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一统:从拯救苏轼开始

第39章 小民何辜

    “那你之所以来寻付县君伸冤,是觉得以他的爱民是可以救你的了?”吴希平静来问。

    “当然,若说小民但凡还有最后一条路走,便只能是县君给的这一条了。”

    吴希闻言失笑:“如今却是多了一条。”

    陈老三有些发懵,似乎并没有理解吴希说出的话语。

    付谊见状赶忙去扯对方衣袖:“还不谢恩?察判这是说要帮你呢。”

    陈老三这才恍然:“小民谢过贵人。”

    一边说着,其人还一边勉励撑着椅背想起身行礼,却被吴希摆了摆手止住了。

    “你之前说你是南陈乡人?你可认得一个叫于朴的么?”

    陈老三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小民是南陈乡的,却并不认识哪个叫作于朴的人,俺们周边几个里好像都没有姓于的。”

    “哦。”吴希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你们乡中可有一个姓荀的大户吗?”

    “自然是有的,听说人家是荀子的后人,在乡里间最是受尊重。而且人家家风也好,平日里不少帮助俺们这些穷苦人。租佃给俺们的地收的租子也好,有时便是拖延个半月一月的,人家也不恼。”

    提起了这个荀家,陈老三也像那位于姓老丈一样赞不绝口,这倒是让吴希心中疑窦暗生。

    之前他就怀疑过,是荀家串通州县官强制要于朴去服役,让于家少个劳动力而还不上荀家的外债,借机兼并其土地。

    但是,若只于姓老丈他们一家觉得荀家这么好那么好,还可以用于老丈年纪大了犯糊涂,搞不清人家是图他的田地还是在帮他。

    怎地这南陈乡的人都是统一的口径呢?莫非真是自己猜错了?

    “那你且说一说要伸何等冤情吧,之前本官问你可是因为役法,你说是来着?”暂且将心中疑问搁置在一边,吴希继续询问着细情。

    “是,贵人,是因为本县役法。贵人您也看见了,俺这条腿这个样子,已然是做不了什么活计了的。”

    吴希看向对方明显有些扭曲的左腿,点了点头,其人这腿成了这般样子,明显是丧失了劳动力的。

    “像俺这个样子的,虽不能说就是一个废人了,但也几乎难以养活自己。但好在俺婆娘不嫌弃俺,俺儿也能干,这才让一家子人勉强维持着。”

    其人说到此处,声音渐渐悲戚:“可谁料想,天杀的县尉李立,伙同俺们乡吏一起,硬生生在俺家户贴上写上了俺家有两个丁壮。贵人您说说,俺这副模样,哪里还能算作是个丁壮么。”

    吴希眉头微蹙,暗道这样的手段,倒是真与对付于老丈家的如出一辙。

    看来这般残民的套路,应该是被此地官吏们用熟了的。

    陈老三之后的叙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无非是其家中丧失了唯一一个强劳力之后,即便他与自己的妻子百倍辛勤劳作,终究难免于地里的庄家渐渐荒芜。

    于是等到青黄不接吃不上饭的时候,便顺理成章地沦落到了卖田卖地的地步。

    而田地的收买方自然也是那个大户荀家,说来倒也奇怪,长子县虽不富庶,但却好像只有荀家这么一个豪绅了一样。

    即便是荀家也定居在南陈乡,难道其他乡镇的大户们,对于这些田地就没有半点眼馋吗?

    须知道,那可都是数代人精心伺候的良田,与尚需费力开垦的荒地可是两码事。

    问过这一切之后,吴希复又陷入了思索之中。

    不过眼看着时间渐渐过去,他倒是因为事情的刺激精力不减,但跟随他一路奔波的护卫们却是渐渐支撑不住了。

    吴希自然不能太过于苛责下属,毕竟风尘仆仆的赶路之下,此时好容易到了个县城,又累又饿的护卫们也是需要赶紧休整一下的。

    “好吧,此事的始末本官大概晓得了。之前本官曾在你们乡见过一位于姓老丈,与你经历颇为相似,看来此县内这种情况并不鲜见了。不过这毕竟不是一时半会便能解决清楚的,还请容本官从长计议一番。”

    说罢,他便看向种建中说道:“叔彝,你且陪着这位陈三哥,到周边找些吃的去吧。记得给我和其他几位兄弟带回来一些。”

    种建中自然当即领命,复又点了三两个人一起,搀扶着陈老三起身往外边走去。

    “你们几位也去寻个地方休息一番吧,但不要离开县衙,说不得还会有事寻你们。”

    剩下的几名护卫相互对视一眼,也是当即纷纷领命而去,这几天他们也真是累坏了。

    众人熙熙攘攘地散去,此处堂内顿时为之一空,现场只剩下吴希安坐不动之外,便只有还在那里免冠下拜而不言语的付谊了。

    吴希打量了对方两眼,终于笑道:“罢了,付县君且先请起吧。”

    “下官不敢,区区待罪之人,还请察判将下官褴车入汴便是了。”付谊低头答道。

    吴希闻言也是长叹一声:“付县君,其实按照本朝法度,不管你多么爱民如子,但既然身在其位却不谋其事,终究是辜负了官家信任的,这你懂也不懂?”

    “下官自然是明白的,否则也不至于在这里长拜不起。”

    吴希点点头:“你懂便好。不过毕竟此县之中,到底是有百姓赖君而存,本官也不得不说一句‘法理不外乎人情’。而且此事要想解决,仅凭本官一人之力,虽说也不至于被什么都监、县尉所钳制,却终究是要费些力气和时日的。”

    付谊这才微微抬起头来:“察判的意思是,要下官协助您一起解决此事?”

    “正是。”

    “可是为什么啊?察判,不是说下官不愿意帮您,但若是能将潞州上下,包括下官这般蠹虫在内一扫而空,该是多么大的功绩?多费些时日又能如何呢?”

    吴希挽了挽袖子站起身来,左手背向身后:“付县君,本官的时日不值钱,反正都是为官家效力,自然是办得越漂亮越好。但长子县乃至于潞州百姓何其无辜?难道还要因为自己的政绩让他们多受苦吗?”

    听得此话,付谊登时怔怔无言,似乎没想到自己听到的是这样一个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