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恶坠王陨
一处池塘前,一老人与一男子并肩而立。
墨似珀面带黑色无纹面具,望着池塘静静的水面沉默不语。
“先生在观什么?”常磐问。
墨似珀似在回忆,半晌才开口道:“在观故友。”
“故友?”常磐也望向池塘,轻笑道,“也有我的故人呢。”
墨似珀不再多言,迈步远去,常磐连忙跟上他的脚步。
“先生,我有些不解。”常磐见墨似珀微微颔首,才接着说,“未来真的是既定吗?”
“这重要吗?”墨似珀回问,“以你力窥见的未来,你信吗?”
常磐摇摇头:“不信,我只信命由己为。”
“如若不信,未来于心中还是既定吗?”
常磐沉思片刻,给出答案:“若是我想,便是未来,若不是我想,便不是。”
墨似珀轻笑,此时他们已走到石亭处,桌上正有两杯热气腾腾的茶。待他入座后,常磐才入座。
“如若你窥见的未来就是未来呢?”墨似珀又问。
闻言常磐思考片刻,摇了摇头。如果他窥见的未来本就在未来之中,那他何知自己有没有摆脱未来。
“所以这重要吗?以已知去丈量未知本就是错误,以现在去探知未来也是错误。”墨似珀摘下面具,轻品一口茶,“所以未来既不既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下所举,是一行一举反馈的收获。”
“无论未来如何,真正抵达的时候,回首望来,亦能给出结局不同的滋味。”
“先生,我懂了。”常磐恭敬地行礼。
“暂且不论这个,你又快与她见面了吧?”墨似珀凝视泛起点点波纹的茶水,眼里满是复杂,言语却充满调侃,“虽说解开了她一点心结,倘若再见,说不定会把你当沙包出气。”
“有那位在,应该不会出意外吧...”常磐苦笑一下,把目光放在墨似珀身上,“要不先生去见见白小姐吧,就当为了我。说不定先生早这么想了。”
“敢拿先生开玩笑了?当罚!”
金色流光拖拽着尾焰,直直撞击在亚克手中的银枪上,刹时间火焰喷薄,大地龟裂,扬起的尘埃看不清其中。
一道赤红之芒闪过,斯卡哈手持赤枪与亚克一同破出,她凌冽的攻势压得亚克喘不过气,身上的战甲被划出一道道裂痕。
找准时机的斯卡哈挑飞亚克的武器,回转长枪再度刺出,锋利的枪尖顿时没入胸膛。
斯卡哈眼神猛地一凌,来不及收回赤枪便跃身拉开。她对领域的感知何其敏锐,一息之间便发觉到亚克疯狂的举动。
“终于拿出真本事了吗?”吉尔伽美什手持黄金长剑,缓步来到斯卡哈身边,“让本王见见他赞口不绝的权能操析吧。”
“吾不胜荣幸。”亚克手冒黑红光彩,拔出魔枪用力折断,诡异的图案自眼瞳浮现。
“以身成领域,控天地伟力。”斯卡哈一眼看透本质,“修正后的代价也是极其之大。”
“面对你二人,吾不得不冒险一步。”天地异动,无数物质化为粒子飘散,凌空而立的亚克看向不受影响的银白长枪,“可惜黑渊不愿为吾所用,不然吾亦有破局之法。”
大地解构,大气撕裂,亚克向无处借力的二人虚空一指。物质重构形成的黑色方块包裹二人,随即旋转扭动试图将之碾杀。
赤红之枪瞬间破开黑色方块,斯卡哈从中跃出,脚尖轻点在掷出的赤红之枪上,手持另一柄赤枪向亚克袭杀而去。
亚克早有预料,身形消失,而斯卡哈在半空扭转身体,踩在虚空出现的黄金宝具上,瞬息见向另一方位杀去。
黑色的物质在亚克面前形成层层防护,仍被斯卡哈一枪破之。亚克无以敌枪势,只得不断进行空间跃迁拉开,斯卡哈也总能在他身形浮现的瞬间杀至。
真是可怕的直感,亚克凝望即将刺至的赤红之枪,伸出手轻点在枪尖,不可抗拒的力量顿时轰退斯卡哈。
被逼退的斯卡哈翻身踩在虚空飘忽的物质形成的柱体上,卸下的力道令整个柱体炸碎开来。
“怪不得他要我必破你领域。”斯卡哈看向手中破碎的赤枪,她扔出破碎赤枪,浑身气机归于沉寂。
亚克反应迅速的尽领域最大威能约束斯卡哈的行动,然而一切像是无用功,斯卡哈仍是唤出了一柄赤黑魔枪。
无形的气机以枪尖为始,连通破碎赤枪,最后以亚克为终点,斯卡哈举枪轻轻刺出。
“噗!”赤枪化作碎片,亚克的胸膛破开一个大洞。
黑气不断涌入胸口却怎么也填补不上缺口,亚克低下头,语气略显苦涩:“‘贯穿’之理...吾早有防备,不曾想如此霸道。”
这一枪不仅刺穿了异空间,更刺穿了他以身而成的领域。他终于明白为何一到斯卡哈,胜算便归于零了。
亚克调动领域还未逝去的力量,试图冲破束缚,尽上全力去搏一搏,无数锁链从虚空探出,尽数捆绑住他。
此时此刻,亚克明了自己已无翻盘之力。
“权能,吾不及两仪式;武艺,吾不及你;计算,吾不及英雄王。”亚克晒然大笑,“帝行,你当真了解吾,当真为吾准备了好一处死地。”
若非有两仪式束缚他的权能,若非有斯卡哈...若非有太多,虽说他早已看透局面,但到头来仍有一丝不甘。
悠悠钟声响起,亚克微微叹息,他看向身前的老人:“你是来执刑的吗?”
