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选择
这一日,宁遥来道院看宁雪,事毕与风天门几位道长闲谈。
多次的探望,令宁遥与门内时常照料宁雪的几位道长已经熟络,闲谈之余,他也知晓了一些讯息。例如吞风道长本名余涉,其实入门不久,也才开过道心。取道号吞风,是因为入门较早的师兄师姐们已经将好名字抢完了,什么御风,随风,如风等等,到了他这里,绞尽脑汁才想了个“吞风”的名号,当然,对外自称吞风,门内私下玩闹之时,都唤他雅号“拉屁”。吞了一肚子风,可不就拉屁了嘛。
也是因为刚开过道心,凡心未定,道心不稳,学了几门道法,就急着在人前卖弄,才在余杭镇引来了宁雪。那一次,他本就是跟同门师兄师姐计划要去北岭除妖的,只不过几方人马从各路而来,约好在余杭镇碰面。
“宁兄要入道门?”,在宁遥咨询了一些有关道门的消息后,余涉有所猜测,问道。
“嗯,雪儿的魔毒一日不除,我心一日不宁。如今眼见别无他法,便只好身入道门,寻找途径。”宁遥回答。
“那干脆进我们风天门!”余涉直言。
一旁的白须老者行风道长撇了撇嘴,看着这心直口快的晚辈,问:“宁遥入风天门,能救宁雪否?”
“哦,也对,门内都没人能救,你进来也是没戏。”余涉如梦方醒。
“烨凰洲最强大的道门,是哪一派?”,短暂的安静之后,宁遥忽然发问,要入道门,就得选择最强的那个。
在座三五位,彼此相视,几乎同时脱口而出:“烨阳凰天”。
宁遥一愣。
“宁遥,你有所不知。烨阳凰天,指的是烨凰洲内两个最为强大的道门,分别是烨阳门和凰天门。本洲命名为烨凰洲,便是取自于此。”,宁遥身旁黑发青衣道长说道,这位道长是擅长医道的,就是他在为宁雪治疗,宁遥对其非常感激。
“玄风道长,这两门实力如何,可否劳您介绍一二?”,宁遥拱手道。
“烨阳凰天,是洲内最强道门,其规模之巨,据我所知,各在七八个洲内尽有分部,门内徒众百万,实力超绝。所涉道术门类繁杂,武,医,算,毒,傀儡等无一不精。这是我门内入门经略,其中便有一篇介绍洲内同道的,你可拿去,慢慢了解。”,玄风道长递过来一枚竹简,宁遥接过,连声道谢。
之后宁遥又向卫桐云讨教,得到的答案是一样的:烨阳凰天,洲内最强。
这一日,宁遥陪爹娘逛了郡城。他们过往半年时间,实在奔波辛苦,宁遥被困窟野河地窟,足足三个月才得以脱身,历经生死。宁成刚夫妇屡受打击,颠沛流离,如今终于团圆。来到彤明郡至今,还未好好看过这座郡城,今日一番游览,称赞连连。
吃过晚饭,宁遥自己坐在书房,对着玄风道长给与的竹简,了解烨阳凰天。
“这烨阳凰天当真是不俗,规模庞大,实力雄厚。难怪烨凰洲便以此二宗命名,原来曾经的烨凰洲笼罩于黑暗中时,便是这两个宗门最早来到此处,碾压群妖,震慑诸魔,凭各自之力硬生生的开辟出了整个烨凰洲,引光明照耀此地。”看着竹简中关于烨阳凰天的介绍,宁遥对这两个宗门心生敬佩。两派壮大至今的种种事迹,都另宁遥折服。
“烨阳凰天每十年便会招募一批新弟子,两派新弟子的招募会共同进行,胜出者自行选择加入哪一派。两派的弟子全部来自周围几个大洲,每次报名者都不下三五百万之众,但两派合计只取前两千名。而两派考核之严苛,程序之严格,简直到了让人咋舌的地步,容不得任何世家道门从中作祟”。宁遥看着竹简中历年考核的严苛要求,对这两派的钦佩之情愈盛。
“按时间计算,烨阳凰天的下次考核,就在半年之后了。按照考核的要求,所有参考的子弟,必须提前三个月到达烨凰洲洲城中指定的考场,考核不问出身,费用仅为几个铜钱。为最大限度保证公平,考核分为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为了一视同仁,无论参考者道心开否,都会被尽数封去,只保留凡俗身躯,只看武者实力,取前排名前五分之一者进入第二部分考核。
第二部分,无论参考者道心开否,尽皆为其开道心,给予同样功法,修习一个月后,于同一考场同批次考核。本次取前万名左右,进入第三部分考核。
第三部分:擂台战,决出最终前两千名。
其中,前一百名各有奖赏,按照排名先后,奖励自然不同。
被考核子弟不会有性命之忧,不钟意者可随时退出,实力不足者可安全离开。路途遥远者,道院会补贴银钱。”
这才是道门气派!
