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九阵分魂
自白离被带走三日后,林正宇带着陆真和几位参随来到一处高山脚下,往山上望去能看见一座庭院,众人上得山来,那庭院立在众人眼前,院墙是墨绿色石材砌筑,高约三丈,正前方是一座高大的朱红色攒钉大门,大门两侧立着两座石像,一座满脸笑容手持钢鞭护在胸前,另一座满脸怒容手持宝剑举过头顶,林正宇上前敲了几下大门,有一白衣男子打开门,见是林尊,抄手施了一礼,引众人入内,进入内廷,四周院墙边一圈厢房,正中间一座大殿立在池水之中,水中莲花盛开,荷叶上水光点点。
林正宇对着旁边白衣男子点了点头,那男子只会往池中栈道走去,来到大殿门口取出钥匙开了殿门,林正宇也不说话,抬腿就往大殿走去,身后陆真和一众人架着白离也往殿中走去,来到殿内,正当中一块圆形石台上面刻绘着九只形象各异的妖鬼画像,中间有一块圆形小洞,石台周围立着九根墨绿色的石柱有三人合抱粗细,一直通到大梁上面,石柱之上刻满符咒,顶部密密麻麻缠着粗黑的锁链在空中交汇在一起,锁链上面挂满黄符,锁链交汇处挂着一个精石打造的铁笼。
林正宇抬起头说道:“把石笼放下来吧。”那白衣男子得话走到石台一边两手结印,石柱上符咒放起绿光,哗啦啦一阵响动那石笼落了下来,白衣男子一挥手那石笼一面泛起红光打了开来,接着对着陆真等人说道:“把离兽抬进去。”众人便架着白离塞了进去,然后那白衣男子又一挥手石笼再次关闭。
林正宇嘴角微翘,两指掐诀,白离浑身一颤猛得翻身而起,满眼血红对着石笼开始冲撞,接连几下那石笼纹丝未动,又浑身白光大盛涨大身躯直压得浑身骨头嘎吱作响也未能撼动,再又浑身红光起,刚一亮起红光铁链上哗啦啦直响,那红光就消散不见了。
林正宇见状背着手来到石笼边,望着白离血红的眼神说道:“我知你有灵智,只待取你离魂供我主驱使,若那时你还未死,洒家定将你放归山林!”说完一摆手转身来到陆真身边,对着一行人说道:“你们就在此处住下,仔细看管,为门中师兄护法,不得有差池,事成之后自有重赏!”然后对着白衣男子点了点头,随着众人拜送就款步离开了大殿。
林正宇走后,那白衣男子对着陆真等人问道:“你等可知此台为何物?”陆真回道:“仙师妙法,小的不知。”那白衣男子背过身去说道:“此乃九阵分魂台,是我主所得上古妙法,每月中旬子时可祭练一次。”说完从袖中掏出一玉瓶接着说道:“期满之时,便可将其魂魄封在此中,你等小心看视!”
白衣男子吩咐完,就领着众人来到厢房安排住所。
半月之后夜里,刚下了几天小雨,庭院内几处积了水洼,一群白衣人踩着水匆匆往大殿中赶去,天上乌云密布,陆真等人拿着火把护在前后,来到大殿门口,陆真几人分别把守前后,白衣人进得大殿锁上殿门点起油灯,开始准备祭炼。
一人来到台中,拿出玉瓶嵌在小洞当中,又从袖中取出一柄金色小刀往石笼中一扔,金光一闪插入白离腿中,白离吃痛一阵骚动,那人一张手金刀又飞回手中,他将金刀横在掌中,刀身中间槽口处已取得白离精血,将其滴入玉瓶当中,不一会就见那玉瓶发出微微白光,瓶口处传出一声婴儿啼哭声来。
众人各不言语,来到石柱边,各自盘膝坐下结印念动咒语,先是石柱中森森绿光放出,接着锁链响动石笼红光一闪缩了一圈将白离卡住,又一阵响动将白离倒转过来,将角朝下吊在半空当中。随着咒语的节奏,白离身上一阵阵红光泛起,一直到东方微白,众人结束仪式,白离角尖处滴下一滴泛着红光的乳液入了瓶中,玉瓶一阵晃动白光又盛了一点,众人撤掉咒印那石笼恢复原来大小升了上去,一人面无血色挣扎起身将一枚黄符封在瓶口,接着众人起身相互搀扶开了大殿门锁,陆真等人守了一夜未敢怠慢,一见师兄们出来赶忙上去问询,见他们各个面无血色又上前搀扶问道:“师兄如何这副模样?”被搀扶的男子转头无力地回道:“你可知生灵之魂乃天生地养,我等所行违逆天道,折损寿元不说,我九人要将元神附在柱中与那离兽争夺魂魄,稍有不慎就会魂飞破散,只待我等丈中歇息,这几日就要劳烦诸位了。”陆真得言也不再多问,和其余人搀扶师兄们回了厢房歇息,把守几人又商定轮流看管白离。
