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典传说

第五章

    “眼睛里的眼睛?”迪安忍不住复述了一边。而正如她说的那样,原本迪安棕黑色的瞳孔里,此刻亮起了一点微弱的,淡红色的光点,“这也不像是眼睛啊……”

    “当然,以你目前的精神力强度,连第一枚眼睛都凝聚不出来。充其量不过是普通人的程度,连学徒都算不上。”爱丽丝笑了,“这次不过是找到了你的精神力凝聚点而已。”

    “所以说你说的眼睛,到底指的是什么?”迪安看着爱丽丝的眼角,那醒目的眼睛纹路,“是你精神力强大的体现?还是所有魔法师都存在的特征?”

    “这个吗?”爱丽丝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正打算说呢。”

    “请讲。”

    “根据现有的文献记录,在学术界非常古早的时代,就已经发现精神力与眼睛存在着某种实质上的联系。眼睛是精神力的体现,也就是说眼睛的数量越多,精神力也会相应的变强。”

    “可我们只有两只眼睛。”迪安补充。

    “不错,哪怕我们人类再怎么刻苦练习,两只眼睛的生理性限制依旧阻碍了我们寻求力量的道路。在那个遥远的年代,只有天资卓绝者才有资格走上这条道路。所以考林·特里尔找到了一条捷径,一条让每一个人都可以走的捷径。”爱丽丝娓娓道来,“而为了打破眼睛的限制,考林·特里尔教会了我们如何利用精神力自身去构筑【眼睛】。”

    说完,爱丽丝的精神力再度暴涨,原本垂在肩头的柔顺秀发甚至因此而微微飘起。在她的眼角向后延伸,穿过鬓发直至耳根,一道道纹路亮起,一只只虚假的眼眸浮现,好似一连串白金色的葡萄。

    “一只,两只,三只……八只!”迪安默默数着,虽然一脸平静,但内心却暗自心惊,一边是庆幸自己没有把与对方的关系给搞僵,而另一边则是担忧。

    虽不知道八只眼睛在魔法师这个圈子里究竟有多少地位。但想必也不会是那种大路货色。如果是这种级别的人的介入,那么自己寻找妹妹的计划,恐怕会变得比迪安一开始所设想的要更加复杂。

    “重新介绍一下,我是爱丽丝·威尔第那,【十目】级称号法师,研习会授予的称号为【弓】。”爱丽丝略带得意的说道。

    “哦。”

    “‘哦’是什么意思?”爱丽丝显然对迪安这种明摆着就是应付的态度很不满意,“我可是称号法师,在研习会里面绝大多数魔法师见到了我都需要行礼以示尊重,怎么?到你嘴里我就只值一声‘哦’?”

    “就算你和我说这些我也不懂啊。”迪安无奈的摊着手,“再者说我来这里是为了学习魔法的,可不是来听老师你吹嘘的。”

    迪安特意将“老师”两个字加重了。

    “哼!”爱丽丝也懒得和迪安磨嘴皮子,索性丢给了对方一本不算厚的册子,“这是《考林·特里尔的简单冥想法》,入门级,适合六到十二岁的学生观看。”

    “……”迪安接过书本,看着封面上那为了儿童阅读而加大的卡通字体,神色复杂。

    “别这么看着我,在我们这儿,正规的魔法教育就是这个年纪,你已经算是起步晚的了。”爱丽丝微微一笑,“现在你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按照书本上记载的方法去进行冥想。争取尽快凝聚出第一个眼睛,成为最初级的学徒。”

    “一般而言这个过程需要多久?”迪安皱眉,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想把事情弄的这么复杂。

    “一般来说一个月到三个月吧。”爱丽丝回答,同时她也看出来了迪安的顾虑,“我说过的吧,如果你想要找到梅洛迪,和研习会打交道是必不可少的。而成为一名魔法师,这个身份能给你的行动提供最大程度的便利。”

    虽说爱丽丝的语气已经很真诚了,但迪安还是不为所动,因为迪安早早地就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爱丽丝,以及爱丽丝身后的古古莱恩家族对自己肯定另有所图,即便不是,迪安的行为也是与对方的利益是一致的。这是一个建立在各取所需的前提之上的脆弱同盟。

    而自己这边,始终不明白对方能够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那么也就无从知晓对方愿意为迪安的目的付出多么庞大的代价。而如果说有朝一日,自己敌人愿意付出远超自己所能够提供的价值的话,那么古古莱恩家族还会站在自己这边吗?

