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常见的MMORPG（多人在线角色扮演游戏）不同，蕾尔之歌的职业系统主要分为两个部分：道途与职业传承。道途力量代表着一个人对于世间真理——也就是以太和法则的认知程度，道途等级越高，也就意味着该角色有着越高的绝对力量。

    但是单纯拥有力量是无意义的。幼龙孵化时就有金之阶的绝对力量，可它们仍然是种群中的幼崽，会被等级远低于它们的冒险者追杀。

    罗亭想起那句刻在帝国秘法学院正门的箴言：“方法与意义同样重要。”

    职业传承，就是运用道途力量的方法。

    他俯下身，拾起了那枚灰蒙蒙的骑士勋章。

    【传承之证：游侠骑士

    分类：就职证明

    使用等级：誓言道途10级以上

    稀有度：--

    效果：使用后，获得游侠骑士传承技能（10级-25级），并且锁定当前转职树

    制作者：多尼亚·冈隆

    上一任持有者：【已磨损】

    说明：“骑士呵，莫要畏惧向风车冲锋，盖因忘却公义远比疯狂可怕。”】

    卡萝尔也把脑袋凑了过来：“一枚传承之证？”少女有些羡慕地看了一眼罗亭：“密探先生你的运气真的很好，本来我还想，等离开这里之后亲自帮你录制一枚呢，没想到你居然能捡到。”

    是的，传承之证并非凭空产生，它们当中的每一枚都是先行者对后来人的祝福。如果用游戏术语来形容，制作这种特殊的道具会消耗制作者的道途力量，大概需要掉半级左右。在实际游戏流程中，这东西是作为玩家公会福利存在的，公会商店可以兑换免费的传承证明，算是蕾尔女神给大家的福利。

    不过现在身为NPC的罗亭显然无法加入任何一个玩家公会；更何况，他此刻深陷迷境之中，任何一分力量的增强都是他所需要的。

    他将勋章在手心握紧。

    【是否开启职业传承？】

    “游侠骑士”是誓言道途常见的三个基础传承之一，剩下两个分别是“侍从骑士”和“步战精锐”。但是灰火祭坛只会掉落第一种，毕竟这片土地已经很久没有过帝国的军人造访了。他扫过系统界面里职业预览中的基础技能树。

    游侠骑士会提供四个主动技能和一个被动技能。与卡萝尔的传承“侍从骑士”不同，游侠骑士的对单体作战能力更强，但是拥有更少的光环和辅助类能力。

    少年在系统界面上按下了确认键。

    他的眼前闪过一位骑士的一生。

    在精灵的奴役中出生，成长，作为忍无可忍的人们的其中一员开始了起义。身经百战，从海外的密林荒岛，到苍茫的大陆戈壁，战友不断离去，亲朋一一逝世，此身茕茕孑立。

    然而他还是在战斗着，大笑着，纵然他没有弑神屠魔的实力，纵然他只不过是最普通，最弱小的士兵之一，他还是向前走着

    ——直到在神骸之井，他遇到了他的命定之死，夜魇君王墨菲斯。

    潮水般冲锋的骑士中，无名的先行者坠马了。

    “获得技能：荒原的行者”

    “获得技能：复仇印记”

    “获得技能：破胆叱喝”

    “合并技能：冲锋”

    任何游戏CG都无法形容罗亭那一刻的感受。与3D动画制作出的拙劣的影响不同，夜魇君王遮天蔽日的威能能够引起人最本质的恐惧——对未知和黑暗的恐惧。

    正因如此，在传承之证的上一任主人被击杀的时候，罗亭几乎有一种想要呕吐的错觉，如同他也跟着那位无名骑士一起死了一次。少年睁开眼睛，收回视线，有些敬畏地看向了陵墓深处，仿佛透过厚厚的封土，瞥见了长眠千年的冈隆公爵：

    玩家们曾认为他们已经超越了蕾尔世界所有存在过的圣贤和半神，但是在一个真实的世界里，居然真的有人敢率军向着那片漆黑的夜空冲锋吗？

    “你没事吧？”少女走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是这枚传承之证里有什么不好的回忆吗？”

    罗亭摇摇头：“没什么，”他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微笑：“原地休息一会，我们很快要向下一个目的地行进了。”

