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人们一边尖叫着，一边好似无头苍蝇，四散奔逃。

    啪啪啪——有些路人冲着路边的商店拼命拍门，想要进去躲一躲。

    左右两边的商铺人员早已惊慌失措地关上门窗，甚至还拉上了窗帘，连对外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国人什么时候冷漠成了这样啦？

    天风看着众人各扫门前雪的反应，不免心寒。

    这就是民国三十年。

    他如今身处的时代。

    不得不挣扎求存的时代！

    迎面跑来的洋人表情却很兴奋，眼睛倍儿亮，见了天风比见了亲爹还亲。

    什么情况？他不会认识我吧？

    果然，洋人兴奋得手舞足蹈起来，“啊！天，天风！看在上帝的份上！救我！”

    靠，还真认识！

    天风：你的朋友还真是遍布天下啊！走到哪儿都有认识你的？

    【你以为别人口中的‘交友广阔’只是恭维吗？三教九流有几个是我不认识的？这家伙叫卡迪尔·摩勒，是法租界督察长。】

    【换句话说，这法国佬就是此地唯一掌握生杀大权的人物，日本人来了也必须看他的脸色行事。】

    这货简直就是个社会活动家！

    难怪戴老板会请他出山……

    既然认识又这么有价值，不救白不救，救了不白救。

    天风：等等，我得问清楚，这次救人不算冲动鲁莽吧？

    【你再废话，他就要死啦！】

    不好！身后的枪手已经瞄准了卡迪尔的后心，眼看着就要一击命中。

    “卧倒！”

    天风弓步上冲，借势向前面一扑，将卡迪尔扑倒在地。

    砰——

    枪声响起，身后的子弹擦着卡迪尔的耳垂划过，顿时血流如注，顺着脖子殷红了雪白的衬衣领。

    二人似乎很有默契，谁也没有急于起身，而是各自一左一右就地翻滚。

    右滚的卡迪尔灵巧地躲到花坛后，狼狈不堪地大口大口喘息着。

    满眼劫后余生的惊恐之色，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流血了。

    左滚的天风则蹲在一辆手推车后，掏出手枪向前张望着。

    车主早就不知道躲去了哪儿，好在打了铁皮的实木车架还算结实。

    周围的行人都各自躲在角落里，把身子缩成一团，恨不得整个人缩小到不存在。

    孤岛不孤，火辣辣地刺杀经常上演！

    大众就算没亲身经历也经常在报纸上看到。

    都很清楚，杀手目的性很强，只要行人不乱跑，一般不会受到牵连。

    当然，前提是不用手雷。

    天风望向一旁斜角巷，里面躲着三四个巡捕，有他们协助就简单多了。

    两名蒙面枪手明显愣住了，互相看了一眼，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天风：喂。逸君！这两个杀手不会也是认识你的吧？

    【他们蒙着脸，我哪里知道？我只能肯定，不是我的人。】

    天风：不对，刚刚不是他们枪法不准，应该是他们听到老外叫我名字愣了才打偏的。会不会也是你朋友？

    【不排除他们认识我的可能性，也可能是日本人，这法国佬一向嚣张得很！】

    天风：日本人？那麻烦了，我们刚刚加入76号。

    【只是一种可能性！放心，我有保住他的充分理由。何况日本人内部很多决策都存在争议。总之，一定要保住卡迪尔！】

    天风：明白！

    【正好让我看看你的枪法，能不能八百里开外一枪干掉鬼子的机枪手？呵呵！】

    天风：这时候幽默不合适吧？

    二人正说笑着，枪手已不断逼近。

    天风：不对啊，那几个巡捕手上有枪，而且还是南部式16发自动手枪，为什么不过来？不想邀功吗？

    几名华裔面孔的巡捕，缩头缩脑地躲在巷子里。非但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脸上还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纯粹等着看热闹。

    【才五英尺的矮冬瓜，一看就知道是日籍巡捕啦，别指望了。】

    天风：还有日籍巡捕？

    【除了华人之外，英国、印度、俄国、日本……都有。现在日籍巡捕还越来越多。我们更需要卡迪尔的帮助！】

    枪手没自乱阵脚，依旧将目标锁定卡迪尔，一心要他命。

    其中身材魁梧的枪手向着花坛飞奔，好似一支离弦的箭。

    【喂，你的枪法究竟怎么样？】

    天风：瞧好吧！

    傲然一笑，天风拉开保险，正打算将冲过来的杀手爆头。

    意外发生了。

    失控的自行车横插进来，连人带车向着魁梧的杀手狠狠撞去，枪手临危不乱猛然侧身，一个高鞭腿横扫。

    好霸道的腿力！

    崭新的自行车和八九岁的儿童，都被枪手这一腿远远踢飞出去。

    飞到半空。

    枪手脸色骤变，立刻向孩子冲了过去，身法轻盈迅捷，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啊——

    带着稚气的童音响起。

    躲藏在手推车后的天风听到惨叫声，露出头正看见枪手持枪冲着孩子而去，大吃一惊，来不及多想，抬手便射。

    就在扣动扳机的一刹，才发现枪手单臂接住了孩子。

    原来他是在救孩子？

    可惜太迟了，还是扣动了扳机！就在这犹豫的一瞬间……

    啪——

    打偏了！

    子弹没有直击枪手脑袋，而是麻利地从后背钻入身体。

    枪手高大的身躯剧烈震动，就地一滚。

    翻滚中仍然用自己的身体竭尽全力地护住孩子，右手更是紧紧托着孩子的后脑。

    被保护的孩子瞪大了双眼，惊恐地看着枪手胸前翻涌出大片鲜血……吓得发不出半点声音。

    望着身下脸色苍白，浑身抖得好似筛糠的孩子，枪手虽然没有说话，却硬生生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可他忘记了，自己戴着面罩。

    他们绝不是日本人！

    天风握紧手枪压下心中惊诧，只想他们赶快知难而退。

    啪啪啪——

    枪声不绝于耳。

    碎石、碎木头被子弹打得四溅，另一名枪手火力支援自己的同伴，压制得天风抬不起头来。

    “OhmonDieu！OhmonDieu！OhmonDieu！”

    躲在花坛后卡迪尔，头都不敢抬一下，肠子都悔青了，为什么出门不带枪？

    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不断用法语念叨着他的上帝。

    砰——

    掩护的枪手虎口崩裂，鲜血直流。

    快！准！狠！

    【厉害啊！】

    天风：必须的！

    【你究竟是做什么的？】

    天风：说好听点叫私家侦探，其实就是个街溜子。

    【哈哈！好一个街溜子，我越来越看好你了。】

    嘘——嘘——

    哨声越来越近，一群绿衣巡捕乌泱泱跑来。

    撤！

    两名蒙面枪手很有默契地飞奔入人群中，很快消失不见，身材魁梧的那位步伐蹒跚，显然受伤不轻。

    “你没事吧？”

    天风没有追赶枪手，而是第一时间上去搀扶蹲在花坛背后的卡迪尔。

    “天呐！我终于得救了。”卡迪尔握着天风的那双手还在不住地颤抖着，脸上写满了劫后重生的喜悦。

    “长官！”

    “长官在那边！”

    “长官没事吧！”

    危机过去，一大群租界巡捕也咋咋呼呼地跑来，有印度人也有越南人，但大部分还是中国人。

    连同躲在巷子里的几个日籍巡捕也煞有介事地跑出来，装出一副气喘吁吁，刚刚赶到的样子。

    几名红头阿三看见天风下意识地举枪瞄准，巡捕们似乎都得到了某种信号，都动了起来。

    一时之间，十几杆枪口对准了天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