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玉金玺缘

第九章 元素方略

    李信红娘子离开徐州朝海州走去,距离并不太远,也就是一两天的脚力。马匹丢了再想买可难了,纵然你有银子也买不到,没有卖的。大明朝买卖马匹是犯私的重罪。自徐州往东一路走来一片萧条,村庄虽还在但炊烟难觅。海州县靠近东海,这里人的生活习惯已和中原有所不同,虽也有成片的村庄,但大多数是依山傍水、散居各处的零星人家,这给二人找人带来了极大的不便。何况仅仅凭一个籍贯和姓氏找一个离家几十年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纵是大海捞针也得捞,这是仅有的线索。最大的难处还不止这些,最主要是袁崇焕的身份,如在一群聚众的人中间说一句同情他的话,绝对是一哄而散。

    淮海大地虽也受苛捐杂税的重负,但并不像西北有流民作乱,老百姓虽也艰辛但还不至于流离失所,海州县城还算完整。找人最有效的办法是找到县里的主簿,查一查县志。在袁崇焕最红的那几年,能做到袁崇焕的亲信副将,县里绝对会留下记录。但袁崇焕犯的是凌迟大罪,还敢去县衙打听?

    李信红娘子来海州已有数日,每天有枣没枣地打听也不是办法。反正也不是要紧的事,随遇而安吧。海州盛产水晶,就是在明朝也是全国驰名。二人来自西北哪里见过东部沿海的景色?红娘子不像李信那样极端忧国忧民,她是个妙龄少女,爱美之心是本性。这一日红娘子拉着李信四处溜达散心,见到满大街都是兜售水晶、珍珠的商贩,好不喜欢,各式各样的水晶晶莹剔透,一串串洁白无瑕的大珍珠令她爱不释手。李信也不是傻子,他岂不知红娘子爱美的天性?便买了一串珍珠送给红娘子。恰在这时大街上突然慌乱起来,往来的行人纷纷往路边躲闪,商贩也慌乱的收拾东西。片刻后便看到几个虎背蜂腰的大汉骑着高头大马冲了过来,撞翻了不少摊位。李信躲闪不及,手里的珍珠掉落地上,摔得断了线,珍珠滚得满地都是。红娘子本是满心欢喜,被这几个大汉一通搅甚是愤怒,立马就要发作。李信随手将她拉住,小声道:

    “师妹,稍安毋躁,你知道这些是什么人?”

    “管他什么人,你看他们把路边商贩和行人吓得,看来这些畜生横行霸道习以为常,师哥,我们今天就教训他们一下。”红娘子说着话就要挥剑动手。

    “师妹,我们来干啥呢?你看这些人高大威猛,横行无忌,他们是锦衣卫。”

    听李信这么一说红娘子便冷静下来,心道,对呀,这小小的海州县城怎么会有锦衣卫?还有这几天不时的看到一些武林中人在此出现,甚至有满清大辫子,便问李信道:

    “师哥,怎么会有锦衣卫?我可听说这些人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我也不知道,我们跟上去看看。”

    二人随着锦衣卫向东门走去,那几个锦衣卫一路策马奔驰出了城门往东北方向走去。李信红娘子徒步如何跟得上?但也没有了逛街的兴致,索性往海边走去。这是二人第一次见到大海,波涛汹涌开阔壮丽的大海顿时令二人心情畅快不少。李信看着一片被海浪拍击的礁石感慨道:“人真是太渺小了,师妹,你看这些礁石,一千年、一万年、十万年前就是现在的样子,再过一千年、一万年、十万年它还是现在的样子,可人却太脆弱,袁世叔几年前意气风发督师蓟辽,可短短的几年时间就物是人非,死无葬身之地。”

    “师哥,别感慨了,我们总是尽力做到我们该做的,袁世叔遇难也有几年的时间了,我们得到消息也才一年多,唉,这可恶的朝廷......凡事尽力而为不留遗憾就好,总是要把我们这短短几十年过好。咦,师哥你看那边......”