此刻想起仙霖道院,简直如蛆虫般令人作呕。
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宁遥对烨阳凰天的考核竟然生起了一丝期待和向往。甚至,他对道门生出了一丝兴趣,似烨阳凰天这般的正派道门,唤醒了他心中对于人道正义的共鸣。
“雪儿的魔毒要根除,如今只也有这一个方法了”,妹妹的魔毒,自身的向往,促成了宁遥此刻和父母的对谈。当“道院考核”四个字从宁遥口中说出的时候,宁成刚的表情立刻阴云密布,云秋又开始眼泪涟涟。宁遥哭笑不得,他知道,父母实在是有些怕了考核,更怕了道院。
在宁遥费了好一番唇舌,又接连拿出了卫武堂和风天门给出的资料,证据之后,这夫妇二人才心下稍安。
“遥儿,你有自己的主意,娘都支持。只是娘实在害怕你受伤,更害怕你彻底离开我们。咱不是什么显赫人家,比不得人家豪门,有颠簸不破的底气。”云秋叹息道。
“儿子,拿定主意就去,爹支持你!苦等不是办法,你的思路是对的,如今要医治雪儿的病,只能靠咱自己蹚出一条路来!”,宁成刚双臂抱胸,剑眉紧锁道,“当然,你娘说的也对,你自己得多注意安全。不过爹对你有信心,之前那次考核,爹看出其中艰险,你并不愿细说,知道你是怕我们担心。不过想来经此一次,你也得到了历练和成长。去吧,缩在巢里并不能止住天风。唯有磨砺出自己的强壮羽翼,才能为整个家庭遮风挡雨!”,宁成刚拍了拍云秋的后背,后者不再说什么。
委托了风天门代为照料自家,又雇佣了万事楼保护爹娘,宁遥这才踏上去往烨凰洲洲城的路。
当然,王宝财照例一路相随。
几乎绝大多数的洲城,都设在本洲中央,但烨凰洲不同。
烨凰洲的洲城,在州内偏北的位置,依巨山靠大湖,距离彤明郡,快马也需要一个月的脚程。这在烨凰洲内,已经算近的了。更远者,凡俗武者需要提前大半年就得出发。
一个月的马背颠簸,对宁遥来说并不算什么,但于王宝财而言,颇有“衣带渐宽”之感,但其心却始终不悔。
这一日,宁遥等七八人纵马飞驰在广袤平原间,天空刚刚下过暴雨,地面冲刷一新。前方是片林带,几人呼啸着而过后。乱云破碎,残阳乍泄,碧草闪光的尘世间,雄伟的烨凰洲城如身形磅礴的巨兽一般,就这样横亘在雨后初霁的天际线上。
几人勒马,纵目驰骋,心旷神怡。
“雄伟壮阔!”,随行中有人高声赞叹!
“真天下巨城也!”
“生当居于此,不罔世间行。”,王宝财也生出了几分豪气。
望山跑死马,看着近,实际上足足跑了一个时辰,七八人才行至城门前,可见洲城巨大。
城门高高,上书两个辉煌大字:烨凰!雄浑霸道,睥睨天下。
“止步,外客登记”,城门处守卫森严,仅一门护卫便有三五百人之众。不知为何,宁遥忽然想起了余杭镇的别名,心中一暖,吸了吸鼻子,走上前去登记。身边有出入并不登记者,但尽皆都是担菜牵牛之人,想来是久居这城中的寻常百姓。
看到这一幕,宁遥对烨凰洲城的观感,又好了一分。
进入城门后,未进街市,却看一侧聚拢了人群,黑压压足有几千之数。
“请问那边是做什么的?”,宁遥指着人群,问身侧的门吏。
门吏正举着靴子向外倒石子,之后重新穿上。看了眼宁遥,慵懒的说:“来参加道院考核的吧,嗯,去看看吧,跟你有关系。每年这时候后,洲城各门都会摆出大榜,方便参考者知悉细则,免得误了事。”门吏单手托腮,对于宁遥这等考生,他见得太多了,唇舌也费了太多。
“为何不摆在道院门口?”,王宝财问道。
仿佛讲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连周围持兵站岗的兵丁,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道院门口?简直胡扯!知道今年多少人报名吗?告诉你,足足两千万!”,门吏看着宁遥等人的震惊神色,面露自豪的继续道:“如此人数,加之随行护卫,贴身服侍,家族仙长,尽皆涌向内城,城内将寸步难行。哼,你们要考试,城中百姓还要过日子呐!”,寥寥几句话,宁遥注意到,连站岗的兵勇都挺直了腰身。
几乎所有道院的招生考核,都是以下院来接待考生的,而下院都是设在内城,只有最终被选中的子弟,才会被带往上院。这是所有道院的规矩,不可能随意凡俗武者都被允许前往上院,淘汰者连上院位置都没有资格知道。
