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虚按在水面上的手掌，哈出一口浓郁的寒气，挥散半空中凝结的冰晶，我站起身，扭头离开雾霭腾腾的江边。

    至于水下正在生死搏杀的二位，失去悬念的结果没有期待价值，哪怕是龙王，也免不了踏上既定的命途，成为他人垫脚石。

    “活着难道不好吗？”

    何况，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处理，没空浪费在他们身上。

    莱茵河的黄金总是吸引不知死活又贪婪成性的蠢货，盗窃珍宝的矮人妄图用充满魔力的黄金铸造指环，以此来统治世界。

    殊不知，一切神与人的纠缠不过建立在富有余裕的基础上，没有兴趣后就会直接动手，只留给尼伯龙根的株儒阿尔伯利希仇恨与诅咒。

    …

    “…尺寸最小的色欲，不过足够撕裂你的身体了。”

    反握古朴短小的胁差，狠狠将它插入身下不断挣扎的巨龙头顶，同时某个无形的领域展开，高温水流暂时被领域隔绝，隔绝的不止热水，还有周围躁动而狂热的火元素。

    虽然以—现在的身体强度只能暂时释放无尘之地这种危险言灵来压制康斯坦丁的权柄和力量，但，胜利的结果已经注定了！

    这样想着，背手从青铜长匣中抽出亚特坎长刀饕餮，顺着色欲破开的缺口刺入。

    不断震动的短刀和金属里布满细孔的长刀，看似无力的手掌却在巨物翻滚挣扎下死死抵住刀柄，犹如叮在牦牛背上的吸血牛虻。

    “呼——”

    吐出长长的浊气，翻手牢牢握住刀柄，猛然拔出双刀，挥舞出残影，交替着凿进坚硬的骨头。

    “欧拉！欧拉！欧拉—”

    一边大笑一边呐喊，金属与骨骼碰撞溅出的火星驱散黑暗，照亮兴奋到扭曲的脸庞。

    巨龙吃痛，咆哮着扭动身体，却怎么也阻止不了，缺少战斗经验成为它的弱点，毕竟以前在哥哥的保护下不需要做这些。

    长满嶙峋骨刺的尾巴倒卷，试图将脑后烦人的虫子勒死，被躲开后，巨龙躬起身体，将自己化为拉满的弦猛然弹出。

    巨大的躯体直接撞在领域边缘，没有意外地成功破开渐渐消弭退散的无尘之地，沐浴在重新沸腾的水中，巨龙仰头怒吼。

    下一刻，君王的怒火爆发，数十枚凝固汽油弹都比不上青铜与火焰的君主亲自施展的言灵-君焰，炽热烈焰生生在浊水中燃出一片空白。

    虽然横置双刀抵抗住了抽打而来的长尾，但有些瘦弱的身体还是被拍得在水中倒飞，背后的刀匣也在失去平衡的过程中遗落。

    硕大的黄金瞳映出对方的狼狈，怨毒和愤恨之色几乎将他淹没，高昂的吟唱声再度出现，伴随火的躁动，巨龙破开水波，直直冲向刚稳住身形的敌人。

    “康斯坦丁…”

    面对极速冲来，试图将自己撞成碎块的巨兽，没有任何慌乱，反倒是微不可闻的叹息显出其内心复杂，像是在与旧友告别，送他踏上通往冥界的不归路。

    “再见。”

    前冲的势头突兀中断，细小红色顺着巨龙头部的破损处钻入，精准地命中男孩额头，金色竖眸被子弹直接贯穿，贤者之石弹头就是专门为弑杀君王准备的。

    感受皮肤传来的灼热与痛楚，按住随水波漂来的破烂龙头，接着还未完全消散的力量，放任自己的身体被顶得向后退去。

    手腕翻转，每一块骨骼都调整至最适合发力的位置，双臂交叉，然后交错挥舞，掷出手中两把炼金术领域集大成之作，穿过纤细的肩胛骨，将男孩钉死在颅骨壁上。

    “虽然发泄了一通…”

    反推龙首，借力送出皮肤呈病态红色的身体，瘫软地躺在江边，任由暴雨冲刷严重烧伤的躯体，体验堪比在刀片中洗澡。

    “唉…希望哥哥别怪我吧…”

    听着远处声嘶力竭的惨叫，身穿紧身作战衣的女子按下耳麦，向远方塔台里的指挥报告。

    “青铜与火之王康斯坦丁，确认击杀，任务一完成。”

    按部就班，一点点将特制狙击枪拆解归位，斜挎琴包，背带深深陷入胸口的谷间。

    “路明非存活，任务二完成。”

    “辛苦了，这样以来，”

    酒德麻衣接过话头，甩动湿漉漉的乌黑长发，双手搭棚，眺望远处，雨中水面雾气弥漫，朦胧，静谧，好像刚刚的大战没有发生一般。

    “啊，这样以来，终于开始按照剧本演绎了。”

    …

    “哥哥——哥哥——别丢下我，别走——”

    已经不能用凄厉和狼狈来形容，男孩半个脑袋破开大洞，双肩耸动着却使不上力气，如同断掉前足的残疾海龟，一点点挪动身体，拼命朝温暖的地方爬去。

    抬手摘掉潜水面罩，俏脸绷紧，苏茜沉默着，沿青铜道路洒落的血迹步步逼近生命力顽强的男孩。

    “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空洞的双眼再无王者威严，往日刺目的黄金瞳在刚刚的战斗中已经被刀剑摧毁，男孩露出哀伤的神情，努力扬起小脸，转向身后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战争没有对错，只有立场。”