又过去三个月,一日陆真来到殿内,抬头往石笼中望去,只见那白离几个月来受祭炼之苦,也不吃喝,兽得皮包骨头,浑身毛发也失去了光泽,趴在笼中一动不动,他见到此种情景摇了摇头说道:“你这又是何苦?林尊走前说过,若你事毕还活着自会放你回山林,想来林尊也不会诓骗于你,不如保住性命,他日还能脱离此番困境。”白离挪了一下头望着下面说道:“你……叫陆真?”陆真闻言先是一惊,接着哼了一声回道:“看来你果不是一般野兽,短短几月竟习得人言,所言不假,我就是陆真!”白离龇了龇牙说道:“我当时被擒,虽身不能动,但是眼还可看见,你……杀了我父母兄弟!若我出来必取你性命!”说完将爪子伸出笼外说道:“拿肉来!”陆真冷笑一声,从桶中取出鲜肉往笼子方向一抛,白离伸出利爪一把将肉攥住拖入笼中,大口撕扯起来。
又过了两月,那白离又受了两次祭炼,身上斑纹已经淡去一半,每日都有看守拿来半只羊前来喂养,她也不再拒绝,看起来身体恢复了一些,只是每日进食完毕总要抹些血肉在那石笼上面,弄得满屋腥臭,那些看守第一个月尚能忍受,过了一段时间见那离兽再未挣扎又不想闻那腥臭味道,故而几人干脆聚在殿外把守,平日里说些混话,更有甚者拿来条桌赌钱喝酒的,那些白衣术士每月祭炼已是幸苦,也懒得训斥他们。
一日午后,众人皆在休息,把门的两个道人倚在殿门之上眯睡,忽然间地面轰隆隆直响,两人一下惊起身来四处张望,西厢房内冲出一白衣术士大叫道:“不好!快去殿内!”紧接着一群白衣术士和陆真等人都跑到大殿门口,众人破门而入,只见半空中吊着那离兽的笼子底部挂着一道道血柱流得一地都是,一人赶忙催动咒印将笼子放下,白离胸口长长的一道伤口鲜血不断涌出,那人猛一挥衣袖,笼子打开,心急地说道:“你等看守如何没有发现,出了这档子事情,这阵台震动,外面池中莲花闭合,要不了你一时三刻这离兽就要死掉!到时候如何交差!”当中抢出一人,打扮与樊龙、樊虎相似,从腰间取出一瓷瓶递给那人,并说道:“家师所赐,专治这些野兽出血伤病,快快撒上,等我去取针线来缝治伤口!”说完撇开众人往厢房走去,那人接过瓷瓶,打开之后一股腥臊味道涌了出来,众人掩鼻,就往白离伤口上撒去,那药粉泛起白沫不一会血就止住了。
白离睁开眼睛瞅着众人,突然眼中一阵绿光闪出,接着两眼一散死在笼中了,笼边众人纷纷大惊失色,那半蹲在地上撒药的人大叫“不好!”,然后猛地起身往后面望去,推开众人朝着殿内四处扫视,不一会就在殿门横梁之上发现一只乌鸦,那乌鸦见众人围观眼中绿光褪去扇起翅膀就飞出了殿外,那人见状一时竟气血翻涌,一口血吐了出来倒在了地上,众人忙去扶起,那人红着脖子大叫道:“快去追那乌鸦!”
原来那白离每日思索逃离之法,那些喂食之人每次送来羊肉,为了偷懒都会把血水和碎肉倒在殿角,渐渐引来乌鸦啄食,慢慢的形成了规律,白离故而将血肉抹在石笼之上引得看守不得入内,找准时机用利爪剖开胸口赚开牢笼,舍去肉身附身于乌鸦之上逃离了此处。
陆真等人赶忙往殿外冲去,刚好跟赶来缝治伤口的人撞了满怀,那人一个踉跄问道:“发生何事,你们如此慌张?!”陆真忙说道:“刘兄!你可见殿门口飞出去那只乌鸦,快快去追!”刘姓道人闻言,打了一个口哨,屋檐上飞下来一只雪鸮,从殿角处拾了一块碎肉递给雪鸮吃了,单手一指大喝道:“追!”雪鸮得着命令就往山下飞去。
陆真出了院门,点起烟花往空中一放,轰隆一声一阵红雾散开,接着跟着众人往山下追去,一伙人跟着雪鸮一路狂奔一连追到了第二天早上来到一处溪流旁边,那雪鸮站在溪流边左奔右跳直叫唤,刘姓道人推开众人看到自家雪鸮如此,说道:“各位师兄,那乌鸦就在这里失了去向,如何是好?!”众人闻言各个面如土色,正在抓耳挠腮之时,林中闪出一青脸红毛的道人,一群人见陆铭前来赶忙施礼,陆铭也不回礼,夺步来到水边,一拍腰间鎏金玉葫芦往溪水中射出一道水柱,接着又往陆真身上一指袖中窜出两道黄符挂在其腿上说道:
“陆真,此乃家传神行符,今日赐你,侧耳过来我再传你心法,结印念动心法便可借风而走日行千里!那离兽就在水中,已被我锁定方位,随我一起追赶!”