这些宁遥都是知晓的,只是门吏所说的今年的人数,实在是让他有些震惊,一问才知,三五百万考生,那是七八五六届以前的事情了。
众人感慨烨阳凰天扩张的迅猛,一同走向大榜。
下院给天下考生划定了一片居住场所,名为浅春谷。所有参考武者,悉数前往集合,领取身份牌后等待,只允许参赛者本人进入。
记下细则,宁遥只身前往位于烨凰洲城东北侧的浅春谷。
宁遥觉得,恐怕穷自己一生,都不会再似今日这般一眼看到这么多人。入眼上千万,山谷中尽是房屋,还有一些千奇百怪不知名的建筑。空中频繁来往的飞舟,承载着络绎不绝的武者考生,显得极尽繁忙。所有人在领了身份牌,是一块腰牌,之后有侍者牵走马匹,所有考生依次上飞舟。
宁遥握着腰牌,看到上面写着丁申七六二的字样,想来是住处区域的划分。
这时,飞舟来了,有侍者高呼:“所有人,不要乱,依次上飞舟!”
宁遥跟随着蠕动的人群,登上飞舟。
“都找座位坐下,别站着,将你们的腰牌对准前方座位的蓝色标志!”,正前方有一位身着劲装中气十足的壮汉吼道。
宁遥找了个位置坐下,看到前方座椅有一块蓝色标志,掏出腰牌对准。
“呜”,蓝色标志闪耀,显示出和腰牌上同样的数字。
人群蜂拥涌入,乱哄哄的十分嘈杂,最后上来的一些人因空位不多,一时找不到,到处游走。劲装男子眯了眯眼,手轻挥,几个人就在惊呼声中落座于剩余的位置之上。
“轰隆”,飞舟发动,缓缓前进,继而速度飙升。离开接待点,驶入山谷。
不知为何,当飞舟驶入山谷的那一刻,宁遥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蒙住了,不再闪耀着光芒,就如之前一样满是杂驳污秽。只有青金晶体所散发的灵觉,意志和神识不受影响。他看左右同行者,很多人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进入浅春谷,所有人的道心都会被封!”忽然有声音响起,抚平了众人的担忧。
“道心?那颗散发着白色耀眼光芒的石头,是道心?我开道心了?”宁遥觉得不可思议,自己竟然不知不觉中在本能的驱使下,开了道心。但此时的他,也仅仅是有些高兴,却全然不知,这意味着什么。
“都听好了,你们的考核随时会到来,全部打起精神,别受伤!”劲装大汉的暴喝再次响起,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多余的神情。
“随时会到来?什么意思,考核不应该是统一安排吗?集中精神别受伤?”宁遥疑惑,舟内考生,尽是一般神情。
飞舟继续向前飞行,它的高度不低,且速度很快。
大概盏茶的工夫之后,飞舟进入了满是屋舍的住宅区。宁遥透过舷窗盯着下方的建筑群,心里思索着大汉说的话。
忽然,宁遥觉得自己的身体失去了依靠,仿佛踩空一般,处于跌落状态。
“不,不是感觉,是真的!”,宁遥环顾左右,哪里还有什么飞舟,自己已经身置半空。再抬头,飞舟就在头上,却越来越远。左右都是和自己一样跌落的考生,惊呼着,坠落着。
刹那间,宁遥明白了,“难怪说考核随时到来,难怪让我们集中精神,看来,不受伤便是通过标准了”
不仅仅是宁遥,很多考生都在这一刻醒悟,只剩少数还在大呼小叫,恶语咒骂。
高空落地,不能受伤,这是在考验武者在落地的一刻对于力量的把握和对于身体的控制。真是见微知著啊,所有下院武者几年的捶打,身体早已堪比钢铁,正面轰击根本看不出差别,甚至造不成伤害。弱点在哪里,就在钢铁的连接处,就在突如其来的细节里。在这种毫无防备的极端条件下,毫厘之间的把控失误,会造成极大地区别。强者会毫无损伤,弱者会骨断筋折。
“有意思!”宁遥一念起,立即调整身姿,同时借助风力,避免垂直坠落,以一种斜入角度向下飘去。和宁遥选择相同的,也有不少。
“看来聪明人不少”,宁遥环顾左右,撇嘴笑道。周围的考生彼此看看,都心领神会。但让他们的笑容戛然而止的,是一个身形无比健硕的考生,此刻竟然收腿弯腰。那架势,明明是要直落的样子。
宁遥自问如果换做自己,也能做到,但这并不明智。
不管其他,宁遥发动自己的灵觉和神识,感知着周遭的一切,虽然只能勉强感知三五米的距离,但足够宁遥准备了。下落的躯体,上升的气流,纵横吹过的风,与地面不断急速接近的距离,身体倾斜的角度。