    卡萝尔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生火去了。

    而此时，罗亭终于有时间检视一下他获得的技能：虽说卷宗学者号称人型资料库，但是毕竟他上一世大号是个法师系职业，此刻小号突然练了个纯粹战士，他也有点心里没底。

    【荒原的行者：被动技能：你如同经受过常年的骑手训练般，可驾驭无特殊坐骑标签的任何坐骑，并获得在坐骑上作战的能力（需装备长柄/两用/重型武器）；在森林/草原/戈壁地形，你可以花费1-4标准时的时间来确定方向/找寻足够一餐的食物和水；你每回合的移动速度增加3m/10尺。誓言道途每提升5级，你增加1点敏捷和力量】

    这个技能属于辅助向被动能力，誓言系职业里，除了步战精锐都有骑马的被动技能。可惜地城显然不算森林、草原，因此他找食物这个效果还发动不了。不过，他们离开钢城人的哨站时敲诈了足够的食物，现在暂时还饿不死。

    【复仇印记：每天两次，你可以标记一个敌人作为誓言目标，你对其造成的任何伤害超凡性地增加1-8点，并且对其发起的攻击命中率大幅度提高。该目标将永远在你的视野中，即便其使用了隐身等技能】

    罗亭此刻已经坐在了火堆边，他兴奋地搓了搓手：这就是游侠骑士的招牌技能，号称即便套在风车上也能靠普攻搓掉它一层皮的复仇印记。单次伤害增加1-8已经接近一把长剑能造成的伤害值了，更何况，它生效于每一次攻击。

    每一次攻击——甚至如果少年后面兼职个法师，他丢的奥术飞弹也能吃到这个加伤。

    【破胆叱喝：选择一名目标遭受你誓言之力的冲击，其必须通过一个意志豁免，否则就会陷入难以抑制的恐慌，持续一回合。每次受到攻击都会重新触发该目标的意志豁免，直至效应结束为止。】

    “密探先生，你又想起高兴的事情？”卡萝尔将考好的干粮递给他。

    “是的。”少年一本正经地说：“大小姐，你不是游侠骑士真的是太好了。”

    毕竟他还是想象不出来这位小女士满脸狰狞地向敌人大吼的场景，或许他自己也不太适合这个技能。但是这还是10级以下稀有的硬控，还是个PVP技能——

    BOSS的意志属性或许够高，但是一般的10级玩家可扛不住这一嗓子。

    几个人迅速吃完了这一餐——毕竟虽然已经离灰火祭坛有一段距离，但是血腥味还是一阵阵地向鼻子里钻。

    “我们来讲个饭后故事吧。你们了解墨菲斯吗？”少年喝了口水，毫无绅士风度地打了个饱嗝，问道。

    红发大猩猩摇摇头：“那是啥，能吃吗？”他用手指头剔着牙，显然刚才的肉干让他意犹未尽。

    卡萝尔却严肃了起来：“每一位冈隆家的孩子都听过那个故事，”她拍拍盔甲上的尘土，站起身来：“有关背叛的达斯提，迟来的斯特林，和战死的多尼亚·冈隆的故事。”少女明亮的碧色眼瞳严肃地看着罗亭：“有关遮蔽了半个神骸之井的黑暗的故事。”

    她有些刚硬的眉毛竖了起来：“密探先生如此博学，想必也听过这个故事吧？”

    废话，我当然听过。

    罗亭在心里吐了个槽，随即开口：“您清楚就好。在神骸之井的大战结束之后，死在物质位面的七位半神恶魔和恶魔领主中，只有墨菲斯受到的伤势是最重的；在对尸体的处理方案中，祂的处理方案也是最严格的。”

    “处理方案？”少女有些疑惑。

    “是的，”少年嗅着鼻端愈加浓郁的血腥味：“妖术使公爵，也就是先王两位著名的谋士之一，将墨菲斯的尸体和与祂同归于尽的冈隆公爵一齐收敛，葬在了冈隆领的地脉之外，也就是我们头顶的这座首蓿平原。墨菲斯的灵魂一直被禁锢在这里，无法在深渊中复活，因而渐渐走向死亡。”

    卡萝尔也知道这个典故——她正是为此而来。

    “但是和公爵一同下葬的，并不仅仅只有他本人。”少年摩挲着下巴：“除去他那战死的亲卫团之外，还有两位先古的英雄。其中一个人你已经见过了——”

