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挑衅
议事堂内,蒙打量着面前这个陌生的女儿,曾经并不在意的,近日却给他诸多震惊,或许在多年前,他便注意到她的与众不同,女偃说她是神女,大巫说她恶鬼附身,他默认了大巫的言论,因为他竟心升畏惧,否则无法解释她身上重重奇异之事,未想,她能平安长大,还能助族里渡过困境,顒说她提出开垦山坡为田,令他再次畏惧起来,但她表示,她是他的女儿,她身上流着他的血,他才恍然大悟,是神灵选择了她,还是他?又或者是她,也是他。
但他依旧不能掉以轻心。
“你见我有什么事?”蒙问。
元羲一改适才小孩子做态,她认真的看着蒙,神色中带着丝丝悲伤,“阿母死了。”
蒙嗯了一声。
“阿父伤心吗?”
蒙诧异她如此问,但元羲很认真的听着他的回答,他道,“女偃己随先祖左右,是她的荣幸。”
元羲扯了扯嘴角,“那阿父伤心吗?”
蒙道,“何意?”
元羲很失望,眼中的悲伤更甚,“阿父是不伤心了。”
蒙十分不悦,淡淡的看着元羲。
“如果阿母的死是有人刻意为之,想必阿父也不会为她报仇吧?”
蒙惊讶,元羲迎上他的目光,父女二人便这般对视着,蒙的神色变得越来越严肃,他仿佛明白了她的用意,但见他缓缓起身,来到元羲面前,而元羲认为蒙听到这样的话是内心有所触动,到是满怀希望,险些将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蒙却一把扯起她的衣领,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你不会是想说姆赤害了你的阿母?”
适才,她便指控姆赤要杀她。
元羲正欲点头,蒙眼色凌厉,“你究竟想做什么?”
嗯?
“挑拨我族与鱼族之间的关系吗?想置我族于险地?”
元羲未料蒙是这样的想法,从他愤怒的目光中,她意识到,女偃的死他不伤心,他一点儿都不伤心,说不定还不如族里死一头牛能让他心起波动。
她为女偃感到不值,她心疼如绞。
“不,我只是说如果。”元羲逼着自己调正了情绪,指甲深深的掐入了掌心。
蒙依旧没有放开她,一旁的佑整个吓呆住。
元羲突然感到丝丝危险,面对蒙猜忌的目光,她很快慎定下来,“阿父与鱼族结盟,的确是一步好棋,但并非最好的。”
蒙目光一闪,收敛的怒火,他放下了元羲,“你说。”
果然,蒙在意的只是他的部落。
元羲深吸一口气,“我族处于虎,龙两部之间,若受欺,鱼族也是鞭长莫及,何且,鱼族弱小,不能给我族更多的帮助,我们其实可以......结盟虎族。”
蒙听言惊讶,“为何?”
元羲道,“龙,虎争斗,我族坐收渔翁之利,阿父结盟虎,向虎献计,让虎扶持犬部,用犬牵制龙,鼓动犬攻龙,阿父再密告鱼趁机攻犬,龙,犬灭,我族联合鱼,再收拾虎,到最后......我族与鱼族,阿父自行决定。”
既然鱼族是姆赤的依靠,那么没有了这个依靠,她还算什么?
元羲不相信到最后,蒙能容得下鱼族。
简单几句话,蒙听了沉思良久,然后,耐不住激动,又无法控制情绪,脸上表情丰富之极,“你......你......怎么......”
怎会想到这些?
当然是照搬晋楚争霸,吴越争锋。
元羲道,“阿父不惜用粮食换取青铜不就是......”她把野心二字换成,“想让我族从此不再受他族欺负吗?”她连借口都帮他想好了。
“甚是。”蒙明明兴奋,却装腔作势,“你之言,我会与几位族老商议,但目前对族里来说,种植才是最主要的。”
“阿父所言甚是。”
“好了,你回去吧,对了,你现在居住在顒的屋里?”
“是。”元羲回答。
蒙道,“不如你搬到我这里来,让姆赤来照顾你们。”
元羲听言眨了眨眼,“阿父认为姆赤会照顾我们?”
蒙道,“这是她应该做的。”
元羲笑道,“我与妮和不来,阿父不怕我们天天打架?”
蒙皱起了眉头,“罢了,我会让顒重新为你们建一所木屋,以后所需物资你可去寻益老,虽然,你年纪尚小,但也不能不劳作,可做些轻松的活儿。”
“是。”元羲朝蒙一礼,然后牵着佑的手走了出去。
外面寒风凛凛,但更冷的是人心。
她以为蒙对女偃就算没感情,至少会同情,可是,没有,在他眼里,女偃或许就是一个物件吧。
“阿姐,我们去哪里?”