    红娘子随手一指,二人抬头往官道方向望去,却看到十来个武林中人往城里方向走去,当中几个人看上去像是满人。李信道:“真是奇了,这小小的海州县却成了鱼龙混杂之地,连清狗也来凑热闹,看来这里定然不寻常。”

    “是的师哥,这几天我看有不少武林中人汇聚在这里,你没发现还有天师教的人吗?”

    “发现了,前两天我就注意到有天师教徒在城中穿梭,像是在寻找什么人,不管这些了,天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城再做计较。”

    海边离城里还有一大段距离,二人边走边聊不觉已近黄昏,正欲进城时却看到海边见到的那一队武林中人往城外疾驰。直觉告诉他们这群夹杂着满清人的武林中人不寻常,李信示意红娘子悄声跟过去,在离东门约一里路的一片树林里,这群人围住了两个人。李信红娘子不禁惊讶,这两人之一是天师教天王李自成。这一惊着实不小,二人和他有过一面之缘还有过交谈,感觉李自成稳重深邃颇有城府,而且识大体重情义,有救民于水火的胸怀。可此时却被一群武林中人围困,不知他如何也来到海州县。李信想不明白,示意红娘子矮身伏在一座斜坡上察看究竟。

    李自成中等身材,像个书生文士,手拿一杆短枪。旁边的同伴却是身材高大威猛,豹头环眼,手握两柄钢刀,做好随时应战的准备。此时天色已黑,围攻的人点起了火把,其中一人朗声说道:

    “李天王,不,恐怕得叫你李总教主了吧,今日我们冤家路窄,所谋者不同,就必须你死我活。”

    李自成并不答话,喉咙里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李天王,想必你此行也是为《元素方略》而来吧,不过很可能会让你失望。许沟估计你们也去过了,白去一趟吧,哈哈哈。”

    李信红娘子听得不明所以,什么《元素方略》、什么许沟?这时就听李自成说道:

    “哦,我们兄弟闲游海州,不知道你所谓的《元素方略》是什么东西,宗敏,我们走。”李自成看今天的情形,想脱身势必有一场恶战,便示意同伴做好应战准备。

    “想走?只怕没那么容易,你也忒不把我们燕赵五雄放在眼里,哼!今日既然碰上就必然要斩草除根。”燕赵五雄为河BJ津一带有名的武林中人,五人师出一门,其师父乃BJ雄鹰教教主欧阳一指,手上的功夫十分了得,也是北方武林的一大宗派。五人自大到小分别叫:周雄仁、蒋雄义、苏雄礼、苗雄智、齐雄信。因门派靠近关外,早已被满清招揽成了汉奸,江湖名声十分低劣,被蔑称为“燕赵五熊”。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燕赵五雄,我听说燕赵五雄为北方武林的豪义之士,怎么和清狗混在一起?还未请教。”李自成边答话边思忱脱身之策,随后给同伴耳语几句,那同伴频频点头。

    “哈哈哈,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当今明廷腐朽,崇祯昏庸,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我大清皇帝皇太极英明神武天纵英才,荡平天下也就在弹指一挥间。李自成,我奉劝你弃暗投明,我保你下半生的荣华富贵。”周雄仁是大师兄,汉奸当的也最积极,老教主欧阳一指本来在降清上还有犹豫,毕竟一世英名得来不容易,又加上一大把年龄,怕落的晚节不保,都是周雄仁等不断吹风蛊惑才走上了汉奸的不归路。

    “呸,汉奸,还什么你的大清,你连你爸爸爷爷祖宗都卖了,识相的赶紧滚开,不然你刘宗敏爷爷的钢刀可是不认人的。”刘宗敏是天师教八大金刚之一,勇猛好狠,乃李自成亲信。

    “刘宗敏,你的名头我听过,武林中有你一号,不过如果不识时务,那今天就是你二人的忌日。”周雄仁不再搭理刘宗敏,继续问李自成:“李自成,我们圣上有心招揽于你,如不识抬举,那就对不住了。”

