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汪氏和舅舅汪直一样，都是当年大藤峡的瑶族叛乱的遗民。

    当年明军镇压大藤峡的瑶族叛乱之后，大藤峡一线据说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参与叛乱的成年男女几乎被屠戮殆尽，侥幸幸存的童男、童女绝大多数都被直接送入了宫中，这其中就包括自己的舅舅汪直。

    自己的这位母亲就不一样了。

    幸免于难就不用说了，这是基操，但也仅仅是第一步。

    作为被俘女子，在战后被赏赐给有功的军士、军官这是常态，毕竟战场上积累的压力和负面情绪需要宣泄，完成了使命之后，这些女子的命运同样悲惨。

    然而，自己这位母亲据说便被赏赐给自家便宜亲爹李瑞，随后在便宜亲爹的庇护下，避免了其他瑶族女子被血战之后明军发泄情绪、凌辱、屠戮的命运。

    再后来，更是被李瑞想办法带回了京师。

    要知道，当时是在打仗，军中又禁止携带女子，鬼知道自己家的便宜亲爹是怎么把汪氏平安的带回京师的。

    返回京师之后，更是以瑶族女子的身份成为了自家便宜亲爹的正妻，顺利的完成了从一个人叛乱之后被俘的女子的逆袭。

    另外，自家的便宜亲爹李瑞是没有妾氏的，在便宜亲爹离世的时候，汪直还在宫中苦熬，尚没有崛起。

    汪氏硬是靠着和抚宁侯的关系，不仅保住了家产，更是顺利的将李正补入了锦衣卫，稳稳的在京师站住了脚跟。

    ………………

    李正不知道在这个过程中，汪氏到底付出了什么，但是就看这一路的历程和结果，这是一般女子能做得到的？

    李正用一种敬畏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这位母亲，也许，低估了自家母亲的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也许，自己可以试征求一下汪氏的意见或者建议？

    然而，还没等李正询问，汪氏已经轻轻叹息道。

    “正儿，如果你爹能看到你今天的样子肯定特别欣慰。”

    “嗯？”

    “因为你爹总觉得你会跟他一样，有一天会突然醒悟，然后……，只是他终究没有看到这一天……”

    说着说着，汪氏的眼圈慢慢的红了，看到这一幕，李正的心底突然出现了一阵悸动，不喜欢这种感觉的李正直接转换了话题。

    “娘，我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你爹？”

    听到这两个字，汪氏直接就是一怔，接着似乎想起了什么，面容的上不禁带上了一抹绯红，大概四五息之后，在李正期待的目光中，汪氏缓缓的开口道。

    “你爹的身体很强壮，武艺非常好，就是不太喜欢动脑子，不过这也算是他最大的优点？”

    “？？？”

    不喜欢动脑子是优点？

    “正儿，你爹不喜欢动脑子不代表他不动脑子，而是只要认准的事情，就绝对不会再思考或者犹豫。”

    “有些时候，他的选择不一定好，甚至不一定对，但是只要认准了，他就会竭尽全力……”

    “跟随在侯爷身边的时候，你爹永远是身披重甲，手持长刀，守在侯爷的身边寸步不离。”

    “旧病复发，不能再带兵，离开京营的时候，也是同样的，哪怕侯爷亲自挽留也没能让他改变决定……”

    “当年，他一脚踹飞刀斧手，把我从行刑台上救下来的时候，同样没有任何犹豫。”

    “其他人都觉得你无可救药的时候，只有你爹始终相信，总有一天你一定会……”

    汪氏只是自顾自说，然而李正却在这讲述的过程中，从李瑞的风格和作风中，明白了自己的误区。

    自己在拒绝了汪直的安排，坚持要独立自主的时候，就已经断了，赌上了一切。

    既然已经破釜沉舟了，那还考虑这些没有用的干什么，该梭哈的时候就要梭哈！

    “娘，我想去拜访一下侯爷和费先生。”

    “嗯，是应该去见见侯爷了，侯爷应该等了你很久了，至于费先生，回访一下也算说的过去，记得写好拜帖，不要缺了礼数。”

    ………………

    第二天，清晨伊始，李正整顿装扮，带好汪氏为他准备的礼品，前往了抚宁侯府。

    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真正来到侯府，看到抚宁侯府几个字的时候，李正依旧有些忐忑。

    没办法，前一任的主人实在太废物。

    属于典型的又菜又爱玩，风评却是差到了一定的程度，朱永虽然看在李瑞的情分上愿意见自己，可不代表就一定待见自己。

    就在李正站在抚宁侯府门口深呼吸，调整情绪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闪到了李正的身边。

    “李正你丫的可算来了，我爹等你都等了你一早晨了。”

    话音还没有落下，李正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甚至还没看清楚对方的样貌，就直接被对方拉着进入了侯府，然后在侯府中一路狂奔。

    几十息之后，止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气喘吁吁，李正更是感觉自己的肺都快炸了。

    一来是，伤害没好利索，二来，李正这厮空有一副好身板，但是整天在青楼泡着太虚了。

    李正一边努力的撑住身体，不让自己瘫倒在地上，一边剧烈的喘息，直到二十多息之后，才算喘匀了。

    抬起头之后，李正愕然的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赫然是侯府的演武场。

    此时此刻，演武场的中央，一老一少，手持木棍和木盾的两个人正在激烈的交锋着。

    年轻人仗着年轻气盛，身强体壮，不断的向前进攻，老者在锋芒之下，步步后退。

    乍一看年轻人占据了绝对的上风，然而李正很清楚这一切都是表象。

    年轻人在猛攻不假，但是老者的应对相当从容，动作和步伐游刃有余，刀盾的使用也极有章法，年轻人看似凶猛的攻击，却没有对老者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威胁。

    “爹，五哥，李正来了！”

    听到声音的一瞬间，年轻人下意识的向李正所在的位置，那一瞬间，年轻人中门打开。

    而老者也没有任何的犹豫，短棍直接从年轻人刀盾中间的缝隙刺入，最终停在了年轻人的咽喉。

    “曙儿，集中精神，战场上，这一眼足够你丢了性命！”

    “是，爹……”

    “集中精神，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