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魏高祖孝文皇帝元宏

第9章 请退、乞退、请辞

    异士占曰:天机紊乱,晦暗难明,乃天下大乱之兆。

    衣冠问:可解?可避?

    异士曰:无解!欲避之,无非大隐于朝,中隐于市,小隐于野。

    于是乎,各家衣冠迷乱,留建康?外逃?至于避世之说,皆以为无稽之谈。山野人迹罕见之地,有蛮、有獠、有夷,却无世外桃源,何去何从?

    衣冠南渡,江左文人胜过北人;然,北人也有满腹文明之士,隐于野、隐于市,自称有知之士。大行皇帝拓跋濬离世八日,朝堂诛杀数十大臣,乙弗浑、独孤尼、素和其奴成为实际上的辅政大臣。有知之士皆以为,皇帝拓跋弘年幼,没能力掌控朝政,而王公、大臣也不敢让皇帝亲政。任谁都知道,一个没有政务经验的孩子皇帝独揽大权,一定是大灾难。退而求其次,三辅政大臣辅佐天子,相对平稳,暂时不会惹出大乱子。

    至于被诛杀的人,除了亲友及利益相关者,没人会去在意;如果亲友由此得益,同样不会在意。天天都有人死,多死几个,腾出位置给他人,又有什么不好?

    或许是受朝局影响,或许是巧合、意外,羽真、南郡公、金部尚书毛法仁因病去世;紧随其后,大行皇帝的舅舅河东王郁久闾毗去世。二人皆五十来岁,也算寿终正寝。

    闻此消息,常伯夫、常员不约而同,到辽西王府,找常英商量应对之策。常员说道:

    “乙弗浑三人辅政,郁久闾毗、毛法仁去世,伯父怎么看?”

    常英:

    “我准备上书请退,你们怎么看?”

    常伯夫:

    “伯父,你这是投石问路,以退为进吧!”

    常英冷笑两声,说道:

    “最近,我重读庄子,颇有感慨。夫列子御风而行,而庄子却以为,犹有所待者也。常家所待者何?太后也!失去风,鲲鹏再难转扶摇直上九万里。如此窘境,何以逍遥?为尺鷃之乐吧!其实,我心里想的倒不是尺鷃是否逍遥,而是翱翔的鲲鹏突然失风,还能不能安然回到大地?”

    常员:

    “伯父,最近过世的人太多,心有所感而已,不必放在心上。侄以为,大可不必如此悲观。乙弗浑三人能登顶,是各大势力观望,没有发力而已。所有的争斗,都是东宫旧臣争权夺利罢了!拓跋郁兄弟恐怕也是别人投出的一颗小石子。侄以为,乙弗浑根本没有势力,所待者,玉玺也,他需要常家支持。”

    常英:

    “伯夫,你也这么认为?”

    常伯夫:

    “伯父,常家确实起家于姑姑的恩宠。其实,这些年来,常家人都没有尸位素餐,与天下士人相比,与满朝大臣、能吏相比,绝对称得上出类拔萃。失去姑姑的风,唯有能字,可以延续常家。伯父,侄以为,常家人都有这个能力。”

    常英:

    “道不同不相为谋,家人又如何?我意已决,多说无益。你们都长大了,都有了自己的府邸,都走吧,我要致虚守静。”

    离开辽西王府,常员对常英说道:

    “从兄,伯父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说出这么决绝的话?”

    常英:

    “小弟,可能老人家与我们的想法不同吧;更多时候,他们会去考虑延年益寿。我们还年轻,不可能耕读山野。再说了,看遍中国,有世外桃源吗?没有!”

    常员:

    “从兄,我算准了,乙弗浑一定会示好,一定不会让伯父隐退。”

    常英请退,紧随其后,淮南王、中都坐大官拓跋他乞退;再随后,东平王、中军大将军拓跋道符请辞外放。这是朝堂大事,文、武百官、镇将、牧守,都在观望,朝堂会如何处置。

    乙弗浑、独孤尼、素和其奴、慕容白曜、李敷等不敢怠慢,聚在一起商议,如何处理。独孤尼冷哼一声,闭目养神。

    李敷说道:

    “三人情况各不相同,当分别对待。常英与拓跋他五十多岁,身体都很好无病,而拓跋道符才二十来岁,三人均无归家养老的道理。”

    素和其奴说道:

    “当是有所疑虑,投石问路。如何应对?”

    慕容白曜:

    “窃以为,辽西王(常英)受到郁久闾毗、毛法仁离世的触动,确有放马南山的打算。淮南王南征北战,威名甚著,而公议以为,性谨厚;是故,淮南王之请退,是为避嫌。东平王又不同,忧惧之心过重,想远离京都。”

    李敷:

    “安乂(慕容白曜)言之有理,愚以为,常英无用却应挽留,而拓跋他应放在彼此放心之地。拓跋道符心有所惧,强留在京,必为祸端。”

    素和其奴:

    “确实如此。”

    乙弗浑敲敲桌几,提高声音,说道:

    “平原王,如何处置?”

    独孤尼擦擦老眼,说道:

    “诸君,何种营生利厚?”

    这种时候,提出这种问题,其他人都不会有任何表情,内心暗自猜想其中深意。乙弗浑阴郁,反问道:

    “营生?东安王足下,大魏非蕞尔江左吴竖,有营生获利?”

    独孤尼根本不看众人表情,如自言自语一般说道:

    “僭宋使者来聘,总会买些珠宝、首饰、玉石带回去。他们眼里的好东西,在我中国皆贱。告诉尔等,因禁酒,酒贵利厚!诸君,知否谁家贩酒?”

    乙弗浑:

    “好了,别顾左右而言他,平昌公以为如何?”

    素和其奴:

    “只能如此,还能如何?”

    此话说了等于没说,依旧没有处置方略。慕容白曜突兀提到:

    “诸公,官场太过混乱,在其位不谋其政者,好官也;而鱼肉百姓者,数不胜数。白曜以为,肃清吏治方为当务之急。”

    李敷:

    “追根溯源,当为选举、铨衡、升黜不当。其实,铨衡徒有其名,而监察流于形式。”

    独孤尼的眼皮抖了几下,又平静下来;素和其奴说道:

    “调换?”

    乙弗浑摇头:

    “天子谅暗,无故升黜,扰动有,好处无,增加职官吧!无论如何,挂名尚书多,再多数人,也无妨朝政。”

    素和其奴:

    “谁合适?”

    乙弗浑:

    “谷浑洪。”

    独孤尼睁开眼说道:

    “谷浑洪确有能力,但此时此刻,需各方皆能接受、不糊涂之人。不然,惹出祸事,不还是我辈之烦忧?”

    素和其奴:

    “赵黑赵文静不错,宫里行走多年,两宫皆能接受。”

    独孤尼:

    “如有必要,可以迁谷浑洪为尚书。照例,尚书万事可做,是不是这样?”

    乙弗浑:

    “很好,迁赵黑选部尚书,谷浑洪尚书。”

    常英告退,皇帝劝慰,朝堂议论纷纷。乙弗浑录尚书事,而常英、郁久闾毗、素和其奴共平尚书事,的确是尴尬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