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西城门，初晨破晓。
道道金芒从东方山后刺出，挑破缥缈云雾，让连绵群山的宫阙都沐浴金光。
但周遭还是昏暗一片。
一行五人从石板小路走出，返回城门口上，等纪道拿出钥匙开锁才能进入。
“仙爷，天宫的东南西北，是按照太阳升起的方向定下，太阳从这边升起，那这边就是东方。”纪道背着龙蛋讲解道。
“倒也是个定位办法。”
郑云点头跟在他身后。
“彩霞已散，秋天要到了。”
纪道眺望远处轻声道。
东方不见有彩霞弥天，看来昨晚的确是最后的机会，再晚就会错过取蛋时机。
不过从这次行动上看，取蛋时机都无所谓，反正也是强抢，还分什么时机不时机，那天心情好了，还能再去个几趟。
稍等片刻后。
纪道开锁开门，众人钻入这座建在一线天裂谷夹缝间的城墙，在城墙甬道内左绕右绕，才走回天宫域内沿着石廊行走。
刚进天宫。
众人就摘下防毒面具。
纪道说天宫域内位于避风山谷，没多少毒物来源，还有种种防备手段，都是古人留下的精巧设计，回来就不用戴了。
但刚摘下片刻。
郑云就重新带了上去。
香砂的味道类似中草药，而且是极其苦涩的草药，钻进鼻子里让人难受。
“仙爷，纪爷，平安归来啦。”
有个小道士守在廊口，脚下放着灯笼，自己则靠着墙打盹，听闻纪道和郑云的闲聊声，才猛然惊醒过来露出笑颜。
说话时，他一是高兴，二则探头探脑，悄然看向纪道身后，一眼就瞧到了那巨大无比的圆润黑布，眸子里异色连连。
“你也回去吧。”
“张二狗回来没有？”
郑云轻声开口，这小道士听话得很，而且年纪才十五六岁，很有发展潜力。
“还没呢。”小道士摇摇头。
“仙爷，你先回去看看吧，我将龙蛋安置了就去。”纪道眼皮一抖立刻道，随后看向小道士：“去牵几匹好马来。”
“你要如何安置孵化？”
郑云好奇询问，同时脚下加快步伐，天宫石廊宽敞又平缓，跑起来也快得很。
“天宫域内有龙场，在鹤院后边，将龙蛋安置其中无需专门孵化，埋到土里就能自然孕育而出，大约要三个月时间。”
纪道回手拍了拍龙蛋。
郑云点点头，纪道是此道专家，外人就不用掺和了，让他自己慢慢养着吧。
此前在路上时也大致问过，蛟龙体型庞大，想养到成年至少要二十年时间。
纪道嫌慢。
郑云却觉得恐怖。
这蛟龙的生长速度太快，尤其是幼年期，一年就是一年，第一年养下来就能长两丈以上，足够他们乘龙出海遨游四方。
关键是吃食要管够。
可以去现代社会购买一些，但主要还是得倚靠天宫域外本地的物产，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蛟龙就得吃那些有毒的东西。
没毒的东西对蛟龙而言，却可能是有毒的，纪道也得参照古籍小心搭配饲物。
走了没多久。
小道士匆匆忙忙从谷间牵来两匹身姿雄壮的黑色妖马，雅致马鞍也早就装上。
唤来鬼将稍稍一扶，郑云就翻身上马，坐得稳稳当当，抓起缰绳脚下轻轻一动，便驾驭妖马沿着石廊快速朝上而去。
仙鹤他的确不会骑也不敢瞎骑，但骑马还是会些的，养父教过，而且也不难。
妖马速度极快。
不过片刻就返回天宫仙门。
郑云匆匆忙忙穿门而过，返回秘境后摘下防毒面具一看，最上方玉桌背后的仙门还开着，张二狗他们还在纽约克守着。
“仙爷，无事发生。”
另一个小道士立刻禀报。
郑云点点头放下心来，在秘境换了身衣物，还简单洗漱了一下才走上高台。
一步迈过秘境仙门。
轻微震荡后从黑玉枕仙门走出。
纽约克这边还是深夜，独栋房屋内黑漆漆的，设施老旧的浴缸一直开着水龙头，白雾弥漫间，流水声哗哗作响。
郑云一步迈出浴缸，就看到一个黑漆漆的人影，在浴室角落直勾勾盯着自己。