元羲带着佑一直朝外走,并没有停下来,他们穿过废墟,爬上山坡,最后攀上一处悬崖。这里曾是女偃爱来的地方,那时,元羲还小,女偃背着她坐在悬崖上眺望偃山。
元羲对着偃山大喊“小黑。”,又吹响竹哨,尖锐的哨声划破长空,传向千里之外。
没隔多久,天空出现一个黑点,刺耳的啸声传来。
同时,顒走出母亲的木屋,听见啸声,抬头看见一只巨雕在部落上空掠过。
小黑站在悬崖上,扑腾着双翅,元羲眼眶含着泪水,“小黑,阿母与魈死了,他们是被害死的,仇人还要杀我与佑,所以,我希望你能助我手刃仇人。”
小黑仰天长啸,元羲哭得像泪人。
从悬崖下来,元羲收拾了心情,与佑手牵着手,她还摘了一些野板栗给佑吃,回到木屋,见顒与甲等几个族人在搬运木料,元羲下意识的握住了竹哨,顒告诉她,“阿父说要给你们重修木屋,我这边地势宽敞,修在这里,以后方便我照顾你们。”
元羲犹豫片刻,“多谢阿兄,可需要我做什么?”
顒道,“你还小,什么都不用做,你先回屋吧,屋里烧着火,暖和。”
元羲点点头,牵着佑推开了木门。
“羲。”顒又道,“你放心,以后我会护着你们。”
元羲没有回应。
屋里果然很暖和,元羲将竹哨挂在脖子上,放在衣服里面,然后把板栗倒出来,用沸水煮了一会儿,再捞起来放在火塘边上烤,一边烤一边透过窗户看着干活的顒,其实她想把屋子重建在废墟上,如此,做什么事都方便些,但顒......今日议事堂的话,他是否相信了?姆赤是他的母亲,他会如何?而顒是她的恩人,一直都很护着她,若她报了仇,她以后将如何面对顒?元羲陷入沉思,最后吐一口浊气,有些事是不能相抵的。
夜晚,蒙回到自己的木屋,姆赤己等侯多时了。
“怎么这么晚?”姆赤解下蒙的外套,挂在墙上,屋内火塘很旺,很暖和。
蒙道,“与益老商量了一些事。”
“就益老一人?大巫可在?”
蒙看她一眼,姆赤笑道,“我是提醒你,大巫年数大了,你们谈事不能太晚。”
蒙嗯了一声。
姆赤打来热水给蒙洗脸,洗脚,“羲那孩子甚是可怜,不如就由我来照顾吧,她住在顒的屋里也不方便。”
“都是兄妹,有甚不便。”蒙道,“她与妮不和,住在一起闹心,我己决定重新为她修一间木屋,她也不小了,能照顾好她弟弟。”
姆赤低头着,嘴角一勾,“今日她说的话......”
蒙脸色一沉,“你要好好教导妮,别整日的胡闹,羲是野人的孩子,那我是什么?野人?她与羲相比,差得远呢。”
姆赤不悦,还想辩解,蒙拿起布,自己拭了脚,疲惫的躺床上,“别说了,太晚了,睡吧。”
木屋很快盖好了,元羲与佑搬进了新家,从此元羲与佑极少出门,天气越发寒冷,元羲在家里织布,佑喜欢用竹子编制小动物,自己也能玩得开心,即便外面有小孩子玩耍的声音传来,他也不为所动,他喜欢呆在阿姐的身边,这让他觉得安心。
妮来骚扰过他们,有时在她屋外大骂,被顒赶走了,顒每日都会来看他们,有时会给他们煮饭,有时会砍些柴火,还会去山上猎些野物送来,他对他们更好了,但元羲心情越发沉重。
他常在身边,她们又怎能报仇?
他二人都没再谈及大火之事,仿佛都在刻意回避,有时,她认为他知道了,而他依旧对她好,但她却开始防着他,他们之间仿佛隔了一层,谁也没有戳破,否则,他们之间艰难维持的友情,亲情,将会一去不回。
同时,姆赤这边也为此发愁,“顒一定是知道了,所以才寸步不离的守着他们。”
翳道,“两个小儿不足挂齿。”
姆赤想到那日在芦苇地被撞见,又羞又怒,她是族长的妻子,她与其她女人不同,更何况......元羲在议事堂的话,她是聪明的,但也挑衅到了她的权威,“事到如此,再无回头,过几日,蒙要带着族人冬猎,便是最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