    “你他妈的狗汉奸拽什么拽?你还对不住、还什么不识时务,老子先对不住你,这就劈了你。”刘宗敏性情急躁,看周雄仁说话傲慢气盛,也不管李自成的嘱咐提刀就砍,周雄仁早有准备偏身躲过。刘宗敏一击未中甩手又是一刀平着旋向周雄仁脖颈。苏雄礼看大师哥就要被砍,抬手射出一枚暗器正中刘宗敏的砍刀,只听咣的一声,刘宗敏砍刀虽未脱手但也偏离的周雄仁脖颈。其余三雄也纷纷出手,一时间将刘宗敏围在中间只有招架之力。李自成不能不管自己的兄弟,举起银枪加入战团。他虽是天师教云总教主的二弟子,其实也是带艺投师,其武功源于五台山八卦门,枪法甚是实用,精妙无比。五雄围攻刘宗敏本来占绝对优势,不出半个时辰刘宗敏必败,李自成的加入迅速扭转了形势,双方五对二局面暂时成了均势,甚至李自成二人略占上风。

    斜坡上李信红娘子二人看得心惊肉跳,心道,这李自成看似知书儒雅但武功确实不弱,刘宗敏也忒是鲁莽,看情形李自成定有脱身之策,刘宗敏气急暴躁沉不住气,局面一时变得颇为被动。对方这才五人应战已成均势,还有几个满清人未出手,如他们参战李自成二人绝无胜机。李信对李自成颇有好感,心里盘算着找机会出手相助。

    这边七人打斗正酣,李自成刺出一枪被齐雄信偏头躲过,转身一个回马枪刺向周雄仁。看来李自成深谙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这周雄仁位五人之首,武功最强,如能先将他除掉剩余四人势必乱成一团,然后再各个击破,或有一丝突围的可能。周雄仁正全力应付刘宗敏的砍刀,他刀法虽不甚精妙,奈何刘宗敏力大无穷,砍出的刀势大力沉有如千斤一般。而燕赵五雄都是徒手接招并没有任何兵刃。周雄仁感觉背后发凉,知道李自成银枪刺到,顾不得刘宗敏的砍刀只能矮身躲枪。枪虽躲过,刀却无情,刘宗敏哪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看周雄仁低身躲枪,翻腕砍出一刀正中周雄仁左肩,刀刃入肉有一寸多深。刘宗敏一击得手哪能再给他喘息的机会?飞起一脚将周雄仁踢出七八步开外,紧接着全力对付旁边的蒋雄义、苏雄礼。这边周雄仁受伤,李自成便全力对付其余二雄。齐雄信是最小的师弟,年龄也就二十几岁年纪,在五人中武功最弱。他见大师哥受伤心里一惊便乱了方寸。李自成看出他的心虚慌张,一杆银枪专门找他,刺出的银枪刺得招式精妙凌厉,眼见齐雄信就要葬身枪下,就听到一个浑厚的声音说道:

    “燕赵五雄且退下,我来领教李天王高招。”听声音此人内力之高在当今武林恐怕敌手不多。

    随着声音飞出一个灰色人影提掌打来,李自成手里的银枪已被打飞,齐雄信也被救下。待李自成刘宗敏缓过劲来,才看到一人挡在身前。那人身穿灰色僧袍头戴斗笠,背身对着二人。李自成心道,此人武功不知高出燕赵五雄多少倍,刚才根本没看到手里的银枪怎么被打飞的。那人摘下斗笠扔向随从,却是个和尚,转身面向二人,单手行礼道:

    “李天王,老衲得罪了。”

    李信红娘子所在的斜坡正好面对和尚,看他约莫五十岁年纪,面目平静目光坚毅,身材中等却极其魁梧壮硕,二人不觉倒吸一口凉气,此人武功却如此之高,恐怕李自成二人敌不过。李信示意红娘子做好随时支援的准备。

    “哦,大师,刚才的事你都看到了,李某人自问没和雄鹰教有过过节,更未得罪过燕赵五雄,今日却......”李自成虽说的客气,但心里着实着急,这和尚武功之高恐怕恩师云自重也没有把握敌对,我这有用之身如轻死在这里太不值得,大不了先虚与委蛇,答应他们暂时诈降,日后再作计较。虽是诈降,传了出去也怕武林难以立足,更何况还要领导义军推翻明廷?到时候就只能委屈一下刘宗敏。想到此便看了他一眼,心道,刘宗敏自从加入天师教位列八大金刚之列,地位仅次于四大天王,不可谓不高。但他却对自己一直死心塌地言听计从,如若真是杀他灭口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但两权相利取其重,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刘宗敏见李自成看向自己还以为是示意他决一死战,便狠狠地点了点头。

