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一统:从拯救苏轼开始

第91章 大戏开场

    对于吴希这个青年人,曾孝宽始终是心情复杂的,这也是许多所谓旧党老臣的共同心态。

    这厮以明确指出并反对新党乱国闻名于上,却又同时并不曾全然反对新政,于朝中隐隐已然形成的两党之间从来没有站队。

    其人靠着自家老师的名声,加之已故欧阳文忠公的遗泽,时常往来于京畿如文彦博、曾公亮等老臣之家,与正在洛阳修史的司马光等人也是书信联络不断。

    而借着与翰林学士曾布叔侄相称,与王相公之弟王安礼同署办公的关系,也和新党那边眉目传情不已。

    甚至在离京之前,还在大殿之上出手,为王相公挡下了一场无妄之灾。

    按理说这等墙头草班的人最不讨喜,但却偏偏并没有人说他一个不是。

    究其根本,在于王安石掌舵的新党,尚且没有与旧党士人们爆发尖锐矛盾。

    甚至可以说,达到曾孝宽乃至于其父曾公亮这等级别的士人,一向都是对所谓的新党旧党之别嗤之以鼻来着。

    咱们这些士大夫从来都是为政治理想而奋斗的,即便是在朝中有所分野和对抗,那也是对事不对人,与前朝的牛党、李党之争能是一回事么?

    而这种心态并不只在于旧党士大夫身上,新党自王安石王相公以下,包括暂时闲置的韩绛、外放的章惇,加上翰林内制曾布等等大员,除却一个吕惠卿让人有些摸不准脉搏,其他的也都算得上是纯人君子。

    不过曾孝宽这个纯人君子此刻多少有些头疼,虽说面对他严厉且直白的斥责,对面的吴希当即恭敬下拜承认了错误。

    但回想着其人的种种作为,他却总觉得这厮绝不可能真的安分下来。

    “冀之,你究竟为什么这般行色匆匆,国朝大体上仍是欣欣向荣、平稳安定的、即便是有什么风浪袭来,总还有我们这些长辈挡着。你又不是什么急于进取之人,如何就不能顾忌清名、养望待时呢?”

    此时的曾孝宽绝对算得上是语重心长了,所说虽然似乎仍有指责吴希土命冒进的成分,却实打实的是站在其人角度上给出最中肯的建议。

    吴希多少有些触动。

    您是怎样察觉出我不是急于进取之人的呢?

    他心中多少有些无语,暗想这大概就是所谓滤镜的效果,其人身上笼罩着老师苏轼,加上师祖欧阳修两代文坛领袖认可、看护的光环,任谁都不会觉得他这样的人需要轻率进取。

    即便其人的确行事鲁莽,做出了许多震动一时的事情,主流士大夫群体却还是愿意主动为其人找理由。

    毕竟这是正经的自己人啊!欧阳修几乎天下师,苏子瞻几乎天下友,谁会把他们的后辈当作外人呢?

    心中默默念着自家老师和欧阳文忠公的好,吴希却有些不知道如何回复曾孝宽的问题。

    “曾公,我来到此地足有大半个月了,原本左右等不到您,本想着今日便启程离去来着,却终究被一个有趣的消息截在了这里。曾公知道是什么消息吗?”

    “怎么?莫非是本地也出了什么幺蛾子么?”曾孝宽蹙眉来问。

    “曾公不妨休息片刻,待过了晌午启程向北,抵达平遥县城之前必然能够知晓。”吴希笑笑,却是没有当即做出解释。

    曾孝宽闻言却是不免有些无语,只以为对方是躲避自己的质问,随意扯了个闲话来挡自己的问题。

    不过既然人家无心听劝,他自然也没什么十分严重的助人情节,于是便只点了点头,转而认真对付起了眼前的茶水和点心。

    吴希见对方这般模样,却也没有再多做其他解释,转而吩咐韩三赶紧去置办些吃食,免得饿着人家曾正使。

    草草吃过了午饭,众人稍微歇息了片刻,顾念着曾正使所部护卫尚在寒风中等待,便也就一同匆匆踏上了北上的路程。

    曾孝宽一如既往安坐在马车之上,吴希却是策马随侍在马车一旁,隔着轿厢随意与对方聊起了河东路经历。

    两人之间终归没有什么其他隔阂,在你一言我一语之间,刚刚在驿站时并不算融洽的氛围,随之渐渐消弭于无形之中。

    前半段路程没遇着半点波澜,吴希所谓的“有趣消息”也始终没有得到验证,以至于他自己都差点要怀疑这讯息是否不准确了。

    曾孝宽更是只觉得并不出自己所料,但心中却也没有半点气恼。

    因为在刚刚的谈话中,他终于获知了许多潞州之事的详情,于是也就对吴希行为多了几分理解。

    尤其在听到于家所遭遇的大难,以及两个孤苦无依的娃娃,如今尚不知出路在哪的时候,其人心中也多少有些触动。

    待等见到吴希口中可怜的陈老三之子陈行现身说法,他心中对李言、李立兄弟的怒气已然来到顶峰,只觉得吴希所作所为没有半点过错之余,甚至终究还是保守了一些。

    就该直接将那李氏兄弟俩千刀万剐来着!

    正当曾正使这里尚在愠怒之时,前方探路的护卫终于汇报回来了一则消息。

    “察使、察判,前方两三里间有义勇乡兵教阅事,稍阻前路。是否交涉令其让道,还请察使、察判示下。”

    曾孝宽诧异掀开轿厢侧窗的帘子,却只是看向吴希,一时间竟是没有当即给出答复。

    吴希听得此番汇报,暗道一声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复又抬眼看向曾孝宽那边,这才发现人家也在看着自己。

    “察使,如何措置得您来下令,下官如何能够越俎代庖?”他笑着提醒。

    曾孝宽这才回过神来,心中也是明白了吴希之前所谓有趣的事情是什么。

    一句话,世间哪来如此巧合的事情?

    若说今日这场义勇乡兵的教阅,不曾有人刻意安排,只怕是不会有人相信的。

    不过这一场大戏都已然安排在这里了,他现如今躲又躲不开,难道还能不看么?

    而且须也没有不看的道理。

    想他曾孝宽也是履任地方许久来着,这一番只是有些惫懒不愿多事。

    不过若是地方上真有人不开眼,公然行扰民兼欺瞒使者之事,就真当他分辨不出来,亦或是分辨出了也不会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