“就是现在!”在感受到地面的一瞬间,宁遥光速做出调整,双腿轻弯,上身微倾,斜踩地面。
“轰轰轰”,一阵阵落地声响起,宁遥接触草地的一瞬,斜入的角度使他产生了滑行,宁遥顺势收紧身体,降低缓冲,在滑行即将停止的瞬间,双腿猛蹬,纵身前跃。这个动作在东烟大泽他做了无数次,是战斗中最常用的身法,无比熟悉。随着一阵空翻,最后平稳落地。
毫发无伤。
待宁遥直起腰身,却看到身旁同样站着一位劲装侍者,看着宁遥,指了指他的腰牌。宁遥不敢怠慢,递了过去,对方将宁遥腰牌贴近自己的,又按了下上方的按键,将腰牌递回,说了句“自己找房子”后,便转身离开。经过其他人身旁时,也如此做。
只是宁遥看到,侍者腰牌上的两个按钮,是“通过”和“不通过”。宁遥记得,自己是通过。
但令他惊诧的是,那位身形健硕的考生,竟然真的直直坠地,看着其毫发无伤的从巨坑中走出,在一众竞争者的惊讶中挥手掸去身上灰土时。
宁遥明白:这是位高手。
但周围也有一些在龇牙咧嘴,哭爹喊娘之辈,被侍者发放药物疗伤。
这烨阳凰天的考核,当真与众不同,宁遥心想着。
营地的房子非常有趣,每个屋舍都是彻底的球形。按照腰牌上的编号,宁遥找到了自己的住处。房舍的陈列十分简单,只有几样家具。室内的墙壁上凌乱的画着一些看起来毫无章法的画作。倒是墙上贴着的一张说明,引起了宁遥的注意,那是一张介绍浅春谷营地各处场所的介绍。
浅春谷,绝大部分用作考生营地。但是在不同方位的边缘地带,还设有修炼场所。有至高武台,有兽林,有异力窟,有七彩湖等,看着十分热闹。
索性闲来无事,去兽林看看,不知这里的荒兽比东烟大泽的凶兽如何。须知染妖入魔的凶兽实力,都是成倍的向上翻的。
浅春谷的地形十分奇异,中间是一处开阔的峡谷,两侧都是高耸弯曲的悬崖,但是右侧悬崖下方一处,存在一个巨大的豁口,那里有一片广袤的森林,这里便是兽林。
为了防止考生有生命之危,所有的腰牌都有探查生命力的道术,一旦发现考生生命力低于警戒值,便会有道士飞速降临,进行救治。
宁遥在兽林入口被告知这个消息时,心中由衷感念高等道门的用心。同时他也被告知,兽林的很多凶兽,也是沾染了妖魔之气的。
“如此甚好,无妖魔气便无趣!”宁遥心中念叨。
他向兽林深处走着,并不怎么谨慎。经过东烟大泽一战,窟野河地窟的磨炼,无论战斗技能,危险感知能力,应变能力,心智,如今的他都非寻常武者可比。
大概单刀深入了几千米,一头金豹的偷袭被轻松躲过,送其归西;一条幽冥蛟的缠绕被从内部撕裂,蛟蛇毙命;几头铁甲犀的围攻被两刀化解,在两刀送它们黄泉路上做伴后,宁遥觉得无压力。
“刚刚那几头铁甲犀,应该一刀解决的,我的对锋影的理解还是不够深入,应当如此挥刀。”宁遥边走边比划着,他知道暗处有一双眼睛已经在凝视自己,后背的汗毛立起来了,但只有几根。宁遥站定,对着那个方向,等待着对方的扑杀。
但却久久不见对方动静,“唉,给你机会,还害羞了”,宁遥无奈,索性直接向对方走去,没几步,警觉消失了。“兽菜瘾大,这吼狮真是…”,对方既然跑了,自己也就原路前进。兽林大得很,应该能找到适合磨砺自己的。
紫魔猿族群位于兽林深处一万米处,此刻,紫魔猿王巨大的身躯正泡在清凉的水潭中,周围有几头母猿伺候着水果酒食,它惬意的享受着。睁开眼,看着前方匍匐跪倒的族群,心中升起一股王者的傲然。它是这片领地的主宰,是高高在上的王。它要占有族群中所有的母猿,生一堆幼崽。想到这里,它心中无比骄傲,口中发乎“呼呼呼”的叫声。族群立刻响应,也发出吼声,族群的膜拜让它十分享受,眼神转动,却看到旁边树枝上,不知何时蹲着一个持刀的人类。
“嗯?呼呼!”紫魔猿王顿时暴怒,他惊于自己竟然全没察觉这人类的闯入,怒于这人类见到自己竟然敢不逃跑!对于凶兽而言,猎物的示弱逃跑会增加自己对实力的自信,强化自尊;相反,对方的挑衅会损害自尊。
“这渺小的人类!”紫魔猿王暴怒,在族类尚未发觉的时候,大吼一声,飞跃挥拳向宁遥砸去。
巨拳临面的刹那,宁遥的身形动了,一个闪身,一个借力窜跃,便到了紫魔猿王的肩膀处。
猿族的所有猿猴只看到大王忽然暴怒跃起,挥拳砸树,然后便看到紫魔猿王撞撞倒几棵巨木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巨大的头颅,却滚落一边。
大王死了!