    “你们没有过节,更没得罪过燕赵五雄,只是我大清算定你是日后强敌,今日遇见便要先下手为强。”

    “哦?”李自成刘宗敏二人同时惊讶,斜坡上的李信红娘子二人也是惊讶不已。李自成面不改色,平静问道:“你是满人?”

    “不错,老衲乃盛京白塔寺乌玳上人。”乌玳上人通报家门后,转头用满语对随从说了些什么,就见一个满人快速跑到树林里,捡起李自成的银枪交还给他。乌玳上人又道:

    “李天王,今日敌对实在情非得已,你既不肯降清,那也怨不得老衲。你的银枪已交还于你,老衲徒手接你们二人高招,生死各安天命。”说罢也不给李自成说话的机会,提掌就打。李自成刘宗敏只能匆忙应对。敌对五雄时虽不轻松但也没费大气力,和乌玳上人一对上招顿时感觉不是一个量级的。二人刀枪路数虽也精妙,无奈乌玳上人像是知道他们的招数似的,总能提前化解,击出的掌打在身上似有千斤重。二人别说还手之力就连招架之功也没有,被逼得连连后退,受伤不轻。

    李信看乌玳上人出手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对,鳌拜。几个月前李信二人曾在陕北和鳌拜交过手,当时侥幸打平。这乌玳上人的招数和鳌拜简直如出一辙、路数极为相似,只是一个用掌一个是鹰爪功。但乌玳上人的武功看上去还略胜于鳌拜。李自成刘宗敏的武功在江湖上也算是好手,但在乌玳上人面前简直不堪一击。此时李自成刘宗敏手里的兵刃已被打飞,二人只能徒手接招。乌玳上人瞅准时机突然向二人头顶打出两掌,如被击中二人定然性命难保。李信正欲起身救人,千钧一发之际却看到一个蒙面黑衣人从身后飞身而出,硬生生地接住了乌玳上人的来掌。乌玳上人甚是吃惊,但却立时站住。那黑衣人却噔噔噔后退几步险些跌倒,可见乌玳上人的内力之深。

    乌玳上人眼见李自成刘宗敏为人所救,他是多么机警的人,虽然一愣神但还是瞬间反应过来,提掌向蒙面黑衣人打来。黑衣人还未站定只能匆忙迎接,二人拆解了十几招。虽然黑衣人频落下风,但总能接住乌玳上人的招式。但时间一长黑衣人必败。李自成心里看的明白,示意刘宗敏做好突围准备,对黑衣人说道:

    “感谢大侠救命之恩,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合力对付这和尚,寻机突围。”

    “李天王先走,我断后。”黑衣人边打边退。

    “想走,也忒是小看了我......”乌玳上人话没说完,便见黑衣人突然身子横移,迅速抓起一个满人扔向乌玳上人,嘴里说道:“给你。”

    乌玳上人只能收回掌力,借着这个空隙,黑衣人带着李自成刘宗敏迅速逃走。

    黑衣人抓向满人随从的时候,李信红娘子同时小声叫道:“移花接木!”二人看黑衣人武功招数甚是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直到他使出“移花接木”时,才想起是义弟朱冬天曾经使用过的“云龙北辰手”中招数。这人要么是云龙堡的人要么和云龙堡有莫大的干系。

    见李自成等人突围逃走,燕赵五雄便要去追,却被乌玳上人拦住,恨恨道:

    “今日有高人相助,也许是他们命不该绝,让他们去吧,总有再见的一天。再说这是大明的地界,闹出了声响惊动了官府不好收场,这几日不时见到锦衣卫出没,那些人也不是好惹的。”一群人随后陆续回城。