下一刻。
他立刻垂下脑袋。
是个西方探险者阴兵。
郑云伸手一指，让它返回秘境，自己则大步走出浴室，沿着过道走向客厅。
一路上全是阴兵鬼将。
它们各自藏匿在郑云指定的犄角旮旯，或是门窗后，或是衣柜里，一动不动融入黑暗，冷不丁抽搐一下能吓人一跳。
郑云走到何处，就有阴兵自动从暗处走出，自己返回浴室，从仙门回秘境去。
“仙爷，你回来了。”
张二狗和凯德斯特听到脚步声后，从客厅方向赶来，依然是全副武装的打扮，凯德斯特扛着枪，张二狗手持血道法器。
看着他们的打扮。
郑云才意识到，这位于纽约克地下街区的普通房屋，已经是个小型冥府阁，同时还外加了小型千仙道场和现代科技。
除非惹出大祸。
普通人很难进来。
“没有引起注意吧？”
郑云听到远处有些警笛声响起，走到窗前撩开窗帘看了一眼，街区里有些人和汽车穿过，但整体氛围还是比较宁静。
“没有。”张二狗摇头。
“回去养伤吧，让纪道给你放几天假。”郑云拍拍张二狗肩膀让他回去。
“多谢仙爷。”张二狗拱手返回。
“你也回去吧。”郑云看向凯德斯特，典当行那边还有他女儿在等着，这下耽误了不少时间，他女儿应该等了很久。
凯德斯特是从典当行走秘境过来，也只能从秘境回去，让小道士带他就行。
……
凌晨时分。
一辆出租车返回江河典当行，郑云独自提着包从车上下来，典当行的卷闸门现还没关，一盏小灯从柜台后方微微亮起。
郑云低头看着手机走到门口，拿出钥匙开门进去，躺在藤椅上不断发送消息，过了一阵子才放下手机，抬头看向对面。
凯德斯特已经和他女儿见面，位置就在街对面的快餐店，透过橱窗就能看到。
父女时隔二十年终于再见。
他女儿点了一桌子汉堡炸鸡，因为时间是凌晨，周围只有西式快餐店还开着，他女儿也只能在快餐店和父亲相聚。
但一点也不影响。
一大一小两个人抱着饮料，在灯光明亮色系温暖的店里聊天，能肉眼看到他女儿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氛围非常温馨。
画面挺让人感慨。
这结局比谢老鱼强多了。
默默看了一阵子，郑云打了个哈欠，其他事情也全都安排妥当，今天晚上的事情就算是结束了，他也可以安心睡会。
刚闭上眼睛。
郑云的手机忽然震动。
拿起手机看去，居然是凯德斯特发的信息：“电脑和线索已经按计划到手。”
这句话真够冰冷的。
仿佛凯德斯特和女儿见面只是为了电脑和线索，根本没有任何亲情的因素。
抬头瞥了一眼。
虽然离得远，但郑云还是看得一清二楚，凯德斯特坐在窗边，暖黄灯光打在他那张饱经磨难的老脸上，笑得和花似得。
……
一晃就是数天后。
天宫，傍晚时分。
郑云在主殿门前的宽阔场地上，手持血纹帝剑挥舞，纪道在一旁出声指点。
他在这边专心练习。
周围还有一群看热闹的。
张二狗打着石膏，带着刚刚做完日活的大小道士，坐在场地边缘的石凳上，每逢郑云比划出点花招，就大声鼓掌欢呼。
“仙爷厉害。”
“仙爷就是有天赋。”
“这一手剑花漂亮啊！”
在张二狗的带领下，众人连声捧场，让死寂了几十年的天宫主殿热闹非凡。
郑云都有点不好意思。
这群大小道士真能拍马屁，他才上手练剑没几天，刚刚掌握几道基础的剑招，甚至都未必能比得过公园里的那些老头。
这群人纯粹是硬吹。
他们也不是没见识。
鬼将就是彻彻底底的明朝海卫，隶属特殊司房，掌握古时最精湛的刀法，每次出手都和电视剧上的海卫形象毫无区别。
天天见鬼将出手。
还能分不出个好赖？
“这剑法比血棺里那老狗强多了！”张二狗忽然出声，没词也得找几句词。
“等等，你见过血棺里的人？”
郑云忽然收剑看向张二狗，听到这句话他才想起来，当初张二狗一直避重就轻没说实话，而且自己一直没顾上拷问。