陆真走到近前听得心法,两人施展神行符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原地往上游追去,陆铭陆真二人跑了约有两个时辰,那溪流渐渐变得宽阔起来,不一会横插在一处大河里面,两人来到河岸边,陆铭闭起眼睛感受水中情况,过了一会微微一笑,大喝道:“孽畜!还不出来!”话音刚落,河水中白光射出,水流翻滚,一条水缸粗细黑色巨蟒从河中猛地窜出,刚一上岸尾巴一扫直打得陆真倒飞了出去,滚在草中昏了过去,陆铭见状袖袍一摆一把铜剑握在手中就与那巨蟒战在一处。
巨蟒转成一圈将陆铭围在当中,巨口不断往中间扑咬过去,怎奈何陆铭身法了得,腾挪之间不能得手,那陆铭跳出阵外,将铜剑抛在空中单手掐诀,铜剑嗡的一声化分出一把玉剑飞在空中,只见陆铭变换手诀,那铜剑钻入地中玉剑飞射入空中,不一会地面轰隆隆响起,一头金色巨蟒眼中喷着烟从地下翻了出来,刚一出土就往黑色巨蟒身上咬去,又猛地缩回身体将其缠住,陆铭大喝一声:“着!”巨蟒头顶一阵青光,那柄玉剑已变作小山一般大小呼啸间便斩落下来,那陆铭不敢伤了白离性命,玉剑偏了一点位置,斩了巨蟒一截尾巴,顺势收回金色巨蟒变作一把铜剑依旧握在手中,黑色巨蟒在地上扭动了几下就不再动弹,陆铭抖动铜剑嗡的一声玉剑消失在原地,便持剑上前查看,刚来到近前,巨蟒猛地起身一张大嘴吐出一阵紫色烟气,陆铭原想白离会暴起咬来,没想到竟然会吐出烟气,吸了一口就单膝跪在地上吐了一口血,他赶忙闭气又取出一枚丹药服下,再看那巨蟒一个翻身就把断尾扫入河中,拖着伤躯往上游飞射游去。
陆铭身躯一震,一股真气冲射而出,将烟气散去,接着两手掐诀又施展神行符追去,一人一蟒一前一后追赶着,震得山林作响,扬起阵阵烟尘,那陆铭身上有伤速度较之前慢了一分,与巨蟒速度相当一时竟追不上前,又过了一会眼看对方越跑越远,一咬钢牙将手中铜剑往前猛地一掷,接着单手掐诀空中又生成一把玉剑,陆铭大喝一声那剑应声而落,一面向下扎去一边剑身涨大,这次不再留手,直直插在巨蟒正当中,那巨蟒被钉在地上身躯狂扭,不一会就不再动弹,陆铭再次赶来,白离盯着对方说道:
“你叫……陆铭,我记得你……”说完眼中绿光散去,陆铭见那巨蟒断气大叫不好赶忙往下游方向追去。
那断尾,顺着水流一路而下,搁在一处浅滩处,不一会石头后面跑出三只小狼崽围着短尾撕扯,一头母狼跑了过来要去拖那断尾,接着一道绿光射出打在其中一只小狼崽身上,那狼崽踉跄了几步甩了甩头就往山后面跑去。
陆铭赶来远远望见一群狼在吃那断尾,这一会已经啃得剩了一截骨头,顿时青筋暴起,拿起宝剑便将那几只狼砍作几段。
阿大说到此处,眼中泪光阵阵,接着道:“自那日最后一次附身,我的气力早已耗尽,倒在了洛河边上,就被晓山拾回家中与芽儿一起抚养,因我受那祭炼,离魂在身体里游走不定,被芽儿吸入体中,如今已经过了十个年头,我那离魂也和芽儿长在一起分不开了,那日陆真前来便察觉出来芽儿的异样,故而掳走。”
陈晓山听罢,攥起拳头说道:“如此说来,要是芽儿再被抓走岂不是也要受这祭炼之苦?!”一旁孙不二放下吃了一半的稀粥,抹了抹嘴说道:“原来这小狗竟然是驳离,我听师尊聊起过,没想到在这里见到,我听闻你们离兽远居深山,竟然遭此劫难,想来那姓林的早早就盯上了。晓山兄哪,咱得早做打算,恐怕这次上门来的皆是强手!”