    李信红娘子二人待这些人离开后才悄悄起身。回到客栈时已经晚上亥时(23:00),二人却全无睡意,想着晚上发生的事真是大开眼界,同时也有很多谜团,《元素方略》是什么?许沟又是什么?锦衣卫、李自成、乌玳上人为何都来到这小小县城?黑衣人是谁?乌玳上人和鳌拜什么关系?二人讨论到凌晨也没有头绪不觉睡着了。

    翌日一切如常,昨晚在城郊发生的打斗没有人知道,这些人好像又凭空消失了。李信红娘子盘算着总要做些什么,至少打听一下许沟是什么。便在街上问了好多人,大多数一听许沟两个字连忙摇头躲开。问了半天总算有胆大的人告知许沟乃一个村庄,位置在城东北三十里处。纵是这样二人也兴奋无比,这许沟难道是佘姓副将的老家?是不是也必须走一趟,事不宜迟立马出发。

    三十里路二人并未感觉太远,一个多时辰就到了,在一处丘陵峡谷处果然有一片颇大的庄子,房屋建筑颇为豪华考究。二人兴奋不已,可进了庄子却是死气沉沉毫无生机。二人挨家敲门也不见动静。这就奇了,这么齐整的村庄怎么会没有人呢?二人围着庄子走了两圈,仅仅在庄子西头一处破败的院子中见到一个老人。二人走得又饥又渴,便向老人讨些水喝。任红娘子怎么问话,老人就是不说话,感情是个聋哑人。红娘子看着可怜,也不管听不听得见,大声说道:

    “老人家,莫怕,我们不是坏人,是来此寻人的,可庄子里除了您老之外,真的连条狗都不见,这里的人呢?唉,算了,您老也听不见。我们本想向您讨点水喝,但看您过得也不好。算了,师哥,我们回吧,看来这趟海州之行算是白来了,就当旅行吧。”

    “嗯,走吧,对了,你身上是不是还有些碎银子?留给这位老人家吧。今早走得急我没带。”李信同情地看着聋哑老人转身往外走,红娘子放下银子紧随其后,却听到老人开口说话:“二位慢走。”

    二人大吃一惊转过身来,那老人也慢慢起身,缓缓说道:“唉,不瞒二位,你们是第十九波了。”

    “什么第十九波?”二人同时问道。

    “从第一次到今天,我一直数着呢,错不了,就是第十九波。我们这许沟原本富庶,本庄绝大多数姓许,只有几家是外来户,那也是投亲落户的。不知道为什么,三年多前突然来了一队官兵将庄子团团包围,抓走了庄上大多数男丁,就连许员外,哦,也就是我本家的叔叔,本庄族长,也被投入大牢。”

    “为什么?”李信红娘子不解地问。

    “别打岔,我看你们不像那些人,他们不是打砸就是烧抢,一波波把庄子折腾没了。族长被抓走后庄上其他人陆续搬离逃走,有的妇孺便投亲靠友,到半年前就剩小老儿一个人了,我孤家寡人的也不怕,他们再来我就装聋作哑。”

    “老人家,慢慢说,你说的他们是什么人?”李信似乎感觉到了一丝线索。

    “他们都是奔着佘家的老二,就是二蛋子来的,估计你们也是吧!这小子十几岁就离开了许沟,直到前些年才知道当了大官,多年前就派人把父母兄嫂都接走了......”

    李信红娘子甚是激动,二蛋子,佘家,大约就是要找的人,

    “老人家,我们不是坏人,确实到此地寻一个姓佘的军官,这人牵扯到莫大的案子,也关乎忠良的冤情,您能详细说说吗?”

    “你们是不是坏人我还能看不出?不然不白活了六十几岁?二蛋子大名叫啥我也不知道,听他们说叫佘明德。他们老家是河南洛阳的。大约三十年前,二蛋子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吧,据说洛阳那边来了一位什么王爷,地都被占了,老佘家过不下去,就投奔我们庄上他表姨夫家,也就是许员外,算是在此落了户。”

    “老人家,佘明德,哦,就是二蛋子,家是洛阳哪里的?”李信一改往日沉稳,迫不及待地问道。

    “小伙子别打岔,他老家具体在哪里我确实不知道,毕竟三十年过去了,但听大蛋子说好像什么太上老君什么的,山特别多特别大。”

    “老君山!”李信红娘子异口同声说道。

    “可能是吧。”

    “后来呢?他怎么从得军?”

