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除所住之处其实是大哥住宅分出的一间偏屋，青砖垒砌的小院中又隔了一道不高的泥胚土墙，轻轻一跨就能跳过。

    太久远的记忆张除无法得知，但张降说过，这是他们父亲被贬谪之后在王河县安下的，老人家走之后就留给了兄弟二人，张降婚后才砌了土墙，算是兄弟分家。

    郑雪梅毕竟不是县衙中人，在张降被放出的时候就先自己回了家，见到兄弟二人结伴回来，先是一喜，想到自己天天骂的小叔子救回了相公，又无言以对，只能藏了起来，不敢出来迎。

    ……

    “嘎吱”

    张除推开房门，环顾着周围，重新把门关上，再关了窗，把自己置身黑暗之中。

    这是他以前的习惯，尤其是在看过了精彩的小说或者剧集之后，他总会用这种方式把自己重新沉寂在案件之中，重新审视。

    一真一假两盒贡品放在身边，他眼眸深沉。

    两假一真，三枚丹药。

    一颗在死者身上，一颗被犯人藏起，一颗不知所踪，按理说三分之二的概率，拿到真的并不奇怪，但事后想来又有些奇怪。

    为什么死者身上会留有一颗丹药，而不是全部被拿走？

    “我不相信巧合。”

    这不是他第一这么说，即便是穿越到一个具有超凡能力的世界，也是如此。

    身为驿吏，何军不可能不知道有些贡品会用真假参半，甚至多人护送这种掩人耳目的手段。

    “除非他能辨别出真假！”

    这样，那一切都解释的通了，不然驿使身上的如果是真的，他不就前功尽弃了？

    但还有一个问题，他那个同伙，又怎么甘心拿假的呢？

    “想不通啊！”

    张除长叹一声，犯罪嫌疑人已死，现在他的所有想法都没人能验证，盲目猜测反而越想越乱。

    把案情信息抛在脑后，张除心思沉浸在身边的雁翎刀上，在后堂之时，李烈不光安排了诸多贡品交接的事宜，还为了让他有自保能力，教了他一招藏刀术。

    随着一道道精意注入刀中，张除只觉得自己好像脑袋一片清明，这柄雁翎刀就好像自己的右手一般，亲切温暖，除了不能当老婆之外，俨然就是自己的第六肢体。

    这其实算是守夜人的通用技能，实际上就是个水磨工夫，学过武的都能用，贵在坚持。境界低的时候要全神贯注才能温养刀刃，等到境界高就可以自动温养，看似平平无奇的刀兵，经过不知道多少个日夜的温养，出鞘之时，可惊天地泣鬼神。

    据说守夜人一个练气三层的小子，出其不意曾用藏刀术斩杀过一名神人境的妖道，不过凡人终究是凡人，神人境已经修成内丹和阴魂，被斩肉身的情况下还是凭借着内丹逃之夭夭。

    当然，这种斩仙事情自然不是张除需要考虑的，他只要尽可能的做好自己现在该做的事，为自己上京增添一份把握。

    这方世界，神魔乱舞，真正的仙人之术可不是凡人能够接触到的，境界自然也罕有人清楚，记忆里他只晓得有修为在身的道人就算是“真人境”，能飞天遁地，云游四海的就是“神人境”，其他就不慎了解了，毕竟他只是一介武夫。

    武夫倒是没什么好说的，以“精、气、血”三种不同练武方法分为“炼精境”、“炼气境”、“炼血境”

    “精”是指精神，“气”是指内息，“血”指肉身

    这三个境界各有差别，却无高下之分，但都属于凡人三境，也都需要兼炼，也就是炼气的同时，也要炼血、炼精。

    所以一般都是主炼某一项，辅炼其他。

    等精满如神、气涌似海、血坚同铁，这三种圆满状态达到其中一种，也就是脱胎换骨之时。

    可以算得上由武入道，进入“入道境”。

    顾名思义，此刻武夫就不能算是单纯的武夫，一拳一脚都蕴含着某种天地间的“道”

    如上古传说中以白猿为师的白衣三，就是以武入道的第一人。

    又譬如前朝创立了武极宗的张仙师，不光道法高深，武道也是当时天下第一人，据说后来还以道门手段飞升，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若要类比的话，入道境，差不多等同于道门的“真人境”，而且虽然不能像道门的“神人”一样长时间飞行，却也算勉强有了御空手段，面对危机时，不再受限于力从地起的限制。

