车的人，一前一后，交替地跟在后面。

    中途两人还更换过衣服，其中一个还加戴了一顶帽子，另外一个则贴上了假胡子。

    这回李涯派来的“尾巴”更专业。程浩心想。

    程浩到了旧货市场。

    冈本先到了，他居然穿着一件旧式长袍，脚蹬一双黑色老布鞋，正蹲在一个卖瓷器的摊位前东看西看。

    他这身装扮非常像中国人，而且还像一个老学究。

    程浩慢腾腾下车，慢腾腾掏出钱付了车费。

    身后跟着人的下了自行车，慢慢推着自行车边走边装作看旧货的样子。

    “冈本先生，你先到啦，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程浩走到冈本身后，轻轻唤了他一声。

    “程浩，快，带我直接去那家店里。”

    冈本起身急不可耐地说。

    “好，这边请。”

    程浩带着他一路快步走着，两人也不说话，明显是直接要去某个目的地的模样。

    程浩感觉到后面的人跟得更紧了一些。

    到了那家旧书店门前。

    “就是这。”程浩请冈本先进。

    书店里光线比较昏暗。

    一个年近七旬的老头戴着一副老花眼镜正对着一扇木格子窗户透进来的光，欣赏着手里的一本线装书。

    “老板，上次我在你这里看的这本明刻印本的金瓶梅，我这位老兄也想看一眼。”

    程浩上前说道。

    老头的目光从镜片上射来：“我不是说了不卖吗！”

    “我们不买，也就是欣赏一下，这个是给您的茶水费。”

    程浩赔着笑，将一块银元搁在柜台上。

    老头望了一眼那块银元，眼里闪过一道光，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收回目光，“淡定”地说：“看看可以，但是我不卖，别弄脏了啊。”

    随即他缓缓收起手上的书，往后面走，“随我来！帮忙关下门。”

    程浩探头往店铺门外左右张望一下，又缩了回来，顺后把门带上。

    虽然没看到人，但他已经感觉到“尾巴”就在外面。

    “咱们去看看。”

    程浩请冈本一同随老头走进书店里面。

    里面房间是老头睡觉的地方，有床和被子。

    一面墙壁上都是书柜，里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书籍。

    老头爬上一个小梯，头探到书柜里，屋里光线极暗，他抖抖索索找了半天。

    又爬下梯子，把梯子移到另一边，又去找。

    冈本按照程浩的交代，耐心地等着。

    从进门到现在，他一直默不作声。

    因为只要他一开口，他那生硬无比的中国话，就会立刻暴露他日本人的身份。

    此时此刻，守候在门外的两个特务有点着急了。

    李涯有交代，宁愿跟丢，也别让他（程浩）发现了。

    两个特务自认为今天他们做得非常好，采取交替跟踪的方法，中途还更换过几次装扮，绝对没有被程浩发现。

    当程浩一下车时，两名特务就看到了冈本显眼包一样站在旧货市场入口处的瓷器摊前。

    他们判断，此人的穿着属于特意装扮过，一定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某种身份。

    而且，他表面上是蹲在摊位前察看那些瓷器，实则心不在焉地左顾右盼。

    当程浩下车走到他身边时，两人轻声而简短地对了一句话，就头也不回地径直朝市场内走去，而且脚步极快，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

    然后就来到了这间旧书店。

    没多久，程浩就探头出来张望，然后就把门关上了。

    又是书店。

    两特务判断：这家书店肯定是程浩的新接头地点。

    那个矮胖的穿长袍的男人，肯定就是程浩的接头人。

    说不定就是上次书店跑掉的那个。

    两特务一商量，其中一个赶紧跑到最近的公用电话亭去打电话报告李涯。

    另外一个掏出枪，走到书店门外。

    准备冲进去抓现场。

    立功的机会到了。

    那名特务打完电话赶紧跑回来：“李队长说我们相机行事，他马上赶过来！”

    “那咱们行动，可别让他们从后门跑了！”

    “对！冲进去！”

    立功心切的两名特务每人手里各执一把手枪，哗啦一声用脚踢开大门。

    老头正翻着他书柜里的书，突然听到外面的动响。

    “啥声音？”他站在梯上疑惑地问。

    冈本也有点懵，难道还有歹徒打劫书店？

    但是他又不好作声，怕自己的日本人身份暴露吓坏老头。

    只有程浩心知肚明，但表情上还是要装作惊讶的样子。

    “都不许动！”

    两个特务冲进来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房间里的三个人。

    老头吓得险些从梯子上跌落下来。程浩赶紧把他扶住，帮他慢慢下梯。

    冈本瞪大眼望着两名特务：“你……你们是什么的干活？”

    说完他突然想到，对方不会是军统或红党的人吧，针对自己来的？于是下意识地伸手作了一个捂嘴的动作，想掩饰自己的日本口音。

    两名特务面面相觑，心里不约而同地想：这长袍老男人怎么脱口说日本式中国话呢？

    难道是日本人？

    想到这里他们不禁头冒虚汗，但也只有硬着头皮说：“不许动！我们是行动队的！”

    “行动队？”冈本终于听清了，原来是汪政府的手下。

    “你们放肆！还不快把枪放下，这位是日本驻金陵领事馆冈本副总领事！”

    程浩对着两名特务喝斥道。

    真是日本人。两特务傻眼了，手一软枪垂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