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床里头逗孩子的董承嗣越听眼睛瞪得越大。

    很巧合，他见过这种生物。但通常在沿海地区。关石县虽然也临海，但只有一小块地区显然不是他们喜欢的地方。而且那些生物身上通常会携带有让董承嗣感到不悦的浓郁的腥臭味、海腥味，似乎成天浸泡在盐水里，即使是他们年轻的时候这个味道也同样存在。董承嗣这些人，最厌恶的就是这些臭烘烘、咸唧唧，湿漉漉的生物，一大理想就是将他们全部驱逐出国家海岸线。

    但那个叫黄留的身上的味道就没那么浓郁。董承嗣怀疑他只是携带有基因，基因影响了他的长相但未影响心智。董承嗣能感受到他对他们并不抱有恶意。他碰了碰高萍：“问问他人怎么样？”

    高萍按住他，绽出一个为难的笑容：“哎，咱也不是歧视还是什么，就，我们承嗣上午不是带着他妹去图书馆了吗？正好碰上这个人，把他好吓。我就害怕他碰上坏人了所以来问问。”

    江念真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不用担心，他跟我同乡，都是滨海人。他人虽然长得丑但是个热情的好人。他要是把孩子吓着了我就去跟他说说，让他跟你赔个不是。”

    “那倒不用！哈哈，有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董承嗣从高萍身后探过头来：“他一家人都是这样的吗？”

    “他妈那边是这样的。其实他妈那边大部分人还是正常的，就一部分长到一定岁数就会变丑。但丑人不丑心。”

    董承嗣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情况，有必要跟苗牧歌和禹瓦他们沟通一下，不知道他们对此了解多少。可是怎么联系呢？没有电话，难不成要不行走回去？或者写信？

    董承嗣决定写信。

    江念真有信纸和钢笔，让他随便用。她以为他是写着玩解闷就什么也没问，董承嗣也没跟他客气，这位舍长貌似挺有钱的，应该不缺那几张信纸钱。

    铺好信纸开始写：

    苗牧歌同志……不行，我们能算是同志吗？

    苗牧歌女士……不对味，感觉好像我俩很不熟。

    致苗牧歌……算了。董承嗣另起一张纸，写道：

    苗牧歌同志：

    见字如面，

    因为我近期不方便离开厂区，因此我认为用信件交流更加稳妥。

    我在贸然纺织厂内遭遇了疑似深潜者基因携带者的生物，基本可以确定昨晚造访的不速之客正是这个人，但恶意程度貌似比较低不知，你们对此认识多少？你们是否在别处也见过这样的人？我也会继续调查此事。

    娇娇很喜欢你们的羊奶，现在正用她沾满奶水的手按在我的信纸上，希望不要介意寄过去时散发的奶腥味。顺带一提，纸和笔还是舍长同志提供的。

    我这几晚一直梦到黑雾笼罩全城，这不是个好兆头，我有预感未来董璨身上会出大事……希望你和郑壹、毕媱可以辅佐好她，看住董川。

    ……

    董承嗣停住了笔，他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好写的了，又扯了一些琐事就结了尾：

    董承嗣

    于贸然纺织厂集体宿舍

    1953年4月14日

    他将信件折好，抱着咿咿呀呀撕纸玩的的杨淑娇出去。

    传达室可以帮忙寄信，付个四分钱邮票和钱即可。董承嗣还是有点钱的，这可不是董璨的，是他这些年自己慢慢攒的。他准备在今后的日子慢慢告诉高萍，免得她被“巨款”吓到。

    传达室的人见他人小，甚至没收他信封钱。见他是自己往信封上书写地址的还大大地夸奖他认得字多，写的字好，让董承嗣尴尬的一个劲抹脸。

    “这地方也太近了，跑腿去多好？”大爷一边收起信封一边嘟囔。

    董承嗣就跟他说：“我妈妈天天上班，我总不能抱着妹妹来回跑吧。而且写信也能给他们留个念想……”

    不管大爷信不信，反正董承嗣是信了。

    他刚要离开，抬头就看到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黄留也拿着一封信过来。

    “寄信。”

    董承嗣看着他，黄留的目光从围巾的空隙里透出来也直勾勾的看向他。一时间两人都陷入沉默。

    董承嗣在门口安静的等待着，等到黄留出来他叫住他：“嘿，我们谈谈。”

    ……

    董承嗣找了个没什么人经过的地方，直接开门见山：“我想知道你昨天晚上到我家究竟想做什么。”

    黄留动了一下，他宽大的工装、帽子和围巾遮住了他所有的面部表情和绝大部分肢体动作，让人无从判断他在想什么。

    董承嗣凝视着他，半晌，杨淑娇打了两个哈欠后，黄留操着他好像被火燎过一遍嗓音说：“这里没有人。

    “你不担心我对你们做什么？”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董承嗣怀里的女婴，好像下一秒就会抢走孩子拔腿就跑。但是董承嗣气定神闲。

    他换了个姿势好让杨淑娇睡觉，身体轻轻摇晃。在跟人打斗方面他充满了自信，即使抱着孩子他也有能力制服这个亚人种。

    “我不担心。”董承嗣说，“我听说过你的事，你的家族。你们……似乎跟正常人不一样。祖上跟其他种族有过混血吗？”

    这下即使有重重包裹，董承嗣也察觉到了他的几分错愕：“你怎么知道……”他好像在喃喃自语，“你说话的语气不太像个八岁的孩子。”

    董承嗣轻轻拍着昏昏欲睡的杨淑娇：“我确实不止八岁。回答我的问题，混血的亚人种。昨夜你擅闯我家有什么目的！”

    “你母亲身上有不同寻常的东西。”

    听到“母亲”，刚刚还昏昏欲睡的杨淑娇睁开眼睛。咿咿呀呀的好像要说什么。

    董承嗣也是一愣。一是没想到他坦白的那么快，二是高萍身上有特殊的东西他居然没有发现。

    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黄留解释道：“不是你没注意到，而是这对你——他的儿子来说没什么特殊的。”

    我不是他的儿子。董承嗣在心里腹诽，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听黄留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