阿大翻了一个白眼,接着说:“晓山,你且把芽儿藏住,我有办法能暂时恢复精气,就算拼上性命也要保你和芽儿周全!”
孙不二听完,讪讪一笑,接过话说道:“晓山兄,恐怕你还要找几个帮手,就我跟这个……”刚要说出小狗二字,又收回话头,咳了一声接着说道:“若对方来的陆真这等货色,我倒不惧,就怕来的人急手,我两个身死道消也算光我正道,只是让这些歹人得手,不知以后祸害多少生灵!”接着背起双手来到门前,背对陈晓山正色说道:“晓山兄,你且去寻几个帮手,我有一法或可一试,此法乃师尊所赐神霄引雷法,我要设坛做法,须得四刻时间,一刻风气、一刻云起、再一刻雨落、一刻雷下,你们要撑过一个这段时间才行,此外去洛城买一些黑狗血、朱砂、糯米、白布、香案、香炉,再做一些竹竿、木杆,找两个牛皮鼓。”
陈晓山直起身来,望着孙不二的背影,双膝跪地,往下狠狠磕了一下头,含泪说道:“孙道长大恩,我陈晓山没齿难忘!”说完就往屋外走去。
孙不二看着陈晓山离开,挑着眉毛转身对着阿大嘬了两声,说道:“你家主人走了,可以跟我说说你打算怎么恢复精气啊?”阿大望着孙不二,冷冷说道:“我看你这臭道士那满嘴牙是不想要了!”然后就朝门口走去,出了门回头对着孙不二说:“随我来!”
且说陈晓山离了家,闷着头往葛礼家赶去,来到麦场,大树底下老葛正带着众人制作丧服,众人见陈晓山过来都停下手中活计,陈晓山来到树下纳头便拜,老葛吃了一惊,忙上前扶起问道:“晓山,你这是做什么?”陈晓山回道:
“不瞒村长,葛礼的事情并非野兽所为,乃是前段时间我们救下的那陆真干的,此番又用妖法让芽儿昏睡,我带回的孙道长已经将陆真制服,恐怕不日又有贼人前来袭扰,我陈晓山不愿连累大家特来相告,村中老小可寻访亲友暂避几日,若念得往日情谊,有能留下几人助我共抗强敌,陈晓山自当结草衔环报答恩情!”
一旁葛平撇下麻布,大声说道:“我留下来跟山哥共进退!”老葛转身一脚将葛平踹翻喝道:“你个破落户,晓得什么!”
门前几个后生,抢上前来扶起葛平各个大叫道:“我们也留下!”
老葛嘴角颤抖,指着众人说道:“你们这些人,哪里晓得那些习得道法之人的厉害!”
话音刚落,马厩里面走出一个人来,手上拿着草叉,身上穿着麻衣,满眼血丝,对着陈晓山说道:“晓山,我留下帮你!”说完把草叉往地上猛戳了几下,铿锵地说道:“为我儿报仇!”
老葛见葛礼父亲出来,叹了口气道:“作孽啊!!”
陈晓山见众人如此,感动莫名,双手抱拳称谢,之后也不回家就出了村口往洛城而去。
赶了一路,到了傍晚来到洛城内,城内依旧纷纷嚷嚷好不热闹,陈晓山赶到街市买了黑狗血、朱砂、糯米、白布等物,包好背在身后,就往马行街赶去。
到了李清水店门前,门前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今日店务,明日开店”,不巧今天是店铺清账的日子,大门紧闭,陈晓山就抱着包裹缩在店门口等着。
第二日清晨,伙计搬开门板,见门口歪坐着一人吃了一惊,转到前面一瞧,赶忙说道:“陈兄弟?你怎么坐在这里?”陈晓山见有人出来,起身抱拳施礼,回道:“我已等了一夜,你家掌柜何时前来店中?我有要事相商。”那伙计平日见陈晓山持重可靠,听闻有要事自不敢耽搁,说道:“陈兄弟,你在此处帮我看一会店面,我马上去请掌柜!”
那伙计撂下话就起身往李清水宅院方向跑去,陈晓山进到店内在长凳上坐下一声不吭,不一会日头升起,门前行人渐渐多了起来,那伙计跑来跨过门槛弯着腰去扶李清水,李清水单手拾着裙摆气喘吁吁来到店内,然后起手施礼说道:“晓山兄弟,何事如此着急,竟在我店前守了一夜?小老儿我可有些时日没像这样跑过了。”
陈晓山起身还礼,略有愧色说道:“李掌柜,十在万分抱歉,确有急事,再烦请掌柜给马虞侯写一封拜帖,就说我今日中午在樊楼请他吃酒有要事相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