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制岳心里暗暗庆幸，幸亏自己没多说一个字，如果露出一个月前自己就是军统上海区梅机关覆没的参与者或者旁观者，即使是说出关于自己与梅机关的一点信息，自己的身份肯定彻底暴露无疑。

    那后果不堪设想。

    一个致命的字，足以将自己陷于不测。

    曹制岳竭力纠正自己的思维。

    “哦，我忘了，当时曹先生应该还在别动队当差。”前田右二一脸自嘲。

    “文强在哪里约见的姜绍谟？”前田右二突然问道。

    曹制岳心里一紧，姜绍谟随同戴笠来到上海，实乃绝密之绝密的事情，除了戴笠本人、毛人凤以及机要秘书龚仙舫等少数几个人知道，恐怕就连文强和周伟龙也不一定知道。

    因为姜绍谟是奉戴笠之命，秘密组建军统上海二区，旨在秘密准备，在上海反攻前和苏浙别动队联合作战接受上海的特殊工作。

    而且还负责沦陷后上海区的军统行动情况。被监视的对象，当然也包括陈祖康和周伟龙领导的上海区。

    而眼前的这个日本间谍前田右二，却知道的如此清楚。

    曹制岳强奈住内心的惊慌，抬起头，一脸茫然的看向前田右二，“这个姜……，是军统的人吗？”

    “姜绍谟，他就是军统本部派来的。”前田右二的眼睛避开了曹制岳的眼睛。

    “我确实没听说过姜……绍谟这么一个人，文长官曾经和戴长官、周伟龙、方进越、李连伟见过面，但对于他见这样一个人，我确实不知道，也没注意到。军统有规矩，该问的就问，不该问的绝对不许打听。再说我就一个小小侍卫，或许能知道接头地点等一些涉及份内职责的事情，其他的确实不知道。实不相瞒，我也不想知道。”

    前田右二闻言，笑了笑，低下头，用筷子敲打了两下盘沿，道：“据我所知，戴笠此次来到上海，除了宣布文强和周伟龙的任命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秘密任务，就是布置和建立上海深层次的谍报网，计划和我帝国做长久之战，并且秘密监视军统在上海的潜伏工作，已经任命姜绍谟为特别负责人，对于这个姜绍谟，曹先生是否可以谈谈你自己对他的看法？”

    戴笠召见过姜绍谟，但那时候曹制岳都不知道戴笠召见姜绍谟的目的，但这隐秘上海的前田右二却一清二楚。

    我们对日本人的内部情报所知不多，但日本人却对我们里外通晓，我方尚未行动，日本人的情报已经放在了案头，一想到这里，曹制岳的后背忍不住冒出一丝冷汗。

    难道这些情报的泄露，都是张玉迟所为？

    或许当初戴笠和文强在前往闸北区的路上，遭遇的日本尖刀队，护卫队损失惨重，也是因为情报提前泄露的原因。

    他佯做竭力回忆之状，过来一分钟才说道：“我扈从文长官时间不长，对于上海的事情尚且没搞清楚，更别说来自南京或者更高层次的绝密情报。对于这姜……绍谟，我确实无从知晓，也没曾注意。我是文长官的一个小小侍卫，而且还是临时凑数的，即使偶尔见到一些级别或高或低的人，都不会过多打听，这是军统的工作要求，文长官曾经两次对我强调过。”

    说着，曹制岳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如果当初我知道今天还能为前田右二先生服务，那当初我也该多留意这样的情报。可惜了……”

    曹制岳尽量装出深自懊悔的样子。

    “来，我再敬曹先生一杯，一会还请曹先生帮我们看看，那些死人中间是否有戴笠和文强，并且日后还要仰仗曹先生为我帝国提供更多更重要的情报。”前田右二哈哈大笑道。

    曹制岳摆摆手，笑道：“前田右二先生，恕我直言，我一点也不想掺和什么情报之类的事情。我所知道的事情有限，所掌握的情报也都已经如实汇报给你。我现在唯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赶紧离开上海，离开中国，找个山清水秀风景优美的地方，能顺顺利利安安静静的度过余生。我叛变了军统，出卖了曾经的同志，虽然我算不上一个真正的军统的人，但军统的家法我还是有所耳闻。或许过不了几天，满大街都是想要我脑袋的人。我不想横尸上海，对我来说，将来能苟且度过一生，再娶个老婆生几个孩子，就是我最大的渴求。如此而已，也仅此而已。我还是希望前田右二先生能信守承诺，赶紧将我送到安全地方，曹某不胜感激。”

    前田右二哈哈一笑，道：“曹先生倒是爽快之人，你放心，两天内，我一定派人护送曹先生安全离开上海。不过当务之急，是一会帮我看看，从锦江饭店运回来的尸体中间，有没有戴笠的？目前已经基本确认了罗昌义、方进越、李连伟等人的身份，但军统另外几个重要头目戴笠、文强、周伟龙、沈醉和姜绍谟等人，还是下落不明，需要曹先生进一步核实一下。”

    曹制岳苦笑着摇摇头，“既然前田右二先生这样说，那曹某也只能尽力了，否则，不等军统的人想在上海要了我的命，恐怕前田右二先生你更不会让我离开上海。”

    前田右二嘿嘿怪笑几声，未置可否。

    当下两人不再说话。

    跪在曹制岳身边的艺妓不断往曹制岳的盘子里夹菜，曹制岳挑些带肉的，慢慢吞进肚子里。

    胸腔里，无论是内脏器官还是部分骨头，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但曹制岳知道，无论下一秒是生是死，当务之急，是必须用肉填饱肚子。

    吃饱肚子，才有力气。

    然后寻找或者创造机会，将前田右二一击毙命。

    用餐完毕，两个艺妓将满桌的饭菜、筷子刀具等一一撤下去，前田右二也将原先放在桌子上的手枪，重新别到了枪套里。

    曹制岳眼角的余光清晰的看见，前田右二的眼睛里充满了满意的神色。

    当然是对他这个军统叛徒的考察比较满意。

    两个艺妓一前一后，端上了一套茶具。

    一个半大的茶壶，两个三公分高的小茶杯，纯色的青花瓷，细腻温润，晶莹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