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明白男人靠不住以后，张欣莲学会放下了个人感情，孤身一人来到了城市打拼，打算重新开始一段新生活。

    九十年代的唐山，自从经历过大地震以后，如凤凰涅槃一般，再次重生起来。四处可见的高楼，琳琅满目的商品，处处都是商机。

    只不过，包吃包住的工作并不好找，特别只针对女性的工作，一看欣莲一口东北方言，穿着土里土气的上不了台面，想要在百货大楼这种地方找到工作更难。

    连续在车站对付两夜过后，张欣莲无意中听到有人说小山批发市场有很多工作机会，日结兼职的活非常多，还包吃。

    如果再找不到工作，欣莲就该饿肚子了，她乘坐公交车，几经碾转过后，终于找到了一处叫小山的批发市场。

    热闹的市场，往来着各色人群，有钢材，有门窗，还有各种箱包，服装，化妆品，这里是整个市区的小商品批发地。

    人群里穿梭时，张欣莲被一家门店里的一身衣服吸引，橱窗里的模特穿着电影里女明星的新款连衣裙，瞬间被吸引了。

    就在这时一旁贴着的招工信息吸引了欣莲，写着招聘杂工包吃住，后边还写着小字仅限男性，但欣莲一看招工，就忙跑了进去，完全没注意到仅限男性。

    “你好，我想应聘？”

    听到声音，楼上走下来一个中年妇女，她盘着头发，皮肤白暂，戴着珠宝首饰，穿着当下时尚的女装，五官虽不及欣莲漂亮，但落落大方，见来人是一个土里土气的女人，有些意外。

    “我们这只招男性，主要是搬货装货，跟车！估计你做不了！”

    女人指了指堆放在一旁的几排箱子，想让欣莲知难而退。

    “我啥都能干！”

    说着欣莲搬起了旁边的箱子，并且丝毫不费劲，这让女人有些吃惊。其实她还是想跟女人共事，但又怕女人吃不了苦，见她这么有劲，非常满意。

    “那现在就开干吧！正好要装车，外边来货你就跟着卸下来，每天需要跟车进货，所以会很辛苦，你要能坚持就留下来。包吃住，一个月五百，干好了还有奖金！”

    听到老板这话，张欣莲当即应了下来，之前跟杨顺义做买卖，她能轻松搬起三十来斤的货，力气跟男人有得一拼，所以干起这些活完全不在话下。

    就这样，张欣莲得到了第一份工作，因为干的是服装批发，所以有的时候跟车到处进货送货，甚至还要起很早去首都进货，虽然辛苦，但这份工作也打开了她的视野。

    时间一长，当张欣莲完全适应以后，她逐渐从一个没见识的乡巴佬，慢慢地城市化，了解了城市打工人的生活。

    有的时候空闲了，她就会多打一份工，偶尔再做个兼职，半年下来，赚了小一万块钱。她很少买东西，穿得也是老板给的几件旧衣服，有了钱人也自信起来，独立起来，生活方式和思考方式也开始有了新的改变。

    然而张欣莲毕竟是一个母亲，有两个儿子在农村生活；每当她看到孩子，都会想起自己的儿子。老板也是有孩子的人，知道欣莲的经历以后，特意给她放了两天假。

    这天，张欣莲欢欢喜喜地带着一堆吃的用的，回到了家，有英子陪着，她自然不用担心丈夫会再欺负自己，她的目的就是看儿子，还有就是想当面提出离婚。

    刚进家门，正在院子里玩耍的阿鹏阿南，灰头土脸的，头发都黏在了一起，衣服都脏的发油发亮。之前托英子送过几次钱，英子说的时候，她还没当回事。

    现在亲眼看到这种情况，这张欣莲心疼不已，进了屋子里，发现昔日干干净净的地席，竟然黑亮的失去了原来的颜色，破洞随处可见，墙上还歪七扭八的写了粉笔字，小孩的涂鸦。

    张欣莲对这两个儿子又亲又抱过后，拿出了新衣服，新鞋，还有几样玩具，以及各种零食。看到这些，阿南和阿鹏高兴地又蹦又跳，吃得不亦乐乎。

    此时闻声赶回来的杨顺义，一听说媳妇回来了，就急忙放下了牌，回到了家，可即便他意识到自己错了，竟然见了面，没有一句歉意的话。

    “有点钱你就瞎花，买这些个干啥？”

    张欣莲看着堆在炕上的那些脏了的旧衣服，真想开口骂他，可欣莲觉得没这个必要了，因为她必须攒钱，带孩子们离开，不然她永远活在阴影里。

    杨顺义见媳妇不理自己，自顾自地抽起了烟，看着英子也不理自己，他犹豫着怎么留住媳妇。

    “这两千块钱，你给儿子交学费吧。洗衣机我放外边了，没事把这些东西都洗洗，你看看这个家脏成什么样子了！”