    “索斯·达斯提。”少女冷然地说。

    “是的。”罗亭打了个响指：“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的尸骸也被封在了陵墓中。”他双眼噙着笑意：“你刚刚还说过他的名字。”

    卡萝尔恍然：“副官斯特林！”她的表情随即苦恼起来：“他也是我们的敌人吗……”

    “我只是提醒一下二位，我们的敌人可不止这些邪教徒。”罗亭回过头，看着洞口，然后转回来面向卡萝尔：“大小姐，我们正行走在一个活着的传说当中，请你千万不要忘记这一点。”

    “那些传说的英雄，很可能都会成为我们的敌人。”

    雷克斯晃晃脑袋：“这有什么的？他们都死了一千多年了……呃……”

    少女却认真地点点头：“我会注意的，密探先生。”

    罗亭叹了口气：“就算我们到达了墓室的尽头，找到了屠戮者，作为冈隆家后裔的你不在现场的话，依旧无法取得屠戮者的认可，此次探险也是失败的，大小姐，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他咳嗽了一声：“你的生命比我的要重要，这是一个事实，所以请不要再用什么搏命的招式，我们总能找到办法。”

    不明就里的卡萝尔只能连连点头。

    罗亭侧耳听着隧洞里的动静：“那么，现在，有人希望和我一齐去做一点饭后运动吗？”

    “饭后运动？”

    “当然是那些天杀的鼹鼠人。”罗亭拔出武器——蕾尔女神在上，这些东西是吃肉的！

    红发大猩猩一脚踩灭了将熄的火堆，掏出长矛。

    甚至没等罗亭转过身，两个毛茸茸的大脑袋就从地洞的洞口探了出来——

    帝国和钢城边境的鼹鼠人一向是边境治安的心腹大患，这些长得神似《威利号汽船》（注：1928年的迪士尼短片）里的那只耗子的诡异生物不仅有着接近人类的智能，而且比较喜欢食用人类多汁且肥美的大腿肉。不过它们的生育能力没有真正的耗子那么强，所以对帝国统治还构不成威胁。

    当然，帝国皇帝觉得没威胁的东西对冒险者来说可不一定就没有威胁。罗亭看着系统界面里他面前那颗丑萌丑萌大脑袋边上的敌对标识和“15级”的等级图标，只感觉一阵阵胃疼。

    要不是他刚转完职，拿到了两点额外属性，他还真不一定打得过这玩意。

    更何况，这几只耗子显然不是来和他们讨论人生理想和社会意义的。就在罗亭的眼前，其中一个鼹鼠人嘴角还滴着鲜血，嘴角沾着肉丝、皮肤和几根弯曲的毛发——

    “你这个吃热狗的变态啊啊啊啊啊！”在幻肢的疼痛中，少年挥舞起弯刀，猛地劈了过去。在他身旁，红发大猩猩感同身受地用尽浑身力气一拳砸在那张脸上。

    “？”卡萝尔没有太理解这两个男人为什么突然暴走，她只能抽出长剑，跟在这两个人后面。

    愤怒的罗亭和雷克斯很快清出了一条道路，少年在劈砍之余，地图还开着，他时不时地确保一下自己没有走到错误的路上去。在他身边，护卫队长充分证明了一名熟练的战士可以不依靠武器作战——在长矛被卡在盗洞里之后，他似乎迷上了用拳头。

    随着他们的向前，恶臭愈发明显了。

    “好味道！”罗亭干呕了一声：“他娘的，这些地底生物就没有洗澡的习惯！”

    “我感觉地面在震！”雷克斯反手一拳砸扁了另一只倒霉耗子的头颅：“它们能引发地震吗？”

    “你放什么屁！地震术是个五环法术……我超我超真的在震！！”罗亭双手扶墙。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游戏里的BOSS有自己固定的巡逻范围，但是真实世界可是没有的。

    “该死，这根本不是鼹鼠人，这是————”

    少年的话音还没有说完，脚下的盗洞猛然崩塌。天旋地转之中，他看到了脚下一张吞噬着沙土和石砾的大口，闪闪发亮的BOSS标记和等级35让罗亭的心瞬间凉了一半。

    是那头地行蝾螈，它被难得一见的血腥味吸引而来，打算把几个人一口吞下。

    轰隆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中，整个灰火祭坛被一口吞进肚中，只余漆黑空荡的地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