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不会爱的天才
“阿阮,吃完青团子要把手指洗干净,才能碰实验台喔。”
梅轻轻握住雪伸向培养皿的小手,弯下腰和她孩的视线平齐,语气温柔地嘱咐着。
“哦哦..”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水灵灵的蓝色眸子里满是天真。
“梅,你来看看这组数据...”旁边传来一个浑厚的中年男性声音。
“来了。”梅站起身,向着男人走去,轻轻倚靠在男人肩膀上看着他手中的数据,动作带着几分亲昵。
那是雪的父母。
这一幕深深印刻在后来被称为阮·梅的天才的脑海中,以至于在每一个桃源Ⅸ号的漫长冬夜,面对着噼啪作响的壁炉时,她眼前总会浮现出这个场景。
即便聪慧如天才,在那个那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年岁,她的话语依旧如天马行空般不着逻辑。
但身为科学家的父母尽管看上去总是很忙,也会尽可能的重视她的问题。
在幼时阮·梅的眼中,父母是高大的,实验台是高大的,就连巨型培养皿中那些与人一样有口有眼但却整天睡懒觉的奇怪生物也都是高大的。
高大,便意味着神秘。
而好奇的种子,便在不知不觉间被埋进了阮·梅的心中沃土,任谁也不会想到,它将来会盛开为一朵令全宇宙都为之惊艳的美丽花朵...
“妈妈,为什么你和爸爸不能一直陪着阿阮啊...”雪扯了扯梅的白大褂的衣角,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满。
梅笑了笑,蹲下来拉起雪的手,两人对望着,梅的瞳孔是宝石般的深蓝色,像是大海的切片,雪的瞳孔是风铃草般的浅蓝色,如同天空的延伸...
“因为爸爸妈妈有很重要的研究要做啊...”
“爸爸妈妈比爱阿阮还爱研究吗?”雪嘟起小嘴,红扑扑的脸蛋上浮现出奶气的怒意来,逗得梅忍俊不禁。
“当然不啦...阿阮对于爸爸妈妈来说最重要了!”梅将雪搂紧怀里,高高抛起又稳稳接住,惊险刺激的感觉让雪激动地笑出声来。
“阿阮啊...永远是爸爸妈妈最珍贵的宝物呢。”
...
...
雨天,葬礼上,佣人模样的男人为独自站在磅礴大雨中的雪送来雨伞,却被其近乎粗暴的一把推开。
“让我一个人待会。”雪的语气冰冷的可怕,眼睛死死地盯住面前一口装饰简朴的棺材。
“外婆...”她啜泣着,泪水和雨水混杂在一起顺着脸颊滚落...
“为什么要瞒着我!”已经有试验台高的雪狠狠地拍着桌子质问着面前的父母,语气中带着从未在她脸上出现过的盛怒。
此时的雪已经作为一名百年难遇的天才初露峥嵘,但在父母的眼中也仍旧是一个孩子。
“生命是一次横渡海峡的冒险,有启航也就有抛锚...”梅缓缓开口,她的面色平静,壁炉中跃动的火焰照亮了她的半侧脸颊...
梅的话援引自当地一个古早的传说故事,在幼年时期,外婆曾经不止一次地将雪唤到她那个总是“吱呀”作响的老摇椅前,迎着午后的阳光不厌其烦地重复这个故事。
但雪并不接受这种睡前故事般的说辞,她仍旧咆哮着,眼神中带着不解,难以想象这种唯心的话会从一向遵从科学的母亲嘴里说出来。
“凭现有的技术...延缓甚至根除衰老都不成问题,你们,你们...”雪的伸出手指着父母,愤怒冲昏了她的头脑,她的脸涨得通红,激动地有些吓人。
“你们这是在谋杀!”
“阮雪!”一直在一旁沉默着的父亲厉声喝止了雪的话,“即便是我们所掌握的最顶尖的技术,也不可能在不损失患者身体机能的条件下延缓衰老...”
“这是你阿婆最后的心愿,以一个完完整整的人的身份迎来自己生命的终结。”
言罢,父亲没有再说什么,站起身背对母女,罕见的点起了一根香烟。
雪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面色铁青,一言不发地冲出房间,留下重重的关门声久久在死寂般的空气中回荡。
...
...
“从数据上来看,没什么问题,你那边呢?阮...”梅摘下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放下手中的报告,鬓间的白发有些扎眼。
“107次活体实验无任何不良反应,实验体寿命大幅延长,且完全保留其身体功能。”一个有些沙哑的男性声音。
“恭喜你,阿阮...阮雪博士。”梅那有些昏黄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如果这种药物能量产的话,我相信公司、仙舟都会感兴趣。”
“我没打算将它交给任何人...”雪的语气决绝,似乎早已做了决定,她从口袋中拿出一个精致的玻璃容器推到父母面前,里面赫然冷藏着两颗淡蓝色药丸。
“成品只有三颗,除开我自己的,这两颗留给你们...”
阮和梅的面色凝重,两人对望一眼,梅将玻璃容器推回了雪的面前。
“为什么?!这次又是为什么?”雪彻底愤怒了,她近乎歇斯底里地拍打着桌子,试管、烧瓶和盛放药片的容器在地面上摔的粉碎,花花绿绿的颜色混杂在一起,像小孩子的涂鸦。
“雪,没有什么是永恒存在的…”梅站起身,她的背有些佝偻,是长时间工作留下的后遗症,“即便是强大如星神,在以万亿年为计数的时间长河中也会死去,还记得那些丰饶民的下场吗?永恒的寿命对于凡人而言,并不一定是恩赐...”
梅有些吃力地仰起头,眯起眼睛,费力地想要看清这个相隔咫尺却如陌生人般的亲生女儿。
“原谅我们,阿阮...对不起。”
雪的眼角泛起泪花,声音中带着哭腔,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更接近委屈。
“为什么...你们说过我是你们的宝物...说过永远陪在我身边的...”这位冷若冰山,不畏强权的实验室女王,此刻在自己的双亲面前仍旧哭得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你永远是我们的女儿,即便不能陪在你身边...我们也永远为你骄傲。”梅伸出手,她想要像小时候那样摸摸雪的脸蛋,但却被雪一把挡开。
“我恨你们...”
雪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四个字,再次消失在走廊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