他居然知道血剑来自血棺。
也知道血棺里有什么东西。
“呃，就一次，送血丹的时候。”张二狗表情一变，额头立刻生出汗珠。
“仙爷，我事后问过，张二狗是张真人的外甥。”纪道轻轻撇了张二狗一眼。
“原来如此。”
郑云表情淡然继续抬剑练习，当初这些事情是纪道操办，是非对错他都清楚，张二狗能逃过一死，也有海卫理法参照。
旧账无需再提。
张二狗已经改过自新。
早前郑云也琢磨过，张二狗和张真人都姓张，而且张二狗还把持着销售赃物的经济命脉，在千仙道场算是地位不低。
没想到是他是张真人的外甥。
这关系和后台倒是还挺硬的。
“仙爷，这道剑法您肯定是选对了，那血棺来历非凡，里面的古籍剑法也是上等。”张二狗摸摸鼻尖找补了一句。
“仙爷练它是给它面子！”
“血棺里的老狗都得含笑九泉！”
“就是，仙爷是什么人物，他……”
众多大小道士立刻跟上吹捧。
“休息够了吧？没事就去藏经阁翻古籍去。”郑云环视众人一圈，终于忍不住开口赶人，把他们都指派到藏经阁里去。
众人立刻四散。
纷纷跑向藏经阁。
“仙爷，这血棺里的剑法的确有些来头，可能源于皇室又做了些调整来适配血剑，但没多少花样，适合用来打基础。”
纪道放下剑法得出结论。
郑云点点头，这就是他选择这道剑法的原因，其他剑法倒是神神鬼鬼，但一时半会也练不出个名堂，不如从入门开始。
从现代视角看待。
古人的神鬼手段，都和监仙司对仙神的态度一样，没有神鬼到太过出格，即使无法理解，也多少能琢磨出一些原理来。
海卫有一套评判标准。
就是三六九等再加仙术。
纪道仔细讲解了一番，从九等到仙术，威力和诡异程度逐级递增，越是杀伤力大而且无法防范的，级别就越高些。
此外还分神鬼妖仙四门。
再分道家百艺和正邪两道。
海卫瞧不上的，通常就是名不正和难以见光的邪道，孕妖塔和血丹都属此类。
纪道还说过一句话。
哪怕是仙术也有破解法门，九等手段也能破解仙术，都是相互克制的关系，所以等级不重要，是眼力和手段储备重要。
称得上得道高人的天宫祖师，全都通晓天文地理神鬼玄学，熟知种种克制法，手段储备极多，抬手挥衣都是重重杀招。
要么就是专精一道，而且此道能横霸一时，几十年都无人能找出破解之法。
冥府阁主就是例子，在鬼玺没有被海卫勘破前，冥府阁主称霸一方起势造反，点化阴兵的手段，堪称是阴间仙术。
连镇鬼司鬼将都得折戟冥府阁，再久攻不下就得调运寒仙这等仙术来强攻。
冥府阁主称得上得道高人。
但后来经过几轮攻伐，他这道阴间仙术被海卫中的得道高人看破了，只要火攻就攻破，只要手持火源能避免被点化……
破解法太过简单。
阴间仙术迅速贬落凡尘，再加上无法离开冥府阁的限制，直接跌成三等六等，而且还是邪门歪道，海卫连瞧都瞧不上。
仙术都有弱点。
寒仙的攻伐能力神鬼莫测，不仅能自动搜寻活物，四散一空化作无形，悄无声息完成袭杀，还能通过手段识别敌我。
效率比现代武器还强。
自带精准制导和搜寻，带热源感应和气味感应，个体的体积小到完全看不见，在古代能降维打击妖魔鬼怪和敌军。
但它遇到香砂也得跑。
遇上杀虫剂也有点够呛。
但一般人很难看出问题关键，寒仙迷惑性太强，海卫还专门让它拟人化形，连它是虫子都看不出来，更想不到杀虫剂。
所以纪道说得的确没错，还是眼力和搭配最关键，手段就放在这里，如果对手不能看出玄机，那就只能在原地等死。
而他们目前要做的。
一是多多积累手段，二是把已有手段都科技化了，比如去定做个箱子，便携式携带寒仙，再比如融合剑中毒和枪械。
这些都要抓紧操办。
才能去红雾古城一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