    “唉,毕竟是外来户,又是单门独户受欺负,虽有一口饭吃但仍然十分贫穷。二蛋子慢慢长大后变得人高马大,也重情重义,就不愿再受气,跟本地许家庄上人闹了矛盾,打伤了人,庄里容不下他就离家出走了。这一走就是十几年,直到前几年才听说当了大官,可转眼又惹上了官司,连累了整个庄子,唉!”

    袁崇焕的事老人家或许不知道,这佘明德是受袁崇焕牵连,而他又是给袁崇焕收尸的人,朝廷定然不容,历史上最重的刑罚是灭九族,但大明朝有灭十族的例子,刑罚之狠无出其右者。幸好佘明德家人被早早接走,不然定是满门抄斩。可老人家说的七波八波的人什么意思?李信正欲问,那老人家却说道:

    “官府围了庄子两个月,该抓的抓了,见确实没有二蛋子及家人的信息也就撤了。我们都觉得可以过上安生日子了,可谁知道两年多前突然陆续来了好多人,还是找二蛋子。这些人啥人都有,还有清狗大辫子。这些人不像官府里的人,官兵虽然也拿老百姓东西,但总归有个度,有时候遇到好心的官兵还多少给点银子。这些人可不一样,满庄子翻腾,搞得鸡犬不宁。更有一些骑着高头大马的人隔三差五就来,见啥抢啥,不给就打,半年多前我的远房兄弟被一马鞭抽死了。更有甚者还糟蹋庄上妇人,唉,造孽呀,当年真不该收留二蛋子一家。”李信知道他说的是锦衣卫,有官府在还要锦衣卫盯着佘明德吗?不是多此一举吗?这只能说明朝廷重点关注了佘明德,才派锦衣卫出马。那老人继续说道:“就在昨天,那些人又来了,唉......”

    李信昨天见到锦衣卫出城门往东北方向走,定然是来许沟,这么一说乌玳上人、李自成,甚至那个黑衣蒙面人这些天也来过了,李信核实问道:“老人家,这几天是不是来过一个中年文士?挺儒雅的,中等身材。”

    老人家吃惊地看着李信,好一会才答道:“你怎么知道?你们是一伙的吗?”

    “不不不,老人家别误会,我是,我是,前几天在城门口看到一个儒雅文士打东北方向过来,随口一问,随便问问。”

    “那人也不坏,只是问了些事情,见我又聋又哑就离开了。”

    “哦!”李信想起了什么,问道:“老人家,他有没有提到什么《元素方略》?”

    那老人更是吃惊,“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只是他,来的人都问,我哪里知道?难道这也和二蛋子有关系?”

    看来老人确实不知道《元素方略》是什么,他知道的也就这么多,很多消息也是听来人说的,但今天收获也不小,至少知道袁崇焕副将叫佘明德,老家在河南老君山。估计这些消息官府早已掌握,老君山一带热闹了。红娘子一直没怎么说话,看到这幅惨相不住的抹眼泪,愤恨说道:“这可恶的朝廷,一人做事一人当,就算是佘明德犯了谋逆大罪也是他一个人的事,为何连累整个庄子几百口人?真是没有天理王法了,师哥,高世叔说得对,真该反了这混蛋朝廷。”

    “师妹休得胡言。”李信知道此地定然有不少耳目,不只是官府的,或许他们来许沟已被人盯上。此地不宜久留,便对老人说道:“老人家,我们和二蛋子也是非亲非故,误打误撞来到许沟,如有人问起我们,还请您老给保密,我们这就告辞,哦,这些碎银子您老收好,像您说的不定哪天还会来些什么人,您老一人孤苦伶仃的太难了,如有机会我和师妹还来看您老。”

    “小伙子,你放心,我是个聋哑人,两年多来你俩是我唯一让我开口说话的人,哈哈哈,我也不问你们是什么人,这里确实不大太平,不送了。”