“呼!呼呼!吼吼吼!”先是暴怒,愤怒侵犯者杀害大王,但很快,没人在乎报仇,所有猿猴打作一团,为了争当新王。
迄今为止,遇到的凶兽,单独个体,宁遥都是一刀解决。
《阳躯》是炼体的,需要在高强度的战斗对抗中进行磨砺,使自己的身体承受的冲击越大,越猛烈,越持久,对于躯壳的锤炼效果越好;
《锋影》则是刀法,这是没有具体标准的,只能靠在实战的使用中感悟磨炼,人与兵器融为一体。
深入一万五千米,泽鳄的领地,宁遥的到来没有逃脱对方的感知,这也让宁遥明白,这泽鳄的实力,是高于紫魔猿一个档次的。
《锋影》有七招,分别是:初锋,念尘,归墟,入冥,寂灭,空明和归一。
宁遥如今只学了前三招,熟悉前两招,至今只用过第一招。
初锋,讲究的是在拔刀的一瞬间将起劲提升至顶峰,出招迅捷凶猛,霸道异常,在一瞬间完成灭杀。这不仅仅需要手臂的力量,还需要调动全身的力量,发力方式很有讲究,需要做到无论身形如何,都能自如出刀,且威力不减。这磨炼的是对自己身体的熟悉和对力量的调动把控。
念尘和归墟,都是下劈的招式,讲究的人与环境的融合,对引力的感应和将其加诸于刀上,使兵刃势大力沉,疾劈猛砍。
如今宁遥面前的泽鳄,让宁遥提起了一些兴趣,因为他察觉到了宁遥的到来,这让宁遥好奇它能不能挡住自己的初锋。
宁遥与泽鳄对峙,屏气凝神,没了和紫魔猿交战前的随意,这次他是全神贯注的将注意力倾注于刀身。
泽鳄动了,宁遥却没动,他看着对方冲来,手握刀柄,盯着泽鳄靠近,感受着它运动的频率和动作的规律,刀柄仿佛传来一股震颤,仿佛神兵出鞘的渴望,愈是忍耐,愈是锋芒。当泽鳄的第一只爪子进入宁遥的感知圈内时,宁遥出刀了。
前跃和出刀,一时分不清前后,亦或是同步而成,只看到刀尖指向碧空时,跃上半空的是一个长满荆棘的头颅,而地面上前冲的躯体却还在前行,直到摔翻在地。
“还差得多”,宁遥挥刀入鞘,看着泽鳄的尸体还在抽搐,摇了摇头。
走到一万八千米的位置,拦路者是一头鬼斑犬,这是一头以伶俐凶狠著称的凶兽,不仅狠辣,而且灵活,最重要的是,从这里开始,后面的凶兽几乎都存在一定的智慧。
鬼斑犬的利爪与宁遥的兵刃撞击,挡住了初锋的斩杀,但,没挡住接踵而至的念尘。
深入两万米处,宁遥看到了一只三头狮子正在和一位蓝衣武者缠斗,宁遥没有打扰他们,而是坐在一旁,饶有兴致的观看。
兽林很大,纵然同时进入几万人,深入的走下去,到后面几乎各走各路,碰面的机会很小。
蓝衣武者持剑,此刻正疯狂进攻,但给冥狮造成的压力并不大,其只是抬起前爪选择性的隔档几下,便避开了致命攻击。宁遥看了一会,便看出这蓝衣武者的招式,虽然绚烂夺目,但华而不实,猜测过不了十息,武者必败。果然,在第七息的时候,冥狮斜刺里一个勾爪,正中蓝衣武者胸口,后者倒飞出去,疯狂呕血。
冥狮见机哪肯放过,直冲上前飞拍一爪就要结果对方,却只听到“铛”的一声,自己的利爪拍在了一柄长刀上。
“离开”,宁遥持刀架住冥狮利爪,对蓝衣武者说到,后者慌忙起身,抱拳后离开。
冥狮见有人坏了自己的好事,抽爪再挥,再被宁遥挡住,遂知宁遥不好惹,分开距离,再找机会。
