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脚扭曲乱挥，一只胳膊突然有了力气，不停捶地。

    这突然发生的一幕，把丁尘吓得够呛。

    “玛的，自己偏偏不懂看病，这可怎么搞。”

    “肯定是药不对，看来刚才那壶里的根本不是对症的药。”

    丁尘又紧张地去摸老人身上的其他地方。

    果然，在另一边身侧破衣服口袋里，又摸到一个小小的硬物。掏出一看，是个磨得光溜溜的白色小瓶，比前面那黑壶子干净许多，但上面没有任何文字。

    这个行不行？别万一又吃错了！

    这时，老人的手挥动得更剧烈了，拼命伸往前方，似乎想抓住什么。

    但奇怪的是，这只手骨瘦如柴，非常僵硬，而另一只手却没有丝毫动静。

    “死马先当活马医！”

    他迅速打开瓶盖，倒出药丸。

    “嗯？怎么只有一粒？”

    不管他娘的，先喂下去再说。

    丁尘依然用原先的法子，使老人张开嘴，把药丸塞了进去，并强行将老人的嘴颌骨合上，两手按着，避免他呕吐喷出。

    没一会儿，老人又恢复了平静。

    脸上的痛苦之色渐渐消下去，呼吸也平顺了些许，喉间不再发出那咕噜咔啦的声音。

    丁尘见此，稍稍心安了一些，“应该对了。”他小声道。

    一番折腾，这么冷的天，他额头都微微渗出汗来。

    倒并不是累着，主要是紧张居多。

    他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老人，也不敢去胡乱移动他，免得再次出现其他难以预料的状况。

    可是，就这么丢下不管，躺在冰冷潮湿的地面，即便吃了药有效果，寒风吹一晚，只怕也得冻死过去。

    他到一旁无主的废墟中四处找了找，拉来几块干燥的破木板给老人垫着底，让他躺在其上。

    又找来几张麻袋破布，给他盖上，还在旁边生了一堆篝火。

    弄完这一切，他看了看地上平静躺着的老头，转身往向阳大街方向快步走去。

    “我能做的就这些了，剩下的，看你自己的造化！”

    方才迈出几步，身后却突然传来骂声：

    “卧槽，谁特么偷喝了我的酒？哎——我的宝贝小瓷瓶呢？谁啊，敢偷我的东西！”

    丁尘转身瞧了一眼，见那佝偻的小老头用瘦削的鼻子朝空气中嗅了嗅，然后坐直起来先咒骂一通。又愁眉苦脸地在自己身上的破衣服里左找右掏。

    他见老乞丐已经好好的醒了过来，不想再理会，又回身继续前行。

    “小贼，你站住！”

    一个石子飞来，打在丁尘的腿上。

    丁尘皱眉，转身静静看着。

    “就是你，你说是不是你偷了我的东西？”老乞丐指着他道。

    丁尘一愣，直接懵逼。心下嘀咕，“好家伙，妥妥一个好心当了驴肝肺啊！自讨没趣。”

    他并不做声，想着既然老头已经没事了，自己不理会便是。

    “哎哟！他奶奶滴，这手怎么了，疼死我了。”老头又在地上哎哩歪赖乱叫起来，扶了扶之前动不了的那只手臂，把身上的破布麻袋扔到一边，挣扎着爬了起来。

    嘴里稀糊说道，“谁这么不长眼，往我身上盖这些破东西。”

    “嘶——咋又断了一胳膊，真是他娘的倒霉透顶。”他发现自己一只手动不了，咧着嘴里又咕哝道。

    “哎呀，有火烤，真舒服啊！”老头见着火光，眼睛一亮。佝偻着腰，跑上前去烤火。一连串动作神情毫无条理。

    “难道是个神经病？”

    丁尘没有管他，反正人已醒了，剩下的他也管不着，迈步直接朝前走去。

    见丁尘不做声，老头扭头瞥来。

    “喂！你还没回答我的话。”老头喝道。

    丁尘被他喊停了脚步，不过听他这一问，语气不好倒也算了，还胡搅蛮缠。“碰瓷讹人的老家伙最是恶心。”

