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了？！怎么了？！”

    “好像是阿诺德，就在我身边——喂，你喊什么啊！”说话的人伸手去够身边的同伴，“等下，这冰冰凉凉的是什么——”

    咔擦——

    灯光四下打开。

    那人的目光逐渐凝固——

    手掌中，一片血红。

    “我靠！妈的！是血！！”

    那人一蹦三尺高，连连甩手，试图弄干净这些不洁之物。

    那个被唤作阿诺德的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死不瞑目。

    “胸口处有个口子，看起来是剑伤。”理查德端详道，“正中心脏，应该是一剑毙命。”

    伊莫看了看他们的位置，正是处于人群中央，即便是在极致的黑暗之中，想要不引起丝毫动静地杀人并潜藏起来，非常困难。

    这个世界，也有刺客一类的职业吗？

    还没等这里的人闹清楚情况，死斗场中又是一声惊呼。

    “大、大人，那个奥斯汀不见了！！！”

    负责引导奴隶离开的侍者焦急地喊道。

    还在观察命案现场的赫尔默脸色一变，暗叫不好，扭头就冲向场中。

    理查德挑挑眉：“嚯，看来这家伙就只是用来调虎离山的。”

    “如果我没有猜错，奥斯汀觉醒后，赫尔默留在他身上的手段就无效了。”

    “没错。”

    撤离行动突然被打断，平民们皆面面相觑，除了有点茫然与紧张，丝毫没有为同伴死去的悲伤。

    少时，面色铁青的赫尔默便走了过来：“各位跟我来吧——一会儿，可能还需要各位配合一下我们进行调查工作。”

    此言一出，怒眉男立刻不乐意了：“我警告你，赫尔默，别蹬鼻子上脸啊。我家族也是有能力者的！这摆明了就是卡文迪许做的！除了他，谁还能用剑达到这种程度？！”

    一个内莉曾经给他讲过的人被提到，伊莫顿时挺直了腰杆。

    金城剑客·卡文迪许，号称诺登的最后一名侠士，实力为失心人巅峰，常年混迹于烟花之地，兼职吟游诗人，传言就是他编出了“长夜漫漫”那句歌谣，少以真面目示人，独来独往，专门猎杀那些欺负弱小这人。

    根据上述的介绍来看，他与赫尔默必然是摩擦不断。

    “我们对那黄毛知之甚少，谁能排除他不是团伙作案？”赫尔默淡淡道，“不会耽误各位时间的，毕竟我们都要在这里等到午时。”

    赫尔默的话语中带着毋庸置疑的语气，他没有过多和怒眉男纠缠，转而对着人群宣告道：

    “各位能力者如果有愿意帮忙的，我愿意支付报酬，而你们以后也将是我赫尔默的座上宾。”

    卡文迪许能够躲在哪里？答案只有一个——赫尔默在地下的复杂斑驳的洞穴系统。

    理查德在身后悄悄地扯了扯伊莫的衣角。

    伊莫也很懂，装作嚼耳朵凑到他的身边。

    “记路线？”

    “帮卡文迪许。”

    听罢，伊莫主动走上前去，一言不发地混入出列的群体中。

    “很好，查理先生，相信我们能有愉快的合作。”见状，赫尔默冲理查德一笑。

    理查德也笑着回应。

    表面功夫到位，至于两人心下怎么想，就无所谓了。

    伊莫突然觉得这一幕有些滑稽。

    赫尔默怕是永远也想不到他面前这个人就是他恨之入骨的“背叛者”。

    很快，老熟人马面人捧着一大堆地图过来，发放到每个人的手上。

    伊莫一看，各种颜色的线密密麻麻地交织再一起，细数种类，20多种颜色分别代表二十多层，无数的节点，无数的房间，令他一个头比两个大。

    这里五个线交在一块儿是什么情况，断崖？……不对，应该是那种

    大洞窟，有不同层的……

    不行，完全看不懂。

    马面人看着面前的这些帮手们脸色越来越差，尴尬道：“其实各位没必要看地图的，随便找找就可以。”

    “不能这么算，既然我们有了地图，那就最好分组行动，不然有可能会被他主动袭击。”有人开口道。

    “别担心，地图上有印记，我们老大能随时跟着印记找到你们。遇到危险，撕掉地图就好。”

    “呵，到时候命都没了。”

    说话的寸头男一脸不忿，和他身边的同伴来到了伊莫面前。

    “哥们儿，看你是这群人里最强的，要不一起行动？”寸头男半张脸都是诡异的纹路了，说话的声音也嘶嘶冒风。

    借助面具，伊莫成功散发出了失心人等级的气息。

    当那两人选择伊莫的时候，伊莫也同样选择了他们。

    无他，只有这两人看起来稍微威胁大些，其他人都还是——人样。

    但伊莫还在装模作样：“对方只有一个人……”

    “面对那样的对手可不能托大。”寸头男神秘地说道，“知道一年前的灭门惨案吗？那个平民家族本来有四个失心人实力的人，结果一夜之间全部遇害。”