时机定,双方几乎同时冲出,迅捷的利爪对抗闪光的斩击,铛的一声,冥狮抗住了。宁遥借势飞跃,凌空斩下,念尘。冥狮在地面看不到宁遥,只知后背生寒,迅速摆尾,回转身躯,又躲过了。
宁遥落地跳开,冥狮倍感压力,这和它之前遇到的人类都不同,这人类太过灵巧,力量又足。宁遥心中却很泰然,他看出冥狮是凭实力躲过第一招的,但对于念尘,对方只是运气好罢了。如果战斗下去,冥狮必死。
冥狮盯着宁遥,眼神从愤怒变成了不甘,最后晃动着巨大的头颅,走开了。
宁遥继续前进,奇怪的是,这一次,宁遥足足走了五千米,才遇到这一环的对手:摩羯罗。
摩羯罗是一种十分神秘的凶兽,它不属于任何一个物种,可能是任何一种生物形态,它之所以被命名为摩羯罗,是因为第一头被发现的摩羯罗,像极了当地神话中流传的魔神:摩羯罗。
摩羯罗与其他凶兽最大的不同是,其他凶兽自诞生便追随族群成长。但摩羯罗不是,它从诞生起,便独自流浪,纵横整个兽林,在杀戮中成长,所以奸诈如鬼,凶狠如魔。
遇到摩羯罗,宁遥是慎重但又兴奋地。在此时,摩羯罗周身围绕着七名武者,都是来参加考核的考生。但宁遥看出,纵然这七人合力,也无法力扛摩羯罗。
七人对宁遥的旁观很是不满,一人喝骂道:“兄弟,都是来磨炼的,你此刻不出出手,难道是想等下单挑这摩羯罗?你未免太托大了些!”
宁遥笑笑,没说话。
二十息,七人败下阵来,当摩羯罗的杀灭招数被宁遥一招挡下时,那七人便知道自己错了:这家伙真有单挑摩羯罗的实力。
对待摩羯罗,宁遥是从一开始就尽了全力的,初锋和念尘频繁交替使用,配合伶俐的身法,与摩羯罗打的有来有回,甚至隐隐能够压摩羯罗一头。
另外七人身上带伤,却不肯马上离开,他们瞠目结舌的盯着这场战斗。
“强,太强了,这家伙太强了!”,一个头绑纱巾的家伙说到。
“能和摩羯罗五五开!”,这是哪个世家培养的子弟?
“不,不是五五开,他能压制摩羯罗!”,一身劲装的高个子说到。
前者听完大惊:“什么,压制?还能压制?”
“没错,我能看出来,是能压制摩羯罗!”,躲在后面受伤最严重的同伴说道。
宁遥额头冒出了轻微的虚汗,他已经和摩羯罗战斗了近两百余息了,当确认凭借初锋和念尘就能压制摩羯罗时,他就把摩羯罗当成了磨砺自己刀法的磨刀石。
虽然《锋影》有七式,但并不代表使用出来前面的最弱,后面的最强,主要看武者的磨炼和悟性。同样悟出七招,但第一式使用最多,磨炼最多,那也可能最强。
当然,如果把每一式都磨炼至巅峰,则确实是从弱到强的。
三百息后,宁遥觉得可以了,他还要继续深入兽林,去后面看看。于是,归墟出现了,只一招,劈砍在摩羯罗后颈。
归墟与念尘唯一的区别就是,归墟的威力是念尘的十倍以上。
“轰隆”!摩羯罗坠地,呻吟不起。
宁遥看着摩羯罗,挥刀入鞘,继续前行。他并没有杀摩羯罗,刚刚的斩击,用的是刀背,后面,他还要常来兽林,用摩羯罗磨砺自己。
此时,周围已经聚集了十几个武者,他们都震惊的看着倒地的摩羯罗,刚刚那束毫光是什么?刀光一闪,摩羯罗便轰然坠地?!