    拔出捆在背后的单发式后膛枪，打开弹舱，将一枚还在不断收缩舒张的黑红子弹装填进去，枪口顶住男孩后心，手指搭在扳机上。

    “这样啊…好复杂…我听不懂…能不能——”

    “砰”

    枪声炸响，黑红色纹路瞬间爬满虚弱的躯体，将血肉腐化溶解，原地仅留泛着赤铜光泽的骨骼。

    枪口无力垂下，伫立良久，苏茜提着枪，轻叹一声，转身离开狭窄的通道。

    “任务完成。”

    …

    “我不是来做交易的。”

    “买卖讲究的是一个你情我愿，这样是不是…不太合适？”

    眼见对面的暴发户没有屈服之类的想法，男人微蹙眉头，隔着梨花木办公桌，用视线压迫利益场上刚亮相的新贵。

    “最后警告一次，别把自己放得太高，不然，落下时很容易摔得粉身碎骨。”

    “呵…陈家主，谈判可不是一昧的威胁或让步。”

    蜜色秀发梳成一股麻花辫，搭在身侧，女孩缩在宽大柔软的褐色真皮老板椅上，语气嘲讽。

    “做生意，可没有做人难呀～”

    “希望你不要后悔。”

    眼底泛起淡淡的金色，兵马俑般古板森严的男人缓缓抬头，目光冰冷杀意毕露，强取豪夺一直都是他面对低贱物种的惯用手段。

    虽然在混血种社会中，金钱并非决定性因素，但没有谁会嫌弃自己钱多的花不完。

    这个女人…先把黄金的秘密拷问出来，之后再慢慢料理她和她的家人们，正好实验室那边缺生物材料了，废物利用，算这些下贱的暴发户最后的价值。

    交易，那是建立在平等上的互利共赢，他们之间也配谈交易？

    “你在威胁我？好可怕呀～”

    压力扑面而来，苏晓樯却将白皙的小脚翘在桌上，根本不加理会对面西服鼓起凶态尽显的家伙。

    眼角崩出青筋，鼓胀的肌肉撑起衣服，獠牙外凸，利爪弹出，怪物却还保留着冷酷的理智。

    双腿微微下曲，肌肉收紧，爆炸性的力量已然积蓄，布满鳞片的手掌张开，对准还在悠哉悠哉嚼着泡泡糖的少女。

    “感谢你们的黄金，要怪，就怪你们运气太好了——”

    “我劝你还是别这样做比较好，会死的哦～”

    刚要起跳的怪物僵在原地，冷汗流过崎岖的鳞片，瞳孔缩成针尖，不敢回头，因为半死侍化后更加敏锐的直觉已经宕机，这种体验他只在那位先生身上才感受过！

    “你…你们！”

    难怪敢明目张胆地展露财富，原来，原来——

    “龙王！！！”

    面部扭曲变形，目送匀称的身影错身而过，坐在桌上，翘起二郎腿，哼唱不知名的旋律。

    “我…无意冒犯，请您原谅，这是场误会。”

    从震惊中冷静下来，根据过往的经验做出判断，龙王隐于幕后，肯定在谋划些什么，还有斡旋的余地，再说他也不是毫无准备。

    “哦？是吗？”

    双手后撑在桌面，仰过头，询问俯身向前的少女。

    “不是的啦～他是大坏蛋，看都看得出来～”

    凑到完美的侧颜边，轻声耳语，苏晓樯垂下长发，用发梢去撩拨线条优美的脸颊。

    单手抓住胸口，痛苦难忍地半跪在地，男人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简单的虚握动作就能让自己感觉到心脏被攥紧般绞痛万分。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你们根本不知道——”

    骨节分明的手掌握紧，明明空无一物的掌心却有鲜血流出，沿昂贵的手工地毯流淌至男人脚下。

    异化的躯体倒地不起，瞳孔散开失去生机，说不出的威胁变成遗言。至于男人所谓的后手？分身之类的小把戏可是魔术师们的特长。

    妄想心音（Zabaniya），虽名为宝具，但本质其实是诅咒。

    杀害对象的心脏将被详细描绘在镜子中，借此制造分毫不差的存在，如果伤害假货，真货亦会受到相同的伤害，死者表明毫无损伤，心脏却被完全破坏。

    共鸣，咒杀。身体不重要，只要灵魂的频率同步，掏走心脏的诅咒就能生效，虽然目标仅有一人，但锁定的那‘一人’在魔力抗性不足的情况下绝对无法逃避。

    “又麻烦你了…”

    跪爬到少年怀中，像找到猫窝的奶猫般蜷缩身体，让自己显得娇小，苏晓樯在享受片刻难得的温暖同时，低声呢喃。

    “没关系，”

    少年轻笑着在精致的职业装套裙上擦干手掌，逗弄小猫一样摩挲少女细腻的皮肤。

    “又不需要我来善后。”

    联想到某位见到我就撒泼打滚的龙王小姐，不是要钱，就是要亲亲，抱抱什么的…实在是把龙族的脸都丢得一干二净。

    “真以为有免费午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