    “这么厉害？”

    “当然，虽然那几个人实力相比我还差点。”

    “行吧，一起行动。”

    其他的帮手见状，也纷纷组起队来。

    马面人没有办法，只能在一旁目送这群大爷自顾自进入洞穴，还要勉强地赔着笑。

    灯火暗淡的后台中，北场的幸存者们被戴上了厚重的锁铐，被人像训狗似的赶下洞穴。

    “滚开！”

    寸头男一巴掌推开想要下去的奴隶男人，用力极大，后者重重地摔在地上，锁铐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哗哗哗——

    男人的同伴瞬间攥紧了拳头，但没人敢上去出头，还要在表情上装作无事发生。

    那男人倒在伊莫面前，一时间爬不起来。

    伊莫犹豫了一下，默默地从他的身上跨过去。

    无言，无声。

    火烧的目光送着他离开此地。

    就如那只能发光，而对黑夜没有任何影响的灯火一样。

    ……

    “这里也没有吗？”

    “一点痕迹都没有，奇了怪了。”

    寸头男和他的同伴在最前面赶路，伊莫压在最后，逛街划水，最多看看地图，做了点事，但好像又啥也没做。

    这里的洞穴，无论是场景布置，还是结构构成，都与那个关押过他的地方没有两样。

    或许这里有某条路，便是通向那处难忘之地。

    “喂，穆伊，有收获吗？”

    伊莫回答：“没，毫无线索。”

    再过一百年也不会有的。

    我看看我们这是在去哪里……

    最直的那条路是——

    黄昏……风俗街。

    额。

    你真别说，如果那个卡文迪许爱去烟花之地的话，这个地方他可能还真是最熟悉的，是我我也往这边走。

    尽管那人不知道路。

    纯碰运气咯。

    百无聊赖的伊莫甚至再次试了试默念“以利亚”，结果发现这会儿有了反应，似乎下一次使用圣杯时，不需要大喊了。

    这样正好，避免了遇见熟悉的人后身份暴露的可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这里根本没有藏身之处，各个节点又有人把守。啧——”

    寸头男自顾自地在那里分析。

    路马上到头。

    伊莫找了个拐角处，正好是他们的视野盲区，一手撑着墙壁，悠闲自在地歇息着。

    希望他们已经逃走了吧。

    不然在赫尔默面前，我可不敢有什么动作。连带着把理查德也连累了。

    伊莫移动了一下手的支撑部位，但一股阻力传来，让人很不舒服。

    嗯，这里的墙不是平的吗？

    伊莫皱眉，默默地看向这堵墙的边缘，惊奇地发现，两边的纹路根本对接不上。

    在灯火与阴影的掩护下，这堵墙略微凸起却并不违和，反而恰到好处地填补了墙面的立体感。

    事出反常必有妖，伊莫坚信着这句话。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现在最可能的异常情况是——

    心念电转之间，伊莫立马后撤，几乎是同一时间，那面凸起的“墙”骤然化为一团黑雾，银光闪动，剑气纵横，一把长剑直直地捅向伊莫的心窝。

    “以利亚。”

    伊莫算是预判性地喊道，强大的力量瞬间膨胀在身体的每个角落。

    时间流逝似乎放缓，伊莫在这一刻，看清了剑刃上尚未干涸的血污，看清了黑雾后那张剑眉星目的脸庞。

    一种自卫的本能牵引着伊莫抬起了手，圣杯自然显现。

    呼！！！

    黏稠的黑粒如虫潮喷射而出，精准地找到了破空的长剑，两者相触的刹那，剑飞速溶解。

    “这？！”

    那金发男子眼神一变，眼见黑粒将席卷自己的手臂，猛地抡圆了剑柄，雪亮的剑光堕入漆黑，竟化为实体，完全挡住了那些散射的黑粒。

    两种污秽力量碰撞，那些黑粒失去冲劲，缓缓掉落，而金发男子的剑光，却直接融为泡影。

    “卡文迪许……”

    伊莫开口说话，本想让语气温和一点，但自己的情绪就像完全被剥夺了，听着莫名如恶魔的低语。

    至少相比上回，他能自如地控制自己的行动与意识了。

    从卡文迪许的肩上看去，恰好是奥斯汀那坚毅的面孔。

    “穆伊！”

    后知后觉的寸头男立刻冲了过来，球状黑团从他手中出现。

    铮！

    只见眼见剑光一闪，寸头男来不及反应，危难关头勉强作出格挡姿势，手中的黑团瞬间被劈爆，强烈的反冲力将他按在墙上。

    咔吧咔吧——

    长剑完全损毁。

    “躲我身后去。”

    卡文迪许说道，面色相当难看，一次偷袭不仅赔进去自己的武器，在这个狭窄的地方，他也很难施展开。

    他最为擅长的还是速度。

    这家伙的能力到底是什么？我特制的长剑都报销了……

    以手为刃，卡文迪许摆出标准的反击姿势。

    “你不行！”

