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是个伤感的词语，却又是一个充满希望的词语，正如三年高中毕业后同学们短暂欢聚，紧接着各奔东西，开启新的篇章。

    “咱们文学社要不要找时间单独聚一下？”

    随着石子的投入，群聊开始活跃起来，七嘴八舌讨论聚会相关事宜，最后敲定为电影鉴赏。

    路明非抱着电脑，缩进被子里，注视着屏幕的荧光，在表弟呼噜声中十指飞舞，不停打字后删除，斟酌下一句聊天框该出现什么内容。

    虽然他出乎所有人意料，爆冷被卡塞尔学院录取，更是在叔叔婶婶两人震惊的目光中豪取每年三万多美元的奖学金。

    但，他内心还是放不下那个坐在窗边的身影，初恋那酸甜的滋味让人陶醉，不知不觉就深陷情网。

    午后阳光透过窗帘，女孩脸边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手中拿着玛格丽特-杜拉斯的《情人》，文艺优雅的气质直接征服了垃圾桶边趴在桌子上装睡的青涩男孩。

    “我要洗澡了，下次再聊。”

    嘀嘀声后，戴棒球帽的女孩头像变得灰暗，路明非摘掉耳机，点开仍在不断弹出消息提示的群聊，顺手@了某个从不亮起的头像。

    跑腿的活计他早就轻车熟路，先确定不来参加的，再统计具体人数。这些都是为了在心上人面前不遗余力地展示自己。

    群内瞬间沉默，然后无事发生般继续吹水聊天。没有回应实属正常，那位留的联系方式更像顾及他人面子的装饰品。

    而他们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已读不回还有一种情况…

    灯光晦暗不明，背后悠扬婉转的口哨声如影随形，无论逃往何处，都摆脱不了索命的音调。

    娃娃脸的西装男子有些发福，可这丝毫不影响他蜥蜴般踩着墙壁借力跳跃的灵活动作，哪怕最严苛的跑酷达人见到后也要打出满分。

    Twistednerve，《杀死比尔》的经典配乐，电影中，伴随口哨声从容更衣，女人不紧不慢做好杀人前的所有准备，轻松欢快的旋律下，是冷漠无情的致命杀机。

    “吁—嘘—吁嘘嘘—”

    第一次升调，尖锐，刺耳，不再掩饰杀戮的欲望。

    额头渗出细汗，男人狂奔在无人的走廊，心脏擂鼓般疯狂跳动，绷紧的肌肉感到些许疲惫。

    放在街头，或许只是场吸引眼球的运动表演，但，这里可是日本最大黑道本家那戒备森严的老巢！

    男人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打扮得像伯明翰黑帮的闯入者为什么要追杀自己，现在他很清楚，被追上的话，绝对死定了！

    毕竟，他现在的动作哪怕是放慢数十倍，也不会被肉眼捕捉，这可是玩弄时间的力量！

    原本他很自豪，天生就是完美的刺客人选，直到今天…后面那个声音还在不断靠近，口哨的频率越来越快也愈发急促。

    怪物！他，或者说它是怪物！在近乎凝滞的时间中，信步而行，随意散漫的仿佛在郊游踏青！

    “吁——嘘——”

    第二次升调，简单，直接，猎人已经站在猎物床前，不再需要多余的修饰和遮掩。

    赤裸裸的杀意，单纯的杀意，对生命漠不关心的杀意。

    “啊！死ね！！”

    再也忍受不了心理上的折磨，退无可退就只能拼命，男人抽出捆绑在袖口的折刀，蹬着面前的铁皮起跳，半空中鹞子翻身，挥刀劈砍。

    金属掉落的‘当啷’脆响在走廊尽头回荡，灯光恢复正常，身着呢子大衣的身影转身离开，黑色卡片蝴蝶般在指尖飞舞。

    正上方几层楼的高度，数不胜数的电脑机箱排列整齐，闪烁着不同颜色的指示灯，大功率风扇运转的噪音让来往的工作人员不得已带上耳机，避免听力受损。

    醒目的警报灯突然点亮，鲜血般不详的红光映在人们脸上，督促他们尽快撤离。

    不需要问原因，服从命令就好，畸形职场文化反而让散场有条不紊地进行，秩序井然。

    人去房空，占整层楼的巨大房间内仅余机器的喧嚣，蓝色荧光投影出虚拟的长发女子形象，蚕豆眉，丹凤眼，鹅蛋脸，裳唐衣。

    挑衅自噪音中清晰传出，对人工智能的拟人形象评头论足，从背后穿过虚幻的身体，在她对面站定。

    “传说中的辉夜姬居然是照艺妓的打扮来建模，那位来自月亮的神女知道的话会哭出来哦～”

    “您也不像本国黑道，不过什么样的打扮配上您的脸都分外合适，可惜一见面就调侃妾身算减分项。”

    来人掏出手机，瞄了眼后，熄灭屏幕揣回兜里。

    “长话短说，我带来了龙头玉，以后烦请辉夜小姐多多关照。”

    “啊～吃不消呀～开个玩笑，您的权限已经更新，欢迎，来自加图索家族的特使。”

    黑卡代表的底层权限顺利运行，月亮神女再堕凡尘，褪下天之羽衣，屈从于皇帝的权柄。

    “我的眼睛又不是李子…龙神？就那个社畜？呵呵～”

    嗤笑两声，掠夺神女之人将顺路买的新耳机塞入耳中，解锁手机，点击悄然出现在原本空白处的图标。

    “帮我抹掉，不对，伪造过去…话说，你的声源好耳熟？爱豆？仔细想想辉夜姬好像真是奈良时代最火爆的爱豆…”

    工程师们拎着皮包，一路小跑，因为误报耽搁的工作需要补救。

    从人流间穿过，随便找个话题，边聊天边走向宽大豪华的电梯。

    “芝麻开门。”

    没有停下脚步，轿厢恰好在面前打开，仅有一人搭乘，在繁忙的大厦中堪称奢侈浪费。

    “您说的是ξ层？喜新厌旧的速度让妾身叹为观止。表妹，学妹，这次是义理妹妹？”

    清冷的女声仅残留少许电子合成的僵硬，抑扬顿挫，将惊讶情绪演绎得惟妙惟肖。

    “你妹。别乱翻别人手机，好歹也算个公主，注意教养。”

    “钢铁竹林公主？听起来像那些不识趣的无聊女生…”

    打断拟人化的抱怨，炼金矩阵和计算机科学的造物并非单纯工具，但也无需刻意迁就。

    摘掉耳机，沿着粗糙冰冷的水泥通道深入，另一位公主就居住在前方的堡垒。

    医疗室，保险仓，银行金库同款防爆门，重重险阻就像经典RPG游戏里的关卡，全部克服，才能获得最后的通关奖励。

    而本次的通关奖励是…

    嘴里叼着牙刷的少女歪歪头，冒出可爱的疑惑，现在还不到打针时间怎么会有陌生人进来？

    露出粲然的笑颜，坑蒙拐骗惯犯自然演技超群，空手套白狼，只需要一点微笑和耐心。

    “找到你了。”

    行优雅的贵族躬身礼，牵起少女柔若无骨的小手，深情注视懵懂稚嫩的双眼。

    “我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