    张欣莲把两千块钱递给了杨顺义，杨顺义收了起来，最近他一直在输钱，有了这钱他可以又好好玩一阵子了，这是他的第一想法。

    现在的杨顺义，已经自私到绝对不会第一时间为孩子着想，甚至为将来提前做好打算。在他心里衣服脏了泡一泡，就足够了，买洗衣机纯浪费。

    “爸，抽烟不好！老师说抽烟伤身体！”

    看到大儿子阿鹏边吃着薯片，边提醒自己，杨顺义当即伸手给了他一耳光。

    “他妈的，什么时候轮到儿子管老子了，我想怎么抽怎么抽！”

    阿鹏当即号啕大哭起来，甚至口里的食物呛得他咳嗽了半天，这杨顺义竟然丝毫不在乎。

    好在英子及时打开了饮料，顺下去后阿鹏才缓过来，张欣莲哄了半天，才把儿子哄好。

    “你打孩子干嘛？你看看这个家，被你造成什么样了？有手有脚的，怎么就不知道收拾下！你自己穿得倒是挺干净，孩子衣服脏成这样不知道洗，不知道换吗？”

    本来张欣莲就想看看孩子，结果这一看内心无比纠结。

    “你是干净，衣服哪来的？买这些东西的钱，哪搞得？你还有脸回来，不知道别人怎么说你吗？说你让城里的老板包养了！”

    “二姐夫，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二姐，一个人在城里打几份工，省吃俭用，怎么能被你们这么埋汰！之前你打我姐，把她赶出去，连个错也不认，还这么说她，你还算个男人吗？”

    “我不算，你们家胜平就算！他耍起酒疯来没少打你吧，跟你认过错吗？”

    杨顺义这话怼得英子哑口无言，确实最近胜平因为买卖赔了钱，喝酒耍过几次酒疯，还打了她，只不过没跟欣莲说过。

    张欣莲面对这样的杨顺义，已经没了一起生活的想法，以前的那点精气神，如今是一点不剩，失望透顶。

    “我们离婚吧？”

    杨顺义听到这话，沉默了好一阵子，烟头差点烧到他的手指，他急忙扔掉了烟头，任凭烟头将地席烫出了一个黑印。

    直到看到冒烟，一旁吃着零食的阿南，才跺着小脚将烟踩灭。

    “真是有人包养，翅膀硬了！”

    英子刚要替二姐说话，张欣莲示意英子不要管。

    “先不说我跟万兴啥事没有，你当时那么打我，就不良心难安吗？还有你跟万霞的事，你们杨家人有人替我说过一句话吗？当年要不是看着老爷子，我早就离开了，可还是让你给气死了！”

    张欣莲现在丝毫不想给眼前的男人任何颜面，知道他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哪个当儿子的敢把亲爸给气吐血，事后还没事人儿一样，你多能阿！杨顺义，我今天就是来跟你离婚的，离婚后儿子都跟我，我一分钱都不管你要，你爱咋样咋样！”

    此刻屋子里的争吵声，早就引得几个邻居在外边听起了墙根，但张欣莲已经完全不在乎这些。

    “儿子全跟你，离婚是吧！”

    杨顺义听到这话，拿起了欣莲的包，还有衣服，以及给孩子买的东西，突然一股脑地全给扔到了院子里。

    “滚吧！不是离婚吗？我告诉你，张欣莲！只要我杨顺义还活着，这两个孩子你一个也带不走！滚啊！”

    杨顺义指着外边怒吼着，此刻闻声赶来的丽翠和顺礼看到这一情形，只是站在了外边，门都不好意思进，外边的人议论纷纷的，说啥的都有。

    杨顺义见张欣莲抱着阿鹏不撒手，一把抢了过来，扔在了地上，随后踹了一脚张欣莲，把她往外边赶。

    “不是离婚吗？赶紧给我滚，别他妈的再让我看见你！”

    张欣莲被赶出屋子后，找着自己的包和衣服，穿好后，倒吸了口寒气，听着儿子们的哭声，迟迟迈不开脚步。

    “老五你就作吧！你媳妇赚钱不就是给你们爷仨儿花的，活该打光棍！”

    此时外边的青姐大喊起来，虽然她丈夫拦着不让她进来，但她早就看不惯了。

    “关你们什么事，你弟弟勾搭小媳妇，让人把手给剁了，有脸说我吗？你们算什么东西！”

    怒骂中，杨顺义一不留神，两个孩子跑到了院子里，抱着妈妈不让走。杨顺义见状追了出去，拿起棍子追着两个儿子，一边抽一边骂他们，直到全关回了屋子。

    张欣莲知道，只要自己拦着，儿子们肯定会更遭罪，但她离婚的打算已经定了，早就找了镇子里的律师，一千块钱也给到了，只等着杨顺义点头同意，但他这副德行，很明显不懂法，以为自己能操控一切。

    在杨顺义的一声声咒骂中，张欣莲眼含热泪地离开了顺义家，上了停在外边的面包车，随后离开了村子，现在的她，根本不在乎车窗后边那些人如何议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