    奥斯汀倔强地喊道，脑门上汗珠浮现。

    他两手握着两团黑色物质，死命地搓在一起，神情十分痛苦，污染腐蚀上浮，侵袭了他的脖颈。

    然而，一柄模样丑陋的长剑逐渐成形。

    见状，寸头男大呼不妙：“穆伊！不能让卡文迪许拿到剑，他拿剑与没拿剑是两个人。”

    说是这么说，心有余悸的他死死地盯住卡文迪许的手臂，想要借以分辨对方的动作，脚下如生了根似的动都没动。

    “放心，我能够克制他的武器。三个对两个，优势在我。”

    伊莫自信的声音传来。

    闻言，满头大汗的寸头男心里一松。

    太好了，幸好找了个强者做同伴。没想到还是低估了卡文迪许啊……

    他接着大喊一声：“那好，我们一起上！”

    “……”

    “我喊个几个数吗，大佬？”

    “……大佬？”

    眼见对面卡文迪许的表情都奇怪起来，寸头男站不住了，赶紧看伊莫在干什么。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伊莫压根儿没往几人这边看，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眼神飘向刚才寸头男所在的通道内。

    寸头男的那名同伴没过来，而是在随身的包里翻找什么东西。

    找地图吗？想要呼叫援兵啊——

    伊莫默默地抬起手，倾倒圣杯，无数的黑色颗粒组成一柄箭，飞射向那人。

    狭窄幽深的直道里，根本无处躲避，当那人抽出地图，抬起头来的那一刻，黑暗顿时淹没了他。

    诶，这是？——

    脑袋，连带着整个脖子、胸腔，眨眼间被侵蚀为飞灰，残留下一滩散发着腥味的死水。

    寸头男瞠目结舌，看着暴毙的同伴，完全说不出话来。

    在他愣神的这一刻，卡文迪许身子前压，手往后一探，拔出那柄污秽之剑，单手一扫，墨色弧光划出一道弯月——

    咔擦！

    上下身体逐渐分离，落地，发出一声闷响，黑色的血四溅。

    “往前继续走吧，是通往黄昏风俗街的路。”伊莫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卡文迪许刚想说话，一边的奥斯汀眼神复杂地说道：“为何救我们？”

    “有利处。只要你们能给赫尔默带来点麻烦，就足够了。”

    如果不出意外，理查德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奥斯汀抿抿嘴，沉默不语。

    伊莫没什么兴趣关注这个明显走长期培养线路的少年，而是看向了卡文迪许。

    这个刚才还威风凛凛的金发帅哥仿佛换了张脸，摆了个十分欠揍的笑容，双手合十，作道歉状。

    “哈，刚才还打算先发制人来着，对不住了，老兄。你知道的，那种情况下明显是被发现了，我只能出手咯。不过看你能力破坏力好强，我还以为要栽了呢。幸好、幸好你是——”

    “停。请时刻记住你们在逃跑。”伊莫一头黑线地打断对方，“赶紧走吧，有机会之后自会见面。”

    “其实不用担心，风俗街我可以说是进自家院子一样，简直太熟了。”卡文迪许也没忘事，拍了拍奥斯汀的肩膀，示意他出发，“下次见面，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个身材相貌相当哇塞的妹妹，报我名字，可以不收你费哦。她们阅历丰富，甚至可以陪你聊一晚上，给你讲一晚上的故事哦~”

    别故事了，ptsd了……

    作为卧底，还有一件事必须得做。

    伊莫叹了口气，指了指胸口：“给我来一下吧。”

    说着，他发现卡文迪许已经从先前那人的包里搜出了一把短剑，还笑吟吟地向他走过来。

    “我懂。”

    话音刚落，卡文迪许猛地一踏步，随手一剑直直地刺入伊莫的胸口。

    唔！

    心脏处传来强烈的痛楚，伊莫感觉身体瞬间僵硬，大脑嗡的一声麻木，圣杯带来的力量不可抑制地从体内涌现。

    “没用能力，你不会有事，这也是我一贯的下手方式，你不会被怀疑。就是污秽暴走可能会很难受。加油，相信你！”

    卡文迪许瘪着嘴，两手一摊，表示自己没有办法。

    淦，下手好狠。

    啊啊啊啊啊……好疼……

    两道人影远去，留下小跑后的残景，无数重影在眼前交错上演，胀痛感、乏力感此消彼长。

    扑通！

    伊莫摔在地上。

    所看见的最后一幕，是不断四处喷射黑粒的圣杯。

    ……

    唔——

    头好晕……熟悉的感觉……

    眼睛好花，看不清……

    哪里来的七彩光晕……霓虹灯吗？

    好多糖果，好多糖果，糖果做成的小屋……

    流光四溢，梦幻无限。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熟悉的儿歌声响起。

    粉红色的大熊、旋转木马、戴面具的小丑、门前送礼的玩偶……

    游乐园？……

    我为什么会看到这些……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