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依然是夜班，下午高萍便在房间里睡觉直到晚上才醒。

    她给一家人做饭，做着做着就不由得看向西屋的房间。于是在餐桌上她问出了一个问题：“你那个婶子一直闷在房里，不出来走走吗？我叫她她也不听。”

    董承嗣才不会告诉她杜秋芬实际上是被软禁的，不被允许出门，门口都被董川动了手脚，根本出不去。用人体器官熬药，即使不知者不怪罪关，几天禁闭也是应该的。更何况她是以董承嗣婶子的身份住进来的，但杜秋芬实际与他并无瓜葛，有点被人发现就很容易被有心之人顺藤摸瓜查到董璨那里去。

    她现在的状态也很难说，董承嗣进去好几趟都发现她要么是在睡觉，要么在做衣服。一个失去了丈夫和儿子，甚至在他们死后已经给他们灌食用人体器官煎熬的汤药的女人情绪居然还能这么稳定怎么想都有问。

    董承嗣以“这辆自行车一直都没人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你骑”“你要是不骑它闲置太长时间坏了可怎么办”为理由成功说服了高萍骑着那辆自行车上班。

    高萍以前在地里干活的时候骑过公家的自行车，因此上车的时候也不窘迫。

    她半夜走的时候四面八方都静悄悄的。今天没有月亮，伸手不见五指，她就带着一个手电筒。明光一照，她就注意到西屋人影绰绰。

    她心想应该是杜秋芬又在摆弄她的衣服，现在上半年还没过完他就合计着做棉袄了，在心疼棉花之余高萍心想她精神确实不正常了。

    她隔着门喊道：“嫂子，大半夜别干活了，费眼，早点睡吧。”

    人影没有了，想来应该是已经躺下了。高萍叹口气，推着车出了门。

    听着门开门闭，自行车走远的声音杜秋芬睁开眼睛。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不太明亮但显而易见的光芒。

    她悄悄从炕上坐起来，眼睛睁得溜圆，眼球突出，表情僵硬，头发蓬乱，似乎处于极度的亢奋中。她嘴里不住地嘟囔着什么，踏上鞋子，抓着怀里的包裹往门外走去。她站在门口没有贸然开门出去，早在昨天的时候她就尝试过了。无论怎么走，她和门就像同极的吸铁石，永远无法靠近对方。

    杜秋芬从裤子里拔出一根苍白色的，稍弯曲，长圆锥形物体，看样子像某种野兽的獠牙。杜秋芬拿着獠牙，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决心。

    她靠近房门，随着她的靠近空间不断拉长，杜秋芬握紧獠牙用力向前一刺，延长的空间顿时出现裂缝。杜秋芬的喉咙中发出喜悦的呻吟。

    她自由了。

    正守着杨淑娇睡觉的董承嗣霍得睁开眼，一个激灵坐起来滑到地上。他抄起放置在小桌上的水果刀，推门就把小刀朝黑暗的方向掷出去。

    他听到一声女人的惊呼，然后淹没在浓厚的黑暗中。

    董承嗣没能高兴几秒，因为他吃惊地发现包裹住杜秋芬的黑雾正被她用不知道什么东西划开。黑雾的包围非常坚固，但杜秋芬硬是破开一个口子，硬生生的从里面挤了出去。

    在黑暗的小道上，可以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在狂奔。她的身影时隐时现，好像在两个点之间不断地跳跃。她的逃跑速度非常快，仅靠两条腿的董承嗣根本赶不上这么快的速度。黑雾更无法离开他超过一百米。

    这时，一道青中发黑，黑中发白，白中又好像包含万种色彩的光芒从夜空中划过。落到杜秋芬狂奔的尽头。

    一声凄厉的带有极端恐惧和痛苦的惨叫惊动了沉睡的飞鸟。

    “糟了！”

    董承嗣也狂奔而至，他甚至没来得及看一眼杜秋芬现在的状态就操纵黑雾从她身体各个孔洞钻进去。女人的眼睛更加突出了，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去。眼泪混着血流出来，更多的血从耳道、鼻孔等甚至毛孔中渗出来。黑雾占领了她的呼吸道、消化道乃至循环系统和淋巴系统的通道，她无法呻吟，无法呼喊，只能绝望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她的眼中一会儿闪过凝固的黑雾，一会闪过无法言喻的浑浊的青黑色。

    树立在她眼前的光柱逐渐凝聚成人形，董川愤怒加懊恼地指着女人说：“她还活着吗？”

    “至少不会死了。”董承嗣瞄了他一眼，然后看着承受着巨大痛苦的杜秋芬，“死亡的进程是从体内开始的。血管破裂，腹腔胸腔全是血，虽然很痛苦，但是忍一忍，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董川板着脸：“帮助他逃跑的狼牙不见了。”

    “那是什么东西？”

    “他们管那个叫‘芬里尔的獠牙’。”

    董承嗣嗤笑起来：“那最多是普通狼崽子的犬齿。”

    董川“哈”了一声：“确实，说的不错，想当年我我叱咤风云的时候杀过不少狼崽子，这牙我有一堆。”

    董承嗣饶有兴趣地问：“在哪呢？”

    董川报了个星系坐标。董承嗣说：去你的。

    “别扯淡了，把我送回去，孩子还一个人在家呢！”董川打了个响指，三人瞬间回到了北屋。董承嗣的脚后跟甚至还没落地就听到房间里有女孩哭着喊哥哥和妈妈。他连忙把女孩抱起来又是哄、又是喂，还看了眼尿布。

    董川调侃道：“你比她更像母亲。”

    董承嗣懒得跟他掰扯。

    他们让杜秋芬以“被堵塞”的状态躺在炕上，董承嗣哄完孩子，伺候她解完大号就去查看杜秋芬的状态。

    他说：“我只能保证她身体的健康，心理健康可没法保证。她之前有可能是装疯，以后就未必了。”

    对此董川没什么情绪，他套用了董承嗣前不久的话：“活着就不错了。等她好了再审问，那狗牙是谁给她的！”

    你一会狼牙，一会獠牙，一会狗牙的在搞什么……董承嗣在心中腹诽。紧接着他就发现董川居然上了炕，一副要在这住下的样子。

    董川也看向他，茫然地说：“怎么了？”

    董承嗣说：“你不走吗？”

    董承嗣把一床棉被往自己身后一拽，舒舒服服地靠上去：“走什么走，等杜秋芬醒了我再回来？折腾不折腾。你睡你的，我又不爱你的事。”

    “我这妹子一直看着你呢？对你可感兴趣了，她不睡我怎么睡？”

    董川一低头就看到小女孩已经爬过来，好奇地看着他。

    董川其实不会带孩子，但架不住天天在董家塘村耳濡目染，更不妨碍他把小姑娘当成玩具玩。

    他把女孩举到半空中然后又飞速下落，抱着她转圈圈，来回得摇，逗得杨淑娇嘎嘎直乐。

    董承嗣默默叹口气，这妮子今晚是睡不着了。他索性往炕上一躺，自己闭目养神去了。

    慢慢地周围没动静了，董承嗣睁开一只眼睛，看到杨淑娇已经趴在董川怀里睡着了，背上还搭着被子，于是他就放心了，闭上眼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