    答案是否定的。所以迪安必须找到一切机会来增加自己的筹码。

    想到这里,迪安不再言语,开始默默地阅读起来。说起来倒也奇怪,迪安虽然是一个从小被爷爷捡回来的孩子。但作为抚养者的爷爷对他的教育依旧十分的上心。在他这个年纪,能够熟练的阅读和写作,对于非贵族或者神职人员家庭背景出生的孩子来说,是非常罕见的。不过也多亏于此,这也让迪安此时拥有了能够学习魔法的基础。

    书本上的内容并不复杂,不愧是面向儿童的基础读物。上面大致的意思就是,动用自身的想象力去想象自己所产生的额外的眼睛,当然是以一种非常需要技巧的方式。不过……

    “真的有用吗?仅仅只靠想象。”虽然教科书上讲的很明确,但仅仅只是用脑子去想就能得到力量?

    “不光如此,魔法可是一门很复杂的学问。精神力只是基础,但如果没有它后面的一切都没有意义。”爱丽丝伸出手指,“精神力与【耀石】的共鸣,与【魔网】的连接,咏唱的背诵,元素塑形,当你真正需要释放一个魔法的时候,要考虑的事情可多着呢。”

    “现在,回到之前的状态,重新审视你自己。”爱丽丝说道。

    迪安回忆起之前第一次被爱丽丝引导精神力的状态,再度进入冥想当中。那是一种奇特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迪安仿佛以一种旁观者的视角在看待自己的身体。思维短暂的脱离了大脑,飘浮在体表之外,却也无比清晰的目睹一切的发生。

    每一次的呼吸,心跳,血液在血管里奔流,肌肉的舒展和收缩……迪安身体的每一处细节都毫无保留的展现了出来。

    “然后,让自己的思想下沉……继续下沉……”爱丽丝的语气很慢,很柔,如同催眠一样令人昏昏欲睡。就这样,迪安的思维渐渐平复,沉寂。

    恍惚间,迪安似乎回到了曾经的大山里。那平凡但温馨的木屋中,爷爷的狩猎技巧,瘦肉与甜菜炖煮的浓汤,还有夜晚的炉火。后来,爷爷的年纪大了,狩猎的弓与箭交给了迪安,而壁炉上的陶锅则交给了梅洛迪。

    生活依旧温馨如故。

    直到那一天的来临。

    迪安睁开了眼。

    “很不错。”迪安回过神来的时候,爱丽丝的声音从旁响起。那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我……”迪安想起身,但一阵虚弱的晕眩感阻止了他。

    “先别动,来,喝口水,吃点东西。”爱丽丝从身旁的柳条篮子里取出了水与食物。

    “我这是……过去多久了?”腹部的空虚感化作痛楚立刻扩散全身,那种不自然的感觉令迪安意识到自己恐怕有一段时间没有进食了。

    “现在已经是傍晚了,第一次进入冥想就有这么长的时间,你确实很有天分。”爱丽丝说道,“按道理来说作为你的第一次冥想,不应该如此深入,但我就很好奇你会持续多久,所以我就没有打扰你。”看着默默将食物和水送进肚子里的迪安,爱丽丝缓缓的解释道。

    “看来我足够让你满意?”迪安反问。

    “足够了。”爱丽丝笑了,“我现在对你十分的有信心。”

    “那既然这样,不妨加快些进度?”迪安提出,“我可不希望我的妹妹有什么意外。”

    “对方既然是目的明确的掳走了她,那么就不会对她的人身安全产生威胁。”爱丽丝说道,“不过我也同意你的看法,事情越早办越好。但也请不要忽视,整个事情败露对我们来说同样是风险巨大的。”

    “这我自有分寸。”迪安点头。

    “嗯,你明白就好。这件事情我会去向家族说明情况的。”爱丽丝说完站起身,“东西吃完了就收拾一下,今天已经够晚了,早些休息。”

    “好的。”迪安点头。

    “今晚早些睡,你还处于冥想的初级阶段,没到正式魔法师的地步,所以冥想对你的精神力来说是一种负担,不要逞强。”回到为迪安所准备的房子内,爱丽丝还在继续叮嘱,“像你这样的初学者,尽量不要在冥想室外的地方进行冥想,以及单次冥想的时间不宜过长……对了,我记得在你的房间里我准备了茶叶和熏香,下次记得带上,它们在你冥想的时候会产生帮助的。”

    “我知道了。”迪安讲这些内容默默记在心里。虽然他很清楚,爱丽丝对自己的态度只是因为自己与古古莱恩家族的合作关系,但这也并不妨碍爱丽丝本身对迪安的态度是发自内心的。

    况且,如果自己将来真的发展成为为了拯救自己的妹妹梅洛迪而产生冲突,需要力量的时候,自己那些在大山里磨砺出来的狩猎技巧恐怕是不够的。

    那仿佛被巨力扭曲的木屋和地面上大块烧灼的痕迹早已证明了这一点。

    “很好,我明天再来找你。”爱丽丝说完,身影逐渐扭曲,消失在夜幕里。

    “早些休息吧。”房子里只剩下迪安一人。简单的洗漱之后,在确认明天所需要准备的东西,迪安打算结束今天的活动,朝着卧室走去。

    但他没有意识到,有一双眼睛,正在房屋外的角落,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透过窗户观察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