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航路

2.查案阵势和山老爷庙

    “仙爷,无海仙洲在入夜后,雨会下得更大,天色更加昏暗,此刻正值无海下午,要不现在去看看那山洞内的裂谷?”

    张二狗察言观色,见郑云表情舒缓没有责怪之意,于是连忙转移话题提议道。

    “可以,走吧。”

    郑云点头让他带路。

    张二狗当即从身旁取来一盏灯笼,明亮光芒驱散夜色,将古韵走廊映得通明,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朝后山方向走去。

    灯笼光化作光球。

    围栏外的雨水和水雾溅入廊内,每一滴都在灯笼下清晰可见,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绝于耳,浓郁雨气扑面而来灌入心肺。

    队伍阵势庞大。

    阴兵鬼将仙尸都在。

    二百人在郑云纪道身后随行,几十盏灯笼依次亮起,犹如一条长达百米的灯火长龙,绵延在漆黑半山腰的细长走廊内。

    郑云回头眺望一圈。

    身后不仅有黑漆漆的一二百人随行护卫,队伍中还夹杂着许多神鬼手段,各自占据一片区域,由阴兵鬼将押送护持。

    小道士提着玉灯笼,领着一缕飘荡起伏的寒仙;鬼将牵着铁链,末端栓着枯瘦仙尸的脚踝;阴兵则手持种种神鬼物品。

    异象纷呈场面诡异。

    所有人都穿戴海卫官服,搭配队伍中让人眼花缭乱的神鬼手段,还真像是那古代海卫重现世间,降临山寨调查悬案。

    这排场不小。

    郑云不知道古代监仙司有多大阵势,但身后这二百多人的随行队伍,已经足够骇人,足以震慑无海仙洲的妖魔鬼怪。

    听纪道的意思。

    这场面只能算作常规。

    人数是海卫前往险地调查悬案的标准配置,手段因为带着仙术略高于寻常海卫,但远不如古代监仙司主的随行队伍。

    “仙爷,今天是无海仙洲的小日,夜晚的时长大于白天,雨也不会小……”

    在路上张二狗大致介绍。

    他在此地居住许久,对本地环境有大致了解,也得出一些天时方面的结论。

    其中一些特点非常古怪。

    比如无海仙洲的昼夜长度不均等,甚至会出现前一天的白天有十一二小时,第二天的白天却只有八九小时的情况。

    山贼说无海仙洲分大小日,大日长,小日短,自古以来就经常会出现。

    还有日食和月食。

    张二狗已经见过数次。

    山匪告诉张二狗,无海仙洲的天上有四个月亮,两大两小,出现规律很杂乱。

    但关押在天宫地牢的县令却说,无海仙洲的天上其实有五个月亮,甚至还有人曾说是六个,但谁也没见过六月同天。

    另外还有一个诡异现象。

    每年三月初七,六月初八,九月十一,无海仙洲上方会出现一层灰雾,高度万里以上,几乎要把月亮都吞入腹中。

    三六九月都不是雨季,至于雨季所在的十二月有没有这种现象,无海仙洲没人能说清楚,因为云雨连绵看不见月亮。

    其他规律和地球相仿。

    无海仙洲本地的古籍,记载了很多星辰变化和天气相关的内容,也有无海本地的二十四节气,指引百姓耕作和生活。

    说到这里。

    纪道还插了一句。

    每个仙洲都有本土化的二十四节气和黄历,辅助百姓计算天时天气,而这些工作也是海卫负责,由巡天度星等司编撰。

    此时此刻。

    无海仙洲是十一月三十三。

    上一个本土节气是:雨降。

    下一个本体节气则是:惊谷。

    听张二狗这样一说,郑云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无法看到辽阔星河,但心中却莫名撼动,无海仙洲终归是在星河之外。

    大小日应该和星球自转,以及他们所在位置的经纬度有关,类似极夜极昼区太阳会升起两次,是一种很复杂的情况。

    也可能是其他的情况,大小日其实是同一天,只是中途发生了一夜日食?亦或者天上其实有两个太阳等复杂天体运动。

    这种诡异的天时,在无尽航路其实不算罕见,每颗星球都天差地别,但它们都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上,都是宜居星球。