    二人感觉十分压抑,回城后收拾东西立马离开海州,刚出城西门就被一群大汉围住,看着这些人虎背蜂腰的体态就知道是锦衣卫。他们身无长物也没有什么可怕的,锦衣卫再蛮横也不至于在光天化日之下随便杀人,再说也不见得能杀得了他俩。为首的锦衣卫一脸横肉面目狰狞,歪着头看也不看他们,高傲的说道:

    “交出来吧,省得兄弟们动手。”

    “交出来什么?”红娘子早就气不打一处来,愤怒的瞪着这首领。

    “还他妈不老实,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去许沟?是不是和袁逆崇焕有什么瓜葛?”

    “你们真是血口喷人......”红娘子怒道,李信赶紧拦住她,赔笑说道:“这位大哥,您说的什么我们完全不明白,请您说清楚。”

    “还他妈装糊涂,把《元素方略》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什么《元素方略》,是什么东西?大哥,您把我搞糊涂了。”李信也想知道是什么,心道或许可以从这个锦衣卫这里套出点什么消息。

    “好好好,演戏是吧?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去许沟?”

    “我们就是寻常跑江湖的,和师妹闲来无事到处走走,不瞒大哥,我们来自西北,从没见过大海,既然来到了海州怎能错过?至于说什么许沟,我们真的不知道。”锦衣卫既然提到了袁崇焕,李信二人也确实为袁崇焕而来,就顺着这个话题给他周旋,接着说:“袁逆崇焕又是什么?”

    “哈哈哈,装,继续装,袁逆崇焕是谁不知道?他写了一部逆书《元素方略》误导朝廷蛊惑民众,现在知道了吧!”

    “那这些和我们兄妹更没关系了,我们就是江湖微末小卒,也没能耐关心朝廷大事,还请大哥让出一条路来,我们还要赶路。”李信这才知道《元素方略》是袁世叔留下的著述,江湖和官府都传言佘明德是最后见到袁崇焕并收尸的人,这本书大概率由佘明德保存着,这消息太重要了,谁要是先找到佘明德便有可能得到此书。虽然现在不知道书里写的什么内容,但从朝廷如此高度关注这一点判断,定然有不少机密。现在须赶紧脱身,要抢先拿到此书,实在不行来硬的,抢他们两匹马也是好的。

    “这就想走?身上银子不少嘛!”为首的锦衣卫拿出一个小口袋,这正是红娘子留给老人的散碎银子,果真被锦衣卫抢来了。

    “真是一帮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师哥,我们......”

    李信忙拦住红娘子要说的话,赔笑道:“这又是从何说起?我们跑江湖的微末小卒,打把势卖艺挣些散碎银子,连糊口也不够,恳请大哥让出路来。”

    “哼哼!想走容易,兄弟们搜身。”

    搜身?怎么搜身?红娘子可是妙龄女子,这些人难道看不出来?这些锦衣卫不懂男女授受不亲?她早就气炸了,嘴里骂道:“师哥,教训这帮子畜生。”抽出软剑直奔为首的锦衣卫刺去。李信也清楚今天不打一场断难脱身,抽出长剑刺向身边的锦衣卫。这些锦衣卫平时狐假虎威作威作福惯了,哪见过敢主动向锦衣卫动手的?这形同造反。一愣神之际,为首的锦衣卫耳朵便被红娘子削掉半个,鲜血迅速染红了半边脸。被李信剑刺的锦衣卫倒是机灵,一看剑刺过来抓住缰绳欲让马蹄踢李信,李信反手一削,利剑削断了马的半个前蹄,疼的马儿扑通跪倒,锦衣卫也跟着栽倒在地。

    为首的锦衣卫耳朵被削掉半个,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提刀砍向红娘子。红娘子纵身一跃来到他身后,一脚将其踢落马背并顺势骑在马上,叫道:“师哥上马。”李信也是不再纠缠,飞身一跃坐上马背,马儿在刚才的惊吓下飞奔前行。因有伤员,这些锦衣卫想追也追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