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凭云阁会议
“乌有公,你现在怎么样?”凭云阁里我斋先生不紧不慢的问道。
“如今这个情况,哪个正人君子的心情能够好,那么清楚明白的事情,让朝堂上的奸臣搅乱成这样,辩论什么,夫子诛少正卯而已。”
我斋先生道:“乌有公切莫着急,如此便落了下沉,听闻西河先生也来了,咱们正人盈屋,不怕他们这些妄人,伪学。”
“二位先生说得极是。”二位大儒回头一看,那人国字脸,美髯,年龄约莫四十岁,自言是户部右侍郎范逊,说道:“朝堂的事情都让孙宠给坏了!”
二位大儒是向来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倒也不知这通政令孙宠是何许人物,但要是他们知道就是这个孙宠把姜文斋的文章登到邸报上的话,估计当场唾沫就要乱飞。
屋室内的人越来越多了,有人指道:“那是谁,怎么那么年轻?”
旁人道:“这你都不知道,把姜文斋驳的不发一言的贾牧。”
“少年英才,前途不可限量呐。”要想成为大儒,起码也得四十岁,头发不白,坐着都尴尬,姜文斋就属于很年轻的,可一根贾牧比起来,也是个前浪。
姜文斋早来了,贾牧遥看,见他神色,旋即转头,只见西河先生被人服了进来,贾牧忙去搀扶。
西河先生见贾牧来了,颤巍巍地点点头,他这些日子闭门著书,也曾听过贾牧的话,对他的言论极为欣赏。
西河先生在理学之中,是泰山北斗似的人物,不想其他的儒生,他还是从前的礼部侍郎,所以地位尤高,见西河先生来了,几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贾牧在这众望中,也无形中抬高了自己的名声,有的人猜测他的身份,有些人赞赏他的风度。
“福王到!”随着太监高亢的一声,一个身材臃肿的王爷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贾牧看了暗自腹诽道:“怨不得有福王宴呢。”昔日的痛楚尚在眼前,他怎么可能对这个跋扈王爷有什么好感,但是世事难料,他隐隐有一种感觉,这个会议中,他免不得要对福王说几句话。
福王方才进来,齐王接踵而至,风度翩翩,越看越顺眼,时不时含笑,打量贾牧不知道他是中央空调似的。
齐王道:“十弟,听说你的仆人叫人给打死了?这是怎么回事?”
福王满不在意,“他打了我的招牌,出去胡作非为,死了活该。”
齐王还要说,就听前面太监的声音传来:“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春熙帝在大座上坐定,“诸位免礼。”贾牧抬头看去,这春熙帝是个皮肤白皙,长相儒雅的人,跟书中抄家灭门的行径对照起来看,长得很有欺骗性。
春熙帝道:“请各位来此共商国是,本次秉《诗经》“言者无罪,闻者足戒”之旨,还望各位畅所欲言。”
“皇上圣明!”
姜文斋率先起来,“陛下,草民恳请将《大学》、《中庸》归还《礼记》,复圣人本意。”
“列位,姜文斋此言何其谬矣!”乌有公朗声道:“《四书》乃是朱子所定,你姜文斋何以非之,想你也是两榜进士出身,读四书读出来的苦出身,吃他老人家的饭,砸他老人家的锅,忘恩负义,着实该死!”
姜文斋道:“我吃的是皇上的粮,也要为国尽忠,《大学》、《中庸》自《礼记》摘来,误人久矣,夫子曰‘敏于行而讷于言’,言‘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大学》却说先知后行,岂非误人?”
一旦涉及知行关系,那就是笔墨官司,没完没了,这玩意不是靠辩论的,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一下就是对喷半天,谁也不让,我斋先生不知怎么,把话题引向了对朝廷增加商税,矿税的批评。
对于矿税的事情,朝堂上有纷争,所以皇帝是直接派了太监去收,没有走合规的流程。
面对这个问题,太监不好说话,皇帝也不好说,就只有孙宠去说了,毕竟他的身份相当于皇上的秘书长,应该是皇上有两个秘书长,戴权是生活秘书,而孙宠是工作秘书。
孙宠老生常谈,一来,没有税,让谁打仗,二来,没有税,朝廷发不了俸。
我斋先生就说孙宠是歪曲问题,他问的是加税,不是收税,从前不加税,俸禄也能发,现在怎么不行了,最后总结,加税就是盘剥百姓。
眼见孙宠支吾,春熙帝就打算上宴,忽然,贾牧出了声,他便问道:“这是谁?”听了名字,点了点头。
只听贾牧道:“列位不知,这税卡之事,非朝廷首倡,江南乡下,生员之家便可私立关卡,凡不纳钱者,则动私刑罚之,由此看来,加税者,非私心也,乃势也。”
贾牧这一席话,说得全场哑口无言。
没法辩论了,贾牧说那些士大夫早就私底下收税了,
怎么反驳?
说没有?
那不是睁着眼说瞎话?
说是真的,怎么办?
废了?
谁敢说这个话,出了这个门,当天他就得死。
贾牧道:“读书的都是明理的,那么何以出现了这个情况呢?一来,读书不易,靠薄田,无法供养,二来,天有不测风云,水旱之事,非人力能预,非此,无以聚财,不聚财,无以渡难。”说话自然要往好说,不过实情是财富多的人容易抵御风险,一代二代下来,贫者愈贫,富者就会愈富,然后与政治势力结合,这种格局就容易维持下来。
这话锋一转,众人舒了一口气,贾牧道:“我以为税不妨多收,天之道,损有余,以奉不足,用贫求富,农不如工,工不如商,刺绣文不如倚门市,贫富既有等,以商之税,养农之粮,其不妙哉?”
春熙帝听了,心情大好,这一下就改成了一个农商问题,好答多了,他收税这不就成了重农抑商了吗?
于是,大喜,一拍手,宫女端盘而出,摆上了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