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灯牌闪烁着时间，字幕在不停跳动。

    长方形横幅末尾，秒针位置的计数器，一次次定格在59，又瞬间跳变到00，然后，再次开启新一轮的循环，好像永无休止似的。

    分针也似乎在跟着变，但段城却无法分心旁顾...

    小店里好像没什么人，冷冷清清的，而正对面则是莫名的眼熟，门口摆着显眼的回收箱...

    段城此时穿着短衫外套，下身套着束脚的运动裤，脚下则是不伦不类的人字拖...他身体僵硬的靠在桌沿边，双手插兜，面色难看的有些微颤。

    裤兜里的双拳自他坐下以后，就一直没松开过，绷紧的肌肉连带着小臂也在打颤。额头上似乎在冒汗，他梗着脖子难予理会...

    段城仿佛着了魔一样。

    眼前猩红的字体一直在跳，那是店里的广告指示牌。弹幕般流动过去的字样，渐渐模糊不清，但那个该死的分秒，为什么一直都在！

    无法改变又迁就不能的态势之下，他只感觉有什么东西悄悄的滋生了。

    视线不知不觉间锁定，又是一次循环...

    “01...02...03...”段城在心里默念。

    恍惚间，有水落在脸上，温热的有些冰凉，瞳孔也似乎在跟着扩散，他一时间竟然看不清楚，随而摇摇头...然后，还是模糊一片。

    再次摇头，睁开双眼死死盯着前方...

    为什么！为什么...什么也看不见！

    直到此时，他才清楚的意识到身体出了问题，却丝毫没有缓解的办法，只能默默的忍受着这一切。

    忽然，一股无法阻挡的怒火，在胸膛内熊熊燃烧，如同燎原般迅猛狂暴。顷刻间，或许是更短的时间内，段城只觉得双耳嗡鸣，然后怒意转为实际行动...早已攥紧的双拳却被他死死按在腿上，人字拖里的脚趾也紧随着连排立起，身体在僵持中止不住的打颤...

    为什么会这样？

    这诡异的一切，似乎都是从吃点什么开始的，正如此刻面前的那份热腾腾的面。

    “回神了。”

    “...嗯。”段城低头，艰难的回复。

    然后...手臂自觉抬起，握住筷子，搅动着面条就往嘴里塞...过程之快，在段城有生以来都是屈指可数...不，是唯一一次。

    敬晨东笑眯眯的看着他，也把他自己面前的碗向前推了推，同时伸手喊过服务人员，示意再来两份。

    接下来，他就静静地看着段城：

    段城脸上泪水纵横，却丝毫没有察觉...碗筷还在咣当作响，接近开水的面汤，他却一口灌入...

    是驱动开始了么...

    刚才段城分明在打颤，是在努力控制着身体吧...很明显，这是是跃升时的不自主行为。

    还有，也是最终的答案，段城在保险室里没有被烧死...

    是有我的疏忽在里面，但不也说明了什么吗？

    “驱动在升级，你要多忍耐一下。”敬晨东忽然开口，为他倒杯水，“感受一下，尽量保持呼吸节奏，努力让你自己镇定下来...想一想，你现在内心在呼唤什么，你渴求的又是什么，它们有没有互相冲突。”

    段城没有理他，接过水杯一饮而尽，随后端起茶壶灌进嘴里...雾白的水蒸气，在阳光里泛着彩色的光。

    “来，你的面。”敬晨东高喊一声：“再来两份。”

    他还是噙着笑，一直看着段城非常人的一面，这是灰质最好的凭证...有人说灰质是病毒，现在的可视过程，就是灰质侵蚀感染的攻城炮与凌云梯，但敬晨东可不这么认为。

    “灰质是跃升的驱动器。”他咧着嘴，双眼在发光，“顾名思义...它就是...实现跃升的前置阶段，必定需要驱动的填充，也就是灰质本身。这就是翻越龙门的动力引擎，也同样是实现飞跃的关键媒介。”

    这个媒介在段城大脑里疯狂窜动，仿佛是个毫无目的的顽童，势要毁掉现有的一切装饰，才肯善罢甘休。但又似乎不仅如此，纷乱无序之下，好像还携带着什么...一些可以理解，但又无法捕捉到的信息。

    敬晨东敲敲桌面：“你的面来了。”

    段城没有抬头，他现在全部心神都在那个被称为媒介的灰质上面...被拟人化后的调皮孩子，确实是个难缠的对象。

    “先吃面。”敬晨东再次敲敲桌面，“灰质的原核信息其实很简单明了，你现在渴求什么，那它大概率就会是什么。”

    “是么？”段城抬头，泪痕明显的赤红面孔上，呈现着不同寻常的高热体征。

    “要不来点水？”

    “...好。”

    段城看着桌上的面，短暂沉思后，便捧起碗灌入腹中。

    一股热浪从喉头涌入，接着通过顺畅的甬道，迅速抵达目的地，然后...然后胃部的食物就莫名消失了，仿佛刚才的所作所为，都是在吞咽空气一般。

    “哦豁。”敬晨东端来热水壶，同时赞叹道：“你找它了？没想到速度挺快...”

    为段城续杯，他直接倒在碗里，接着说：“当时，我为了找到灰质的去留地，可算是花费了不少时间，但也算是物超所值。”

    “我饿了。”段城好像没有听到敬晨东说话一样，就直奔目主题，表明现在迫切的需求：“能点几个硬菜么，我感觉我能...我能吃掉一切，如果我能塞进肚子里的话。”

    “那是好事啊，能吃是福。”招来服务人员，对着菜单一顿指，全部都按双份的来。

    “就这么简单？”段城有些不信，但更多的是心里没有底儿，“我心里没谱，这到底什么意思。”

    敬晨东笑笑，一口白牙尤为突出。

    “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么。”

    “告诉我什么？”

    “我以为你自己都理解通透了呢，结果还要我解释？”他摆了摆手，盯着段城的眼睛，重复着之前的话：“灰质是跃升的驱动器。”

    “......”段城挑眉，他需要更朴实的答案，“说人话...”

    “约等于超凡脱俗的力量...”敬晨东的视线逐渐深邃，漆黑的瞳孔让人望而生畏，“岑山你不是看了么，他不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你难道就没有困惑过，他为什么跟个火炭一样，可以瞬间的高温高热，而在这个基础之下，还能灵活自如，跟正常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你不是正面体验过么？”

    “额...”我能告诉你...我从始至终...包括现在，都认为我一直是在做梦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