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江澈脸上的不忍之色，杨渊踩着脊梁骨冷笑：“怎么，不忍心？你可知道此人是谁？”

    江澈摇头。

    虽属敌对，但这么糟践尸体，实在恶心了点，让他有点反胃。

    不过黄沙城民风历来如此淳朴。

    在“何阎王”德政之下，不少马匪死囚尸首都被挂在了城头上，风干震慑宵小。

    马匪们也有样学样，在山寨门口竖起一根根木桩，挂满人头。

    异界小哥谭了属于是。

    “妇人之仁！”杨渊骂了一句，心里舒坦多了：

    “这厮是流沙坡的积年老匪，和一群功夫上了身的老贼结为兄弟，号三十六贼，烧杀掳掠都是往轻了说的。走私的商队，城外的村民，甚至落单边军，都是这些家伙的目标，手下从无活口，光是村子就屠了两个。男的遇上他们还能得个痛快，女的要是遇上，嘿嘿！”

    说得累了，杨渊摘一枚野枣放入嘴里，嚼吧嚼吧：“老子闯进王五家的时候，这厮正在销赃，老子一刀剁了他，才镇住王五。”

    这人并不是跟踪到城外的人，杨渊还没变态到被跟踪就要杀人的地步。

    早先他跟着城外那家伙回到王五宅子，正好遇上了地上的倒霉蛋。

    这种手上沾血的家伙，自然砍了拉倒。

    而之所以没动王五，是因为王五能干这么久脏活，背后没官面人物遮掩是不可能的，堂而皇之杀了，会惹出麻烦。

    还有一层意思他其实没说出来，王五是他留给江澈的磨刀石。

    平生最怕麻烦的他，一时上头收下江澈，说不上什么心思好坏，可能是在这少年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既然如此，那就尽心一点，就像当年在军中，魏将军带自己一样。

    江澈也不是小孩子，没有傻乎乎问为何不帮他杀了王五。

    虽然不能领悟深层意思，但别人既然为自己做了事，就得领这个情。

    此刻听杨渊把话说得明白，他强忍不适，去看地上那具尸体。

    后背皮肤乱七八糟纹了些恶鬼图案。

    大哥，看来你命不够硬，背不动啊。

    好奇地用刀尖磕了磕骨头上红色部分，发出金属碰撞的脆响。

    命不硬，其他地方倒是挺硬的。

    这似乎和《夺天大法》不是一个路子的修行法门，心心念念着脑海里的功法，江澈疑惑道：

    “师傅，我听说书，两军对垒，武将大战起来动则破山裂石，天地变色，那得修行到什么境界才能炼出真气啊？”

    杨渊吐出枣核，眉头紧皱：“你小子少好高骛远，普通人百日易筋，三年煅骨，功夫练到骨子里，才能生出一丝真气。”

    摇了摇头，他感叹道：“小子你还差得远。”

    ‘普通人。’

    江澈敏感地抓住三个字，自己有血灵佩帮助，身体恢复加快，应该不算普通人吧。

    这时杨渊从怀里摸出一本发黄的小册子，丢给江澈：“我看你基础还算可以，今晚就不用再砍树了，看看这个，摸清楚了，回去就开始下一阶段修行，我没耐心慢慢教你。”

    江澈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歪七扭八画着一张人体构造图，标注了诸如“关元”、“神庭”一系列身体穴位。

    他喜上眉梢，搞懂这些知识，自己除了能按杨老头教的易筋方法炼体，还能尝试修行从游戏里带出的功法。

    如果修成，不用按部就班练四五年，就能练出真气！

    毕竟二者是迥异的两种提升路径。

    再往后翻，是一篇呼吸吐纳的法诀，言明必须配合秘药使用，否则空耗气血，有伤根基。

    江澈看得认真，只是上面有的地方字体太过粗糙，涂涂改改的，一看就是出自大老粗之手。

    看得头大，江澈收好册子，言辞恳切：“里面有几处内容太过高深，还请师父解惑。”

    杨渊很不耐烦：“别问老子，你的老师在那。”

    指了指地上尸体，他狠厉道：“立根桩子钉上去，把他一刀一刀剥开，自然就明白书上内容喽！”

    这老丘八，好狠！

    见鬼的世道，死了也不得安宁！

    心脏一抽，和杨渊对视片刻，看他表情认真，不似作伪。

    江澈心头一横，木着脸劈下两根大树分支，用树藤固定成十字，拍进地里。

    麻木得剥去尸体衣物，将其呈“大”字型绑上去，江澈比对着小册子，轻轻刮开脐下三寸。

    一股红白夹杂的可疑液体喷出来，夹杂着腥味。

    闷热的天气，死去超过半天，这具尸身居然还没发臭，肌肉鲜活。

    摒弃杂念，江澈不断自我催眠面前的家伙恶贯满盈，就当他提前体验十八层地狱套餐了。

    自己大发慈悲让他多了个适应的过程。

    江澈上辈子不是医学生，但基本的生物知识还是有的。

    十字架上这具身体体脂率极低，刨开名为丹田的位置，在其中发现了一处肉瘤空腔，显然是后天生成的。

    这个位置的血液，比起其他地方更鲜艳，血红蛋白含量更高，能为身体提供更多能量。

    比照着小册子，一点一点解刨，江澈对练武之人的生理构造有了粗浅认知。

    看他迅速调整好心理状态，精准而麻木地下刀，杨渊又多了几分惊讶。

    听话，适应力强，是个好苗子。

    吃人的世道，一味的强调正义与体面没有意义，重要的是把持住底线。

    要有金刚怒目的手段，也要保留菩萨低眉的慈悲。

    比恶人更凶，比坏人更狡猾，才能安身立命。

    “咳咳……”

    轻咳两声，今日又杀了人，乏了……

    饮一口酒压住丹田处的剧痛，杨渊萧瑟转身：“今晚宵禁前回城，到你家隔壁找我，最近我都在那。”

    江澈专注于眼前胸腔，没抬头：“明天还砍树吗？”

    杨渊脸皮抖了抖：“砍，砍五十棵……不，八十，八十棵！”

    ……

    人一旦专注投入，时间就会变得特别快。

    把册子上穴位简单摸一遍，花了江澈两个时辰。

    江澈不知晓这位三十六贼实力如何，如果放在前世，他绝对会引发轰动，成为小白鼠。

    骨骼密度，肌肉强度，心脏供血能力，神经反应。

    非人哉。

    这么一个怪物，在大乾，在黄沙城，曝尸荒野却稀松平常。

    背着重刀，跑得满头大汗，宵禁之前赶到了城门前，抬头看看城头挂着的干尸。

    江澈心中变强的执念，越发坚定。

    墙头这些，都是刀不够利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