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金术士——辛吉德。

    迪尔菲并不了解他，但作为一个底城学者，或多或少从流言中听说过。

    据说辛吉德底城出生，拥有非凡的智力，痴迷于研究自然界的法则和交互关系，为医学界做出过重大贡献，曾是皮尔特沃夫的大学校长黑默丁格的挚友。

    但后来因理念不合与黑默丁格分道扬镳，回到底城发展，然后研发出了……微光！

    那种致命成瘾，却能赋人“力量”的药剂，为炼金男爵们引来了无数财富。

    底城一半人恨他，一半人畏惧他，没有人喜欢他。

    他是个学术疯子，所以得到了疯子应有的下场。

    希尔科离开后，炼金男爵们背叛了他，将他扫地出门，整个实验室都被砸个稀巴烂扔进地沟里。

    因为炼金男爵们认为微光已经赚的够多了，没必要再为辛吉德的个人研究付诸金海银轮和风险，更何况微光“明面上”已经被上城勒令禁止，改头换面，变成了稀释的微光酒。

    没有人知道辛吉德去了哪里，只知道他还在底城的某处继续他的研究。

    ……

    “回去时在中层停下，我有事要回家一趟。”

    “没问题，我也刚好准备在中层把手上的废铁出手掉。”

    蒸汽机器人拍了拍胸脯，金属外壳咣咣作响。

    其实他内部还有相当大的空间冗余，但这方面维克托似乎没有做什么额外的设计。

    两人一拍即合，当即乘坐其他列班的尖啸返回中层。

    迪尔菲怀抱着那本残破的手册，淡紫的双眸注视着布里茨高大的身影隐入灰霾，然后选择了一条人流相对稀少的道路回家。

    相比地沟，中层才是底城大多数居民的生活区域。

    人潮熙攘，高楼林立。

    交易所商场、餐饮会所、演讲厅和烟花之地比比皆是，这让中层成为了人口最为稠密的城区之一，

    街道两边满是小吃摊贩，后巷子里则是微光酒贩。

    有段时间，迪尔菲也是小吃摊贩一员，有很多小屁孩跟在她后面跟她要刚做好的糖吃。

    但那段时光在迪尔菲跻身上城后便一去不复返了。

    此刻，时隔半月，迪尔菲轻车熟路地走在回家路上。

    事实上，今天是她难得的假期。

    维克托博士的意思是让她回家路上顺便解决下布里茨遇到的问题，但没想到迪尔菲竟然跟着布里茨在地沟区工作了一天。

    这当然有一部分原因是迪尔菲希望能帮到维克托博士，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迪尔菲……不太想回家。

    道路越来越窄，熙攘的人潮也几乎消失殆尽。

    路人脸上开始挂上某种阴翳，那是人生失意常有的表情。

    炼金男爵工厂无止境的加班、家里的学杂费伙食费……无论哪里都需要开销，但手头却只有几枚银轮。

    对于底城来说，他们是可替代的人形零件，但对于一个家庭来说，他们却又是唯一的支柱。

    而如今的迪尔菲，正是这些支柱的其中一个。

    推开房门，刺鼻的酒味混杂着炼金药物的味道，比灰霾还要更难忍受。

    她父母健在，只不过父亲几年前染上了微光酒瘾，失去了工作的心思。

    母亲则在炼金男爵的肥皂工厂患上了肺病，如今卧病在床。

    迪尔菲小心翼翼地掏出两枚金灿灿的金海放在桌上，但还是吵醒了那个桌子旁宿醉的男人。

    “这就是我们这月的生活费？比上月少。”男人嘟囔着，通红的睡眼满是空洞。

    虽然她可以把钱留给母亲，但那样没有效率，因为钱最后还是会流到男人手上。

    换做以前，迪尔菲一定会父亲大吵一架，用最肮脏恶毒的话戳进他的屁眼，但如今，没有必要。

    在做小摊贩的时候，她见过很多染上微光的人，他们藏头露尾，败尽家产，哪怕身体产生畸变，只要得到一时欢愉……

    相比那些瘾鬼，迪尔菲的父亲至少会花时间照顾生病的母亲，

    要知道，对于底城来说，肺病几乎是致命的。

    如果不是男人每天用炼金装置为母亲洗肺……迪尔菲不去想那些不愿发生的画面。

    她沉默着走进卧室，母亲咳嗽着给了她几句安慰和鼓励的话。

    迪尔菲微笑着一一应下。

    她告诉母亲，以后要把他们接到上城去住，这样就不用每天用炼金呼吸装置洗肺，上城的空气很好，对肺病也有好处。

    母亲哭笑着说自己的小迪尔菲长大了，然后是一阵激动的咳嗽。

    迪尔菲安抚母亲睡下，走出家门，深深吸了口灰霾。

    流明灯照在她的脸上，阴晴不定。

    男人不知道，那两枚金海几乎是她全部的薪酬。

    小时候总觉得父母无所不能，但长大了才知道他们也是会败给微光酒和工厂劳务的普通人。

    迪尔菲不要普通，所以她要去上城，留在上城。

    哪怕对于底城人来说，上城才是他们的微光！

    ……

    “七个银轮！”

    蒸汽机器人听着叮当作响的银色齿轮在掌中跳舞，心情愉悦。

    今天后巷野火帮的那群小屁孩竟然没有压价，真难得。

    在底城，几乎所有的产业都被炼金男爵掌控，但野火帮是例外，他们主要做废物利用的生意。

    这个生意需要相当规模的廉价人手，野火帮的成员也大多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儿和祖安迷童，只求温饱。

    炼金男爵在这块蛋糕上讨不了好处，只能拱手相让。

    但相应的也导致野火帮对废品收购压价非常严重，今天能有七个银轮的收获着实出乎苏奇的预料。

    要知道，七个银轮对于底城不算小数目。

    上下城的货币是通用的，一金海等于一百银轮，一银轮等于五十铜圈。

    一枚银轮在皮尔特沃夫或许只能买一份茶汤加甜糕。

    但在底城却能够一个家庭紧巴巴生存一天，几个金海甚至可以购买到一个恕瑞玛奴隶！

    苏奇将银轮小心地放进内部甲板的空间里，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把手臂伸直一摇一摇应该挺像一只招财猫。

    存钱，是所有打工人的美德。

    苏奇回到广场，迪尔菲早已在约定好的地方等着他。

    身为维克托助手的她，做事总是追求效率，但偶尔似乎也会怔怔地盯着天空斑斓的光线发呆。

    蒸汽机器人发出一声气鸣，冲她打了声招呼。

    迪尔菲怀抱着那本残破的手册，冲他笑了笑，然后两人一起走向上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