    等到后面远游境，武夫便能以内息沟通天地，踏空而行。

    再之后，武夫便进入仙人境界，共分三层“谪仙、地仙、天仙”

    不过这三境界在道门眼中不过是“伪仙”而已，只有仙人的战力，却没有仙人的神通，在道门看来，属于是徒有其表。

    虽然达到仙人境以后即便是最低境界的谪仙也能吊打道门同境界的高手，但是奈何人家就是不承认。

    一刀下去开山劈石，脑浆迸裂，元神损毁，人已经凉透了，嘴还是硬的。

    只有达到传说中的“真仙境”以武破天，他们都不会认可。

    而且道门术法，武夫技艺也各有不同，战力虽是武夫更强，但道门千奇百怪的术法，比如远游境武夫，虽然能够御空而行，但真打起来，可能摸都摸不到一下神人境的道人，所以也不怪他们修真的那么拽。

    毕竟修仙的就是资质高，了不起，没辙。

    道门能修仙法的道童，放到凡间，不往多了说，至少都是远游境起步！

    不过资质要求高也就意味着人数少，所以双方也算是保持着某种微妙的平衡。

    要是类比的话有点像前世张除玩过的游戏，道人就像是法师，武夫就是战士。

    同样的，还有一群类似于牧师的人——丹师。

    大历二年，仅仅登基两年的皇帝不知道什么原因突发奇想开始修道，但道门法术哪是这么容易修成的，即便是他好不容易入了龙虎山道籍也不过是毫无资质的道门弟子罢了，

    后来发现修道不成，他又开始迷恋上炼丹。

    内丹修不成，外丹总可以了吧？

    虽然十几年的丹药吃下去没能让他成为“真人境”，但却也得益于他，让丹道大兴，逐渐演变出一种出自道门，却又截然不同的丹师。

    正如前世的炼丹一样，这里的丹药炼制同样会伴随着一大堆副产物，除了药用之外，火药也是已经产生，甚至配备到军队之中，只不过还没有形成足够的战力，毕竟对比入道境的武夫而言，普通的火药威力也不见得就比刀砍斧凿厉害多少。

    还有更多的，在民用生产、炼器制造、毒物研究等领域也有着卓越的成就，可以说，一个十几年不上朝的皇帝还能高枕无忧，除了前几任明君治理之外有方之外，也有当今大力发展丹道，间接提高了生产力的功劳。

    毕竟丹道中人虽然不似道门一样专修内丹，却又有一些杂七杂八的法术，有为了炼丹专修火法的，有为了炼器专修雷法的，也有为了探寻人体奥秘，炼尸的……

    别小看炼尸，前几年就有人把缝合炼尸的法子运用到农业嫁接上，推动了大历朝的农业发展。

    不过后来发现这人搞嫁接是为了去人家坟头挖尸体搞炼尸，人被抓了起来。

    但他虽然被捕，这项技术却保留下来，深受广大人民群众喜爱，增产增量，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造福一方了。

    据说后来在里面还乐不思蜀，说里面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不愿意出来，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张除目光紧紧盯着手中长刀，内息涌动。

    其实县衙捕快对他嫌弃还有一点是因为张除的好高骛远。

    他哥哥张降，炼血巅峰，后又练气二层，在整个王河县无人能出其右。

    一般人也是这个练法，家境好的，就先炼血，血气旺盛了，就有力，再辅炼其他。

    师门高的就先炼气，高人的练功法门都是秘传，再加上指点，很容易练气大成。

    悟性好的，就先炼精，学东西快，一刀斩出，就算是气息不济，力道不足，但精神到了，光靠技巧也够杀人了，像庖丁解牛就是如此，精神满溢，手段醇熟，就算没有内息，没有力道，亦可游刃有余。

    而张除就是个死心眼，练气一层，炼精一层，炼血更是受限于早年败落的家庭，只有个半层水准，属于是干啥啥不行了，但他还非要说那个教自己运气法门的是个仙人境。

    也不怕笑掉人大牙，整个大历，还活跃的仙人武夫只有北境的岳将军，其他都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仙人传功一听就是假的离谱。

    如今穿越而来，张除也不知道这法门是好是坏，但是现在除了继续走下去他也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