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之春

第十七章 关于范妮的两件事

    我好像还没有怎么说过我和范妮的故事吧?

    第一件事是在大学生涯刚刚开始的时候。那时候我终于摆脱了父母的束缚,开始过起了自由自在的生活,在结识了猴子之后就更加无法无天。第一学期上了一半,我去上课的总的时间还不到一半。我不是在宿舍呼呼睡大觉,就是在网吧啪啪打游戏。每周跑到操场踢几次球,累到满身臭汗就约猴子出来喝啤酒,在酒桌上又认识了许公子和诗人。上课反而成了我的不务正业的生活中的调剂品。

    范妮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我从来不知道设立学习委员这个职位有什么意义,大学则更甚。但是我们的这位学习委员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有一天下午,大概是下了英语课吧,难得来上一次课却趴在教室最后排大睡的我被范妮拍醒了。我睁开眼睛,看到她笑着站在我的边上:“陶然同学,我叫范妮,我是咱们班的学习委员。”

    感谢她对我的关照,我知道我们班有个叫范妮的同学,因为我很喜欢曼联前锋范尼。我也知道我们班选出了学习委员,那天我和猴子一起跑出去玩,只好拜托许公子帮我俩投票。我只是不知道眼前的这位长眼睛长头发的女孩子就是学习委员兼范妮同学。但我还是装出了一幅无所不知的样子:“你好你好,我当然知道你啦,军训的时候就认识了。”

    范妮又笑了笑:“不好意思,军训的时候我生病了,所以没参加。”

    “啊,就是啊,就是因为你没参加,我才知道的嘛!”我的困意瞬间就化为了大面积的尴尬。

    “是这样的。我呢,早就想和你聊一聊,你怎么不按时来上课呢?是因为身体原因还是又别的什么想法吗?”

    “没有没有,我就是......”我这次是真的没有找出什么合适的理由,只好抓耳挠腮。

    “陶然,你知道如果经常不来上课,会被老师扣掉出勤分数的吧?再加上你不听课,很多考试内容都没办法掌握的,到了期末怎么办?总不能一直挂科吧?”

    这下我就不服气了。别的我不敢说,在考试方面我自认还是有一点点小本领的:“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我觉得咱们现在学的内容没有那么难,想要考个及格分数其实挺容易的。”

    范妮可能也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回答,她也是一愣然后看着我说:“我只是提醒你一下,如果你觉得没问题的话,那当然最好了。”

    说完,她就抱着书走出了教室。

    我想了想,似乎刚才有点缺乏绅士风度不够怜香惜玉了,赶紧跑步追了出去:“范妮同学,我可没有别的意思,你可别生气啊!”

    范妮停了下来转身对我说:“咱们班只有你和冯毅男每天都在逃课。我昨天给他打电话,他说挂科就挂科,他也不在乎。今天你又这么说,我倒要看看到了期末你俩怎么办!”

    “他能和我一样吗?他是烂泥扶不上墙,我要是有人帮忙扶一扶,还是能在墙上多粘一会儿的。”我一看这个女孩子居然生气了,而且根源其实是出在猴子那里,赶紧使出了油嘴滑舌大法企图蒙混过关,“你为我们的学习着想,我感谢还来不及呢!这样你看行不行,我请你吃完饭,顺带向你讨教学习的诀窍。”

    范妮一翻白眼:“我可没有那个时间。等你期末全部通过了再请我也不迟!”

    话虽如此,从那以后,我经常死乞白赖地跟着范妮去上自习,以至于她们宿舍的人都默认我是她的男朋友。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我遇到了陈瑜。

    关于范妮的第二件事是在我们毕业后。当时我还在孙总的公司,陪着孙总带着客户一起去绿岛的海边玩。那时候我真的挺忙的,要协助自己的上司完成计算报价、出具证明、拟定合同等等等等,还要隔三岔五地陪着客户一起喝酒。在到达海边的第三天的凌晨一点半,我终于做完了这一切的工作。在床上躺到早上六点钟,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索性起来去沙滩上溜达溜达。

    我们住的酒店距离沙滩非常近,走路只需要十分钟而已。我光着脚享受着清晨沙子里的清凉和细腻,一边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这时的沙滩上人还不多,有三三两两跑步的,有和我一样独自漫步的,有拎着塑料桶捡贝壳的。等我走过几个在打沙滩排球的学生摸样的青年男女时,居然意外地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那个女孩穿着纯白色的裙子,长发被海风扬起,一丝一缕,如一架钢琴弹奏出的音符,在这一刻被赋予了形状。我站在她的侧面,看得见她的眼睛,她眼里的忧伤足够让整片海洋黯然失色。她柔弱的肩膀似乎无法抵御海风的侵袭,微微的颤抖着。我想不出是什么让她如此伤心,我只觉得这画面竟是如此打动我的心。

    我跑向她而去。她听到声音也转过身来看到了我。我没有一丝迟疑,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那一刻我有那么多的疑问,那一刻我是那么想要告诉她我很想她。可是我没有问,也没有说。我知道她懂我的心。那一刻我就紧紧地抱着她就够了。她的双手插进我的头发里,轻轻的移动。我感觉有泪水湿润了我的衣服。

    也是在那一天,在那片微凉的沙滩上,我俩并排坐在一起。我握着她的手,似乎她还会像之前一样忽然消失掉。她把我不知道的故事讲给了我听。那些让我痛彻心扉的故事,至今还在我的心里撕裂着。

    在我们分开的时候,她问我:“再过几年,你还会想起我吗?”

    我说:“会。”

    “那送份礼物给我吧。”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好好的生活下去,不要再想起我了,好吗?”

    我不知道答案。我只知道,有些东西不会永远陪着我,就像我们曾经在一起的日子,快乐,忧伤,匆匆。在海浪最后一次把我们的双脚淹没之后,我们又将埋着头,背上落满时间的行李,远去。寻找,寻找另一些会暂时跟随我们的风景。这是生命的一个主题。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范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