    但宜居的定义者不是人类。

    所以经常会出现一种情况,无尽航路上某颗星球对人类而言绝对不宜居,但它还是在无尽航路上,因为它拥有大海。

    脚下的无海仙洲也是。

    它对人类而言未必有那么宜居,但只要它有一个温度适宜且拥有氧气的平稳‘大湖",那它就一定会在航路上。

    陆地上的情况如何,和大海大湖里毫无关系,极端天气也难以波及大海深处。

    哪怕无海仙洲连年暴雨。

    也只会让大江大湖水位更高。

    只有人类能克服艰难险阻,凡是无尽航路上的星球,再极端也能想办法扎根。

    “仙爷,那边就是山洞入口。”

    张二狗忽然指向走廊的斜对面,有一段山间泥路通往前方,两旁植物被狂风吹得左右摇曳,尽头则隐在漆黑昏暗中。

    身旁有人取出探照灯。

    射向山坳中的隐蔽角落。

    一段更加古老沧桑的石板路出现,石砖歪斜破碎老旧,碎块淹没在泥土里,若非雨水冲刷出砖面,恐怕连看都看不见。

    这条路年代久远。

    恐怕是明朝初期搭建。

    但它只剩通往后山的山洞最后一段,其他部分被泥石流和山体滑坡淹没。

    “仙爷,这条石板路的档次,明显比我们脚下这条要高,左右还有灯台耸立,风格不像是海卫建造,样式也很古怪。”

    纪道伸手拨开杂草,露出一座古朴残缺的石制灯台,高度到人胸口,四四方方坐在路旁,内部镂空,顶部雕刻祥兽。

    这种古迹可以证明一件事。

    这里在古代一定是大明建造的某种古建,而且级别不低,可能和神鬼

    有关。

    “你们在这里探索许久,还没弄清楚这里究竟是个什么地方?有什么用途?”

    郑云观察看向石板路。

    残缺石板路的走向和脚下这条不同,在古代应该是朝南的正路,从山顶直通山腰,脚下这条则是从山寨绕过来的小路。

    宽度也明显不同。

    残缺石板路足有十几米宽,和郑云去过的大型道场相仿,样式也几乎一样。

    “仙爷,确实弄不清楚,原本我有些猜测,但现在却被山洞里的大湖和古船推翻,想不通老祖宗在山洞里捣鼓什么。”

    “这种情况我真是闻所未闻,在天宫藏经阁翻找,也找不出任何先例,只能说海卫前辈心思敏捷,总能弄些新花样。”

    纪道无奈摇头。

    这处海卫遗址的重点,就是后山的这个山洞,但山洞底层居然是个地下湖,湖上还漂浮着古船,以及一个吃人山老爷。

    “过去看看。”

    郑云抬脚迈上残缺石板路。

    张二狗立刻取出纸伞撑起,紧紧跟随在郑云身旁,双手扶伞给郑云遮风挡雨。

    但路上几乎没雨。

    只是些稀疏雨雾。

    亦或者说,眼前的‘雨"根本就不是雨,而是大风从周围树叶上吹下来的雨露,融入风中化作雨雾,细腻而温润。

    “仙爷,这个地方确实是个风水宝地,如果以后有人问起什么叫宝地,就可以让他来此地看看,亲眼长长见识。”

    纪道往半空一指。

    脚下这座山十分庞大,他们站在半山腰,上方还有数百米高度的几个山尖。

    外界的狂风骤雨一刻不停,他们所在的位置却没有多少雨,抬头就能看到黑云,但偏偏就是没有雨滴能落到身前。

    “这座山有些端倪。”

    郑云接过探照灯扫了一圈。

    周围的山势非常复杂,但郑云能大致看出,右手的几个山尖形成了一个风洞,让风在吹过山尖时,被改变了方向。

    雨滴都砸在了山上。

    砸碎后融入气流吹下来。

    于是就形成了这种很古怪的现象,他们这里只有雨雾,却没有雨滴能落下来。

    “这种天然避雨的风水宝地,我都想在这里盖座道场了,效仿坊间流传的‘土地庙",光靠避雨者的香火都能兴旺。”

    纪道随意感叹一声。

    郑云则转头看了纪道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郑云忽然有一种若隐若现的直觉,纪道这句话可能就是谜题的答案,搞不好又让他误打误撞猜对了。

    土地庙。

    这三个字是关键。

    民间的志怪传闻中,最常见的神鬼古建就是土地庙,因为各种土地庙是真实存在的,几乎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土地庙。

    航路上的各个仙洲都有。

    越是天气变化无常,雨旱较为极端,收成不定的区域,各种各样的老爷庙娘娘庙就越多,杂七杂八供奉什么的都有。

    脚下这个地方,在最初可能真是个土地庙,不仅是石板路和风水,还有后山的那个‘山老爷",名字就和土地相似。

    别看只是名字类似。

    这其实是个重要线索。

    山老爷为什么被叫做山老爷?没人见过山老爷的模样,那为什么叫它老爷?

