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河边的马休，也被自己的模样吓了一大跳。这才明白过来，枣红马见到自己时，任由自己如何拖拽都会不进反退的缘由。

    无奈，他只能将马儿扛到河边，拴在树干上。饶是现在，它仍然嘶鸣着试图挣脱绳子。

    马休将自己的衣甲褪去，清洗着身上的血痂。前胸和后背，各有一处伤口，后背的更深一些，但都已被冻住，不再流血。

    贴身的衣服，清洗了好几遍，但凑在鼻子边时，仍能嗅到浓重的腥味，只得被抛弃了。

    皮甲的气味也同样浓重，但是它的价值，不允许它被舍弃。马休只得取林中采集了一些气味怪异的野草和树叶，揉碎了涂抹在皮甲上。一番折腾后，负负得正，血腥味淡了很多，效果还不错。

    锁子甲倒是洁身自好，清洗干净后，一点气味都没有，除了上面的破洞，和新的也没区别。

    重新穿戴整齐的马休，已经不再被坐骑嫌弃了。他坐在地上，吃着肉干，边补充能量，边盘点此次的收获。

    仇敌，安塞父子两皆死。马休离开恩莫城前，特意还确认了一遍两人的尸体。他们父子二人的罩袍上绘制着飞翔的乌鸦，是安塞家特有的纹章，再加上纹章下刺绣的姓名，不会认错。

    收获。贵族小姐，俘虏一个；安塞家的财宝，掳掠两车；魔法火枪，捡拾一把；双手大剑剑柄上的宝石；获得一颗。没错，断裂的大剑，也被马休捡走了。

    损失。前胸后背的两处伤口。

    “我的朋友，我还能这样称呼你吗?”消失许久的笛尼梵骑士出现在马休身前。他的两个同伴，并没有一起现身。

    马休并未起身，抬头望着一本正经的骑士，“如果我还能称呼你的名字，那么我们自然还是朋友。”

    “当然，只要你愿意，我永远是你们的朋友。”笛尼梵也卸去了紧绷的神经，坐在马休身旁，从他的袋中，抓取一把肉干，捏住一根丢进了嘴里，嘟囔道，“路萨·恩莫，刚刚已经清醒了。他向我承诺了，不会向你复仇。”

    少一个敌人，少一点麻烦，是一个好消息。“谢谢你的好消息，朋友。”马休靠在树干上，望着树叶缝隙中的天空，“夏尔，你说，他为什么要偷袭我呢。我不记得得罪过他，要不是想和他结盟，我也不会被堵住。我不明白，你呢？”

    “路萨·恩莫，是个迂腐的人。这个词好像不太合适。他继承鲁特村后，不好好治理领地，反而鼓励着领主的儿子，和他一起去北地参军，报效帝国。”可能是为了更舒服一些，笛尼梵躺在了地上，继续说道，“他有着自己心中的正义，也一直这样坚持。立了军功后，被赐予一把魔法火枪，但是他的少主也死在了那里。因为老恩莫男爵信任他的品质，才愿意花大把金钱让他继承恩莫领。”

    啰里啰唆的小故事中，似乎隐藏着答案，但他又不敢确定。“你的意思是，偷袭我，是他的正义？”

    “哈哈哈，你猜得没错。正是这样，我的朋友。他认为他是在阻止一个正在屠戮无辜的疯子。”笛尼梵向嘴中又丢了一根肉干，继续说道，“我当时，也被你的样子吓坏了。”

    “好吧。”马休尴尬地笑笑，没再解释什么。

    “你不怪我没有帮你吗？”笛尼梵侧过头看向马休。这个问题的答案，显然更重要一些。

    “没什么，我明白你的立场。你代表着总督的态度，必须中立。”马休依旧在看着高出。笛尼梵无法从他的侧脸，看出他的表情，也就无法确认他真的态度。

    “朋友，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奈格利蒙吧。你现在已经是中级骑士了，很快便能获得更高级的头衔，获得一大片肥沃的土地。可比这里的穷乡僻壤好多了。”笛尼梵又侧着身子，用手撑起头，真诚地建议道。

    当时在场他，清楚地看到，被冻成冰块的威廉和马休手中凝结的冰锥。这些都只有中级血脉骑士才能做到，掌控血脉技能，并在战斗中发挥巨大作用。

    “我的领地，其实是我舅舅的，或许你已经听说过了。那里比这里还贫瘠，更远离文明。”马休也转过头，看向旁边懒散的友人，“有一点，你应该没看出来，我的朋友。我不喜欢和别人打交道，也不喜欢热闹。你的建议很好，但那不是我想要的。”

    原来如此，笛尼梵这才明白和马休交流时若有若无的疏离感。两个人的沟通还算轻松愉快，但隔阂也始终存在。

    “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支持你的选择，是一个朋友该做的。”笛尼梵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伸出手掌，“起来吧，朋友。你应该不介意陪我一起去处理安塞领的后续问题吧。”

    “乐意之至。正好，那里还有几个孩子在等着我。”马休微笑着，抓住了对方的手，占了起来。

    “孩子？”

    在笛尼梵的疑问声中，两人骑上马，想着西方而去。

    安塞城堡，空旷的大厅中，笛尼梵正在和长桌旁的几人商议领地的处理办法。杜尔特、塞德里克、努瓦耶，三位骑士均在，还有安塞的夫人和他的二儿子。

    以笛尼梵骑士为代表的行省总督势力，旨在削弱中级贵族的势力，并给予低级贵族恩惠，获得他们的支持。

    以杜尔特骑士为代表的三个骑士附庸，旨在消除自己的罪名，最好能得到总督的庇佑。

    以路萨骑士为代表的恩莫领势力，旨在排除安塞家的继承权，强化统治恩莫领的合法性，最好能得到安塞家的战争赔偿。

    安塞家的孤儿寡母，旨在尽可能保全家族地位和财富，减轻遭遇的惩罚。

    马休自己则希望，通过放弃谈判中的发言权和可能获得的权益，来换取各方放弃对他擅自杀害贵族罪名的诉讼，并保全获得的财产。

    笛尼梵已支持了恩莫领的基础权益，即让安塞家放弃对恩莫领的继承权。某种程度上来讲，路萨本人也是总督方需要打压的对象。认清现实的路萨，事先已经同意了笛尼梵的判决，所以才没派人参加最终的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