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份工作机会，竟是靠着昆仑炖菜馆的老板黄哥得来的。

    有一天中午，我在他那里点了两个花卷和一份炖菜，准备带走回家边看电影边吃。结果可能是老天爷可怜我，觉得我总对着电脑眼睛受不了，干脆演一出真实的戏剧给我看。我的烟刚点着，从对面的楼道里就飞出来一个男人，是真的飞出来的，就像是那座楼过生日用尽全力吹蜡烛，却把他吹出来了一样。这个染着几绺红色头发、穿着橘黄色连帽卫衣的中年时尚男人虽然摔得不轻，但是依旧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双手叉腰喘着粗气。紧接着楼道里就冲出来三个女人，前两位的套路是人狠话不对的那种，一个红衣服上前试图用身体困住时尚男人，另一个大波浪发型的则举手就打。她们俩身后跟着一个短发女子，她没有动手，而是用嘴开始从时尚男人的前世今生问候到紧邻远亲。

    我本来对什么街头斗殴之类的表演不感兴趣，但是三女斗一男我还是没见过的，不由得找了一个座位坐下欣赏起来。把短发女子语言中的脏话和感叹词剥离出去，我通过剩下的百分之十基本搞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时尚男子是短发女子的男朋友兼司机，靠着短发女子养活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但是他对此并不满足，想要在短发女子之外再开辟一片新的伊甸园，结果做事不密，被短发女子携闺蜜捉奸在床。

    黄哥也凑过来坐在我边上，从我的烟盒里拿出一支烟点着了，一边观战一边解说道：“这个孙老板可不简单，我们都从这儿长大的，还是小学同学。后来听说靠着乡下老家拆迁和接工程起家，现在事业那叫一个风生水起。你看他们出来的那栋楼，她以前就住在那里，现在整个三层都被她买了，送给那个小子住了。要我说啊，这个小子也是自己作死，这种事怎么能领到家里来呢！”

    “看来黄哥你对这种事是很有经验啊！”

    “你少废话！也不知道范妮看上你哪一点了！”

    “范妮看上我？你可别逗了黄哥，我俩怎么可能！”

    “笨到死！”黄哥白了我一眼，把烟狠狠地掐灭。

    外面的战况已经接近尾声，大波浪按着时尚男子的腿，红衣服骑在他身上一通猛砸。男子的小白脸眼瞅着被不知哪里流出的血染成了小红脸，接下来甚至有可能变成小鬼脸，他终于有些急了，一把推开红衣服试图还手。孙老板也不是吃素的，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脚，小白脸最终变成了小丑脸，五官扭曲地躺在地上哼呀着。孙老板似未解气，上去又照着他的腰上补了两脚，然后带着她的两位姐妹走进了炖菜馆里。

    我赶快把头低了下来，黄哥则是一个箭步迎了上去：“老姐姐消消气，在我这儿坐一会儿，吃点东西，来来来，坐坐坐！”

    三位侠女坐在了我的隔壁桌，她们的杀气还没有完全减退，我生怕她们会因为我刚抽的烟香味不对或者外套的颜色过于鲜艳而对我大开杀戒，只好弱弱地问黄哥：“黄哥，我的菜好了吗？”

    黄哥一面给三侠摆好碗筷一面不耐烦地对我说：“去去去，你没看我正忙着呢吗？你等一会儿再说，着什么急！”

    红衣服起身看了我一眼，走到酒柜前拿起一瓶白酒拧开了盖子，回到座位上倒满了三杯。

    要不是以后还得经常在这里混，同时又慑于三侠的杀气，我恨不得拍案而起夺门而出。

    三个人一口就喝完了一小杯。孙老板就说话了：“让这个王八蛋气得我胃疼。明天就让他收拾铺盖卷滚蛋。我这么大个公司还离不开他了不成！”

    红衣服和大波浪全部齐声附和。黄哥这时候也颠着步子端上了一盘油炸花生米。孙老板拉住黄哥：“老黄，你也坐下，陪我们几个喝两杯！”

    黄哥也不谦让，拉过一把凳子就坐在了孙老板和大波浪的中间：“老姐姐，别生气啦！犯不上不是？你把他开了再找一个司机不就完了嘛！就凭他那点本事，丢了这个金饭碗，只能要饭去了！”

    说着黄哥忽然瞟了我一眼，然后高高举起杯转回头看着孙老板：“老姐姐，我给你推荐一个人怎么样？”

    孙老板也微微端起了杯：“谁啊？你可别再像之前似的，把你那快断了气的四叔弄来。只给我看了七天仓库，就犯了三次病！你这是要害我啊！”

    黄哥伸过手去和孙老板碰了一下杯：“那怎么会！咱先把这一杯喝了我就告诉你！”

    喝完这一杯，黄哥朝我一指：“老姐姐你看我这小兄弟怎么样？不但会开车还会用电脑，正经八百的大学毕业，肯定符合你的要求！”

    听到这话我吓了一跳，我只是来吃饭的，怎么一下子变成了求职？

    孙老板也转过头看了看我。我强做震惊地站起来，也不知该握手还是该怎么办，干脆给她鞠了一躬。顿时三侠都笑出了声。我忍着内心的万分尴尬，做了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孙老板再三打量了我几眼，我开始有些后悔，早知道是这样，出来买饭也要西装革履啊！

    不过她的认知确实比黄哥要高出一大截。在黄哥看来，能开车能用电脑打字，这就是现代化人才的标准，前段时间他的电脑死机了，就是我帮他重启才搞定的。而孙老板是大买卖人，自然不能仅限于此。

    “小伙子，你的英语过了几级了？”

    这时候我发自内心的感谢范妮。要不是去年她每天坚持叫我起床坚持拉我去上自习，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通过英语四级考试的：“我通过了四级考试，而且坚持通过学习英语原声电影来提高自己的口语和听力水平。”

    天知道我并没有说谎。我下载的那些美国电影都是只有中文字幕的原声版，我不想学都不行。黄哥则在一旁帮腔道：“这小子的英语说得呱呱的！”仿佛我一开口就变成了一只鸭子一般。

    “会用什么软件？”

    “一般的办公软件我都会，而且还熟悉微软的Photoshop，还有暴雪的Warcraft等等。”

    我依旧没有说谎。为了写论文，我学会了办公软件；为了给陈瑜P照片，我学会了PS；为了陪猴子他们打游戏，我学会了魔兽争霸。黄哥又帮腔道：“我没少找他帮忙修电脑，每次三五分钟就能搞定！”让我又从鸭子瞬间变成了一个宅男黑客。

    孙老板转过身去和大波浪耳语了几句，然后转回来严肃地对我说：“我就再相信老黄一次！陶然是吧，明天来我公司报道！”

    我这下更傻眼了。就这样就结束了？真的就这么简单？

    黄哥赶忙站起来拉了我一把：“傻小子别发呆了，还不赶紧敬你老板和姐姐们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