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在幽灵般的月色下闪着银光，与马休手中闪耀的双手大剑遥相呼应。

    欧若拉海滩的营寨大门紧闭，殖民队员们紧张地拿着武器，燃烧的篝火映照出他们的惶恐。这也怪不得他们，生死搏杀与对付闹事村民完全是两码事。

    队长小杰罗拿着短斧的手，汗津津的。他站在大门后，密切注意着营寨外马休幽魂般的身影。一旦战局不利，他就会立刻下令出击，执行营救计划。这是马休交代的任务，关闭大门，看护营寨，提防突破战线的漏网之鱼。

    民兵们能做的事很少，不听从劝告强行出击，反而会成为马休的负担，造成己方的重大伤亡。这些情况，杰罗都十分清楚。他在心里劝告自己的同时，也留心着同伴的反应，防止他们冲动。

    营寨外，如潮水一般涌来的鱼头怪物们，在飞舞的大剑下成片成片倒下。鲜红的血液在夜色之下变得灰白，因此残酷的绞杀此刻也稍稍不会让人觉得恐怖，就像是在观看收割芦苇，割会叫出声的芦苇。

    鱼人们一味进攻营寨外的马休，对营寨中的人类和矮人毫不关心。哪怕是有个别鱼人被营寨中的火光吸引，也只是稍稍看上几眼，便立刻加入战斗。密密麻麻的鱼头怪物好似无穷无尽，源源不断地从黑暗中出现，倒下一批，立刻又补上新的一批。

    双眼蒙布的一只只小鹰，被战斗声吵醒，扭动着身体，在矮人的怀抱中不安地鸣叫着。为了防止在黑暗中误伤它们，天黑之前，马休便将它们召回营寨中，每一只都指定了一个矮人照看。鹰群并不排斥马休的同伴们，也愿意接受他的各种安排。与素未谋面的父母相比，它们更愿意将马休当作它们的父亲，听他的命令。

    四只小蜥人也同样有矮人看守着，防止他们胡来。这些小家伙，只惧怕小鹰和马休，对其他生物战斗欲望相当强烈。

    杰罗看着眼前的一切，身体忍不住颤抖，砰砰的心跳声震耳欲聋。本应自己守护的对象却在保护着他，让他羞愧难当。头一看到真实杀戮的同伴们也是如此，震撼于马休强大的同时，又为自己的弱小和毫无用处感到沮丧难过。好几次看到闪亮的火焰击中马休，他们都忍不住惊呼，大声提醒，‘大人注意’。

    马休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有寒冰覆盖全身，命中他的火焰无法燃烧起来，也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

    即便不仔细查看，他也知道大剑上已经出现的多处缺口，他只能祈祷手中大剑能多坚持一会儿，至少坚持到此次战斗结束。

    为了专心战斗，他并没有使用头盔附带的通宵语言法术。即便如此，他也能从喧闹的叫骂声和悍不畏死的进攻中，清晰地感受到鱼人对他的愤怒，不共戴天的仇恨。

    不能让开身后营寨大门，马休只得站立在沙滩遍布的鱼人尸体之上。随着战斗的进行，脚下的鱼人尸体已经堆得很厚，高度逐渐接近两米高的寨墙，即便他不断转移位置，仍未能有效阻止尸堆的增高速度。鱼人湿滑的身体，让站立其上的他很难保持平衡，如非必要，他尽量不会移动。

    不间断的挥剑让他感到肌肉酸痛，虐菜的快感，逐渐消磨殆尽。与之相反的，是来自血脉的兴奋与满足感，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仿佛饿了三天的壮汉遇到美食时的反应，还没撑死就往死了吃。得益于巨龙血液带来的黑暗视觉，即便是无光的环境下，他也能到30米以外的景象。而此时，他匆匆一瞥，看向远方，视线之内仍然尽是涌来的鱼头。

    该死，神经病真的是让人难以应付，马休在心中怒骂。

    双臂越发沉重，马休知道已经不能继续如此战斗下去了，又是一次斩击，将面前清空。“扔火炬……”他没有回头，大声喊了一句，担心民兵们听不到，他又补了一声。

    很快，一道道火焰飞过马休的头顶，划过天空，照亮夜空。海滩上的断肢残躯，尽皆显露。营寨中的民兵队员们，一个个忍不住吐了出来。疯狂也暂时从鱼人的体内退散，眼中的血红开始消退，数不尽的同类尸体，让它们胆战心惊，纷纷停下了进攻的步伐。进攻的势头被遏制了。

    矮人们由于身高问题，无法透过寨门看到外界，反而镇定自若。

    马休奋力举起灌铅的双臂，用尽全身力气怒吼，“死或生！”

    一个惊惧的鱼人们，被眼前的血人击破了最后的心理防线，尖叫着转身逃向大海。恐惧像瘟疫一样，迅速扩散至每个鱼人心中。火把掉落在地面上后，黑色的怪物潮水开始退回大海。较远处，刚登岸的鱼人们，被逃窜的同伴们纷纷挤回海中。只是这么一耽搁，后来者们也逐渐恢复心智清明，跟随鱼人大队返回海中。

    在黑暗中目睹一切的鱼人，叽哩叽噜，知道是鱼人邪神的神力减弱了。它再一次为自己明智的信仰选择感到高兴，它的新神为它扫清了几乎所有的障碍，而它也将成为新的鱼人大祭司统率所有鱼人。手舞足蹈的叽哩叽噜在黑暗中跪拜它的信仰，然后心满意足地退回海中，开始接受它的统治天命。

    站在尸堆上的马休已经筋疲力尽，直到最后一个鱼人消失，他才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如果这招吓不退鱼人，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退回营寨中，让民兵们为他争取休息时间。

    吐空肠胃的民兵们，离开营寨后，再一次胃酸翻滚，弯下了腰，又一次吐了出来。透过门缝看到外界情况的矮人们，也是同样呕吐不止。

    见此，马休摇摇头，拿起大剑，向着河边走去，只留下一句，“危机仍未解除，关好寨门，做好警戒。”他也明白，民兵们的样子才是正常人该有的样子，能享受血腥的他反而才是少数变态中的一员。每当这种时候，他都会觉得自己与世界的格格不入。他想，只要别再给他起‘鱼人屠夫’之类的名号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