“何等强悍!”有人感叹道。
“我做不到,我能在摩羯罗爪下坚持十息都很难。”抱剑的儒生轻叹。
“这届考生有两千多万,怪物一定很多”,高个子说到。
宁遥继续向前走,这次的走到了两万八千米的地界,他看到,前方是一片竹林,中央突兀的,有一块巨石,其上趴着一头斑斓巨兽:金虎。
宿命的感受涌上宁遥心头,因为凶兽金虎,入妖则为金翼虎,成魔则为金翼犼。
“不是冤家不聚头”,宁遥提刀,向金虎走去。金虎巨大的身躯横卧在巨石之上,金黄色的身躯如锦缎闪耀着光彩,甚是夺目。淡漠的眼神看着宁遥一步步走近,突然加速冲来,飞起挥刀。
第一刀便是归墟!
虎犼伤我,你为其类,吃我一刀,泄我心恨。宁遥这一刀归墟,也是使出了全力,正劈金虎头颅。
金虎见这招来势凶狠,也果断起身,挥动巨大的右爪,一记横拍,嘭!宁遥倒飞,金虎后退!宁遥落地再发力突进,金虎似乎尊严受到了严重的冒犯,它并未想到这个小小的人类生物能够一击让自己后退,狂性打发,从巨石一跃而下,仅一步奔跑,速度便提至巅峰,调动周身力气,排山倒海一般,再次拍击。
嘭,还是归墟,还是拍击,这次金虎不动,宁遥倒飞进了竹林中。金虎并不停顿,两个前窜,撞开一大片粗壮的竹子,来到宁遥面前,这次是黑虎掏心。利爪自下而上,迅猛掏出。
宁遥挥刀,还是归墟,嘭!巨大的力量将宁遥带飞的到半空。
金虎跳跃,如巨山拔地而起,生威震天,利爪朝天,自上而下,贯通天地般拍下。几次拍击让宁遥接连震撼,天,竹,虎,半空中的宁遥心神紧绷到了顶点,头脑刹那闪过《锋影》,术至心灵,凌空一刀。
嘭!宁遥落地,金虎也落地,却没有谁倒退。宁遥心中惊讶,金虎似乎也被震慑。
入冥!这是入冥!但似乎不完整,只有半式!凌空的一刻,宁遥感觉身心逐渐汇聚,意识仿佛踩在一个门槛上,但还没彻底踏进去。
此时此地,宁遥没时间深思,此番与金虎的周旋,是时候结束了,若是落得跟前面蓝衣武者的下场,瞬间被杀可就不值得了,爹娘一再叮嘱保重,不能让他们失望。
宁遥想罢,收刀入鞘,转身要离开。金虎并没有追赶,在这竹林中,它的速度远远赶不上身材小巧的人类。
但在此刻,宁遥看到在兽林更深处,走出来一个人,全身黑色战凯,垂落的黑色长发,一杆黑枪,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一片肃杀,没有丝毫情感波动。
同时,金虎的反应另宁遥明白人此人的实力在自己之上。只见金虎前身躬伏,尾部翘起,低声咆哮,不断后退,完全是一副警告的姿态。
其实,这是在害怕。
宁遥不知道此人深入兽林到什么位置,只明白对方的实力肯定远在自己之上。
宁遥并不善于交际,也就没有上前询问,只提刀向兽林外走去。
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盘膝冥想,将刚刚的战斗感悟所得尽数总结消化,又感悟了一阵入冥,但很可惜再也没有找到那种感觉,看来战斗中得来的,还得在战斗中去发现。
一番休息后,宁遥又去了异力窟,来到这里之后,宁遥大呼失算。应该早来这里的,这里简直就是训练发力和耐力的绝佳之地。异力窟,顾名思义,其中的引力与外界是不同的,分若干洞窟,每个洞窟中的引力都是外界的数倍不等,在这里修炼力量,效果是外面的几倍。
七彩湖是一个很漂亮的所在,之所以叫做七彩湖,是因为湖底有很多七彩的石头,这些石头非常漂亮,但具有磁性,牢牢的吸附在湖底。这里不仅可以用作锻炼,还可以用来赚钱,只要捞起湖底七彩石头,交给湖边的商贩,便能得到不菲的回报,报仇尽皆都是很小块的赤金锭。但对于凡俗武者而言,那已经是很大一笔财富了。宁遥也是到了这里才知道,竟然还有那么一群武者,不为考核而来,专为靠打捞七彩湖石头赚钱。宁遥无语。
宁遥还逛了养神湖,湖水能滋养武者心神,泡在里面,由内而外的舒爽。还去了飞凌洞,其内石子乱飞,武者进入其中可以锻炼身法。