    这个名字的来源,山寨里的山匪和附近百姓,都说不出个一二三,只说祖上是这样流传,具体的出处已经无从考证。

    那是否有一种可能。

    此地原本有个山老爷庙,因为种种变故山老爷庙没了,山里还出现吃人怪物。

    百姓不知具体缘故。

    只知道这两件事同时发生。

    而且还发生在同一个地方。

    稍加猜测就会得出一个结论,吃人的怪物就是山老爷庙里的山老爷,因为自己的庙塌了或被砸了,生气后下山吃人。

    所以百姓虽然没见过山老爷的模样,但却会把山中的吃人怪物叫做山老爷。

    这个猜测挺合理。

    那问题就来了,此地为什么会有个山老爷庙,是谁盖的,山老爷庙最终去了何处,被困后山的山老爷又是怎么回事……

    以及最关键的问题。

    这些事情和海卫有什么关系?

    有不少探索神鬼险地的经验后,郑云现在已经十分熟练,连山洞都没看一眼,就已经有预感,这事八成是海卫干的。

    山洞被海卫铁索封锁。

    还添加大量巨石填埋。

    很像是当初冥府阁的处理方式,海卫只封不杀,把一个山老爷囚困在地下。

    纪道此前也说过。

    铁索就是海卫的铁索。

    所以这事确实是海卫所为。

    既然山老爷是海卫锁的,那消失不见的山老爷庙,十有八九也是海卫推的。

    海卫‘无恶不作"。

    把人家的庙活活推倒,建筑碎片都扬了,只剩石板路没有扣走,山老爷也关押封锁,甚至把人当神鬼耗材做了些什么。

    好好一个山老爷庙,最终被海卫弄了乱七八糟,山老爷也囚禁地下生死未知。

    虽然这都是猜测。

    连有没有庙都未知。

    但一切都丝滑流畅,听起来就有一种很真实的感觉,因为海卫确实做得出来,只要这座老爷庙是邪庙,就是顺理成章。

    “仙爷,那就是山洞。”

    张二狗开口打断郑云思索。

    就在郑云思索的短短时间内,众人已经走上石板路,爬了几十米就看到尽头,一个庞大的山洞,以及路边的挖掘机。

    看到挖掘机的时候,郑云微微出戏,就像是古装剧里看到群演在玩手机,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诡异氛围顿时消散。

    山洞狰狞昏暗。

    被挖得面目狰狞。

    旁边的一个阴沟里全是石头碎块,还有封在巨石里的铁索,已经把阴沟堆满。

    挖掘机下手还是太狠了,他

    们这款挖掘本来就是矿场上用的,挖点石头是老本行,换个破碎头咚咚咚就全都敲碎了。

    侧头看向山洞内。

    山洞入口和后面的下坡路,已经被阴兵清理出来,纪道布置了很多灯笼和神鬼手段,从入口一口气摆放到最深处。

    还有阴兵鬼将守门。

    这些阴兵鬼将也在无海待了很久,它们只听从郑云命令,但当郑云下令让它们听张二狗调度后,张二狗也能大致指挥。

    因为张二狗也是阴兵。

    它们本质上是‘同类"关系。

    “仙爷,我先前已经进去看过一圈,里面着实诡异,具体还是你亲眼看吧。”

    纪道没有再描述。

    领着郑云走进山洞。

    这一路非常安全,最初一段山洞有人工开凿的痕迹,不是挖掘机干的,而是古人用工具挖出,但后面就是天然山洞。

    纪道说,这里早前很可能是个山缝,类似桃花源记里的‘初极狭,才通人",眼前的山洞是后来被古人专门扩建。

    这种山洞应该是被地下河冲刷而出,随着板块运动,又被挤压到了地表上。

    越往里走,空间就越大。

    走了几分钟后,眼前忽然出现一个非常辽阔的裂谷,犹如一座悬崖般出现眼前,悬崖下方就是地下湖和明朝古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