老人摇摇头,挥下巨剑,一道白发声影从亚克体内分离而出,被吉尔莉接在怀中。做完一切,老人留下一句话后离开。
“此番钟声,仅是送别。”
宏大的风压撕裂天地,吉尔伽美什手持蓄势待发的Ea对准亚克,拟似空间断层的一击才是属于他的审判。
恢复原样的支离大地上,斯卡哈来到吉尔莉身旁,凝望她怀中昏迷的帝行一眼,眉间柔和了些许,随后猛地抬首仰望,瞳孔微缩。
在呼啸而出的Ea与亚克之间出现了一道身影,那是遵从主的启示而来的贞德,面对恐怖的Ea,她本能地施展宝具【吾主在此】。
吉尔伽美什微微惊愕,接着目光越过贞德看向亚克,喃声自语道:“果真如此吗?”
在少女出现的那一刻,无论是亚克还是帝行,二者体内的恶意皆暴动起来,下一瞬天地至暗。
一只巨大的猩红眼眸睁开,庞大的躯体占据整片天地,在其下方恶意的河流静静洗刷着。
有殷红的血液滴入恶意之海,飞快地将之染红,位于其中的恶念雀跃欢呼......
“耶和华!”
破败的炽热大地响彻怒吼,那是一位上身遍布疤痕,披头散发的男人。
男人用力将剑没入身前的七首十冠之红龙体内,仿佛在哀哭的风掀起他的头发,露出他有狰狞伤疤的无神右眼。
“很快...很快...希望你能平息我的怒火,耶和华...”
“吉尔伽美什王...”贞德望着腹部破开大口的吉尔伽美什,几乎失声不成语。
“区区致命伤...”吉尔伽美什踉跄着起身,他望着邪异的血红巨眼,竟轻声一笑,“这种场面倒也符合本王...”
斯卡哈察觉到了吉尔伽美什的决意,她投去无声的目光。
“你之枪势破不开。你也能察觉到它在汲取我们和世界的能量...咳咳...”吉尔伽美什擦掉嘴角的血迹,看向虚空,“这是有必要的取舍...你不出来吗?”
“嗒...嗒...”有人行走在海上,一位戴着鬼面,打着纸伞的人影走近。来人双眸似能看透生死,幽深晦暗的气息似九幽而来。
“死帝...”斯卡哈认得来者,与她师父是旧识,是传说中的命定之死。
“汝之钟声早已昭示,汝尚可避之。”来人向吉尔伽美什道。
是啊,举全知全能之星全威能,他瞥见封锁的未来一角,那是他的赴死。可他为何还会来?
“倘若此时此刻有一人非得牺牲,那只能是本王。”
“不怕么?”来人又道,“若吾凭依,英灵座将无汝身,历史将无汝名。”
借山之翁现世方能越过壁垒来此的他,需要一人凭依才可发挥力量,代价也是极为昂贵。
寂静的空间响起清亮的大笑,最古英雄王如此答道。
“王来承担,王来奠基,王来背负整个世界!”
“以本王之躯承受代价,奠基后世,背负整个世界而令之向前,何以幸胜?”
此刻的血红巨眼只是在无意识地吞噬他们,待吞没他们必定会把目光放在现世上,在壁垒不开的情况之下它将无人能挡,兴许人类史将会止步于此刻。
然,有一王者不惧生死,不畏身名,愿以己躯换后世长存。
“吾知汝愿。”死帝举着纸伞穿过吉尔伽美什而去,他每走一步,吉尔伽美什身形亦淡化一分,至暗的世界亦回归斑斓一分。
“吉尔伽美什王...”贞德开口欲说话,她漂亮的眼眸里流转道不明的哀伤。
“不必为本王哀伤,这本王之愿。”吉尔伽美什望向帝行,“告诉他,本王已还他人情。”
贞德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顿时愣在原地。
“不必为逝去之事而伤叹现今,要有信心向未来开拓,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总会有解。”吉尔伽美什对贞德说道,话毕回身向前方慢行的鬼面身影行去。
这回该你欠我人情了,他想着。
“送,吉尔伽美什王。”斯卡哈和吉尔莉轻阖眼帘,恭声送行。
“送,吉尔伽美什王。”贞德手掌放于胸间,亦是送行。
吉尔伽美什来到死帝面前,见鬼面一手放在巨大血眼上向他问道。
“可曾听到远方钟声响起?”
吉尔伽美什闭上眼倾听,有古朴悠扬的钟声正在由远及近。听着钟声,脑海里的回忆越发清晰,他好似看到了那日的友人。
“钟声已响,死亡已至,可曾后悔?”死帝问。
“世人不解,友人逝去,可曾后悔?”友人问。
他站在河流上,也像站在高台上,往事一件件流逝,旧友一位位浮现,内心温柔的王一如当初那般回答。
“本王...不曾。”
一切如幻梦般破碎,世界恢复正常,点点星光飘散于天地间,唯不见那位傲然于天地的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