浅春谷为了武者设立的修炼场所和恢复场所十分齐全,而这一切,只需要缴纳几个铜板而已。
但普通人是无法冒充武者进来体验的,因为普通人从飞舟掉落的时候,就被摔死了。
考核第一部分共有三项,飞舟坠落是第一项,第二,第三项要等所有人到齐后才能开始。
宁遥是提前半年从家中出发的,路上用掉一个月,还剩五个月,烨阳凰天要求所有考生武者至少提前三个月到达考场,那么也就是说还剩两个月时间,第一部分中的第二,第三项考核才会开始。
“那便好好利用这两个月的时间提升下自己的实力吧!必须加入烨阳凰天!”,宁遥心中大定。之后的每一天,宁遥都会外出修炼,兽林的金虎,宁遥耗时一周时间将其击败,在金虎这一关,宁遥彻底熟练掌握了入冥。之后宁遥面对的,便是莽牛。兽林是宁遥最喜欢去的,毕竟真实的搏杀挑战,才能最大限度的激发实力,其次便是异力窟,两倍,三倍,五倍,乃至十倍于己的引力,会不断挖掘自己的潜能。第三便是至高武台,真实的武者厮杀挑战,如果他们将来走到最后,也必须面对这一关。不过此刻,每个挑战武台的旁边,都有修士保护,防止交战武者杀红了眼。
只是在至高武台,宁遥总是保留一半的实力。人嘛,总得保留一些神秘感。但即便如此,也在赌战中赚了不少。十武九赌,当年在仙霖道院下院就是如此,赌战也是激发血气的一种方式,只要不过分,道院便不阻止。
半个月后,傍晚,宁遥从异力窟回到住处,一进屋便倒在床上,不想再动。他刚刚挑战了十倍于己的重力,那滋味,简直难以形容。
许是由于太累了的缘故,宁遥沉沉的睡了过去,这次的睡眠,十分深沉,深沉到他又来到了体内的神秘空间。在这里,他的精神永远是饱满的。
让他惊讶的是,那颗在他胸口滑落的至宝,竟然也出现在了这里。而至宝的周身,似乎有一圈细密的裂纹。宁遥靠近细看,心中忽起一念:打碎它。
宁遥知道,这是青金晶体的意识,也是自己本能的呼唤。他不犹豫,呼唤青金匕首,但却没有反应。没办法,他只好用双拳锤击淡黄色圆石。
砰砰砰!不断锤击,用尽全力。在数不清第多少次轰击之后。
“咔嚓”,圆石传来至宝传来清脆的碎裂声,接着,连锁反应般,轰然碎裂,淡黄色液体流淌激荡,逐渐恢复平静。宁遥看着脚下几乎到了自己膝盖的淡黄色液体,水面以下的肢体传来一阵阵清凉。
如果说青金晶体给自己的感觉是温暖,那么淡黄色也是给自己的感觉便是清凉,但二者都伴随着生命的欢愉,却又是不同类型的高歌。青金晶体似乎偏向于神识,意志,灵觉等,是类似灵魂方面的虚的存在;而淡黄色液体是偏向于血肉,骨骼,细胞等,是类似肉身方面实的存在。
宁遥看到,奇妙的画面产生,青金武器和淡黄色雾气化作一股混合旋风,向自己席卷而来,直接进入了自己的眉心。
在神完意足的同时,宁遥更感觉到了身体的质变,在异力窟中十倍重力下暴露的身体虚弱的地方,正在得到填补。在战斗中撕裂的肌肉,得到了恢复和强壮,气血得到了补充。最重要的是,整个人原本就像空罐子里装着一把松散的棉花,填充满了但非常松软,但此刻棉花被压缩,罐子里又被填充了更多的物体,更加充实紧密。同时,青金晶体的效用开始发挥,自己对身体的感知更胜从前,知道力量如何产生,可以从哪些方向产生,如何调动,调动多少,如何最大限度的将力气集中于一点,瞬间爆发。
《锋影》的七式刀法也变了模样,以前自己的使用犹如持神锋劈柴,实在粗烂。宁遥明白了,这是自己的悟性在被挖掘,提高。
初锋,念尘,归墟,入冥从未如此完整而清晰过,此刻它们透明的不能再透明。就连寂灭,也显露真容,空明也有了思路。唯有最后的归一,还掩盖着神秘的面纱。
这一觉睡得值得,这一觉睡得欢喜。
次日的宁遥,心情大悦!提刀入兽林,从三万八千米处,直杀到五万米处方止。
兽林够大,任武者如何天才,前方也总有更强凶兽等待!
这世界的宽广,还不是区区少年天才武者可以丈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