    管他呢，街上没有监控，警备队也不管碰瓷这种事，对方又只是个弱不禁风的老头，他不太担心走不脱。

    他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站住，偷了我的东西，还敢跑？”老头气恼起来，声音尖细，有些难听。

    是可忍孰不可忍，救了你你不谢我都没什么，反倒还诬赖一顿，丁尘没好气道：

    “谁偷你东西了，嘴巴放干净点。”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是你偷的，难道还有别人？”

    “偷你什么了？”

    “呃……偷我的酒，还偷了我的药。”

    “老头，别给脸不要脸，你倒地抽搐差点挂了，是我救了你，你不谢我罢了，反倒还诬赖我？”

    “你救了我？笑话！”老头阴阳怪气起来。

    丁尘冷笑一声，“爱信不信！”

    说完，转身就走。

    “别跑！必须得赔我东西。”老乞丐追了上来。

    两人之间明明有几十步远，丁尘却感觉他瞬间就到了面前。

    老乞丐摇摇晃晃往前扑来，想揪住他，动作滑稽搞笑。

    丁尘血气方刚，二十出头的小伙，动作正是矫捷的时候，岂会让他轻易抓住？

    只身体微微一偏，就避了过去。

    老头扑空，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哎哟——哎哟——现在的年轻人咋这么没良心哟……”老头哼哼唧唧叫起来。

    庄严一开始还怕他会不会摔出毛病来，毕竟，有只手已断了。

    现在听他还在一个劲胡咧咧，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丁尘耐着性子说道：

    “老头，我没偷你东西，你就别纠缠我了，我身上穷得连一个铜板都没有，您老想讹钱，就白费劲了。”

    “还有，你的酒是喝进你嘴里的，你的药也是吃进你嘴里的，没人偷你的东西。”

    说完，他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救命啊，打人啦，抢劫啊——”老头见拦不住他，开始叫喊起来，声音震天响。并且一扑上来，丁尘想躲却躲不掉，被他死死拽着大腿，像熊一样环抱着不放。

    “这死老头真特么不要脸！”他想甩开这个难缠的老头，却怎么也甩不开，被他死死抱着腿。

    “有人打老人，抢劫呀——”老头喊叫的声音更大了。

    “在哪里？好像是醉老黑的声音——”

    隔壁不远处的街巷里，有人循声赶来。

    有人跑下楼的声音。

    “摊上麻烦了！”丁尘心下骂道。

    他不想陷入这种没用的纠缠中，却被这种烂鼻涕黏上。要想拜托，只能用强了。

    很快，赶来的人越来越多，手电光四处乱晃。

    都是这片街道的街坊邻居，无忧城号召发起的自卫互助会成员。

    “醉佬黑，你怎么了？”来人问。

    “真是道德沦丧世风败坏啊……年轻人不讲武德，抢劫老人的事也干得出来。”老头放开了丁尘的裤腿，坐在地上开始诉苦。

    “醉佬黑今天咋跑外面来生火睡觉？真是越来越傻了。”

    “他不就时好时坏、疯疯癫癫的嘛！”来人议论道。

    “有人抢劫，我跟他拉扯，他就把我推倒了，摔断了我一条胳膊，快点先把他抓起来。”老头见来了人，开始指手画脚。

    “呦，您老还能被人抢劫呀？今儿您身上带着什么宝贝呀？”来人里有的戏谑道。

    大家平日里拿这老头开玩笑惯了。

    “去去去，我身上宝贝可多了，哪是你小子所能知晓的，先把人抓起来再说。”

    “老颠鬼，这会儿说话倒是挺利索。”有人笑道。

    这么一喧嚣，周边闻声赶来的人更多了，丁尘四面八方都被人堵住。

    他环顾一圈，各个街口都有人，不由心下冷笑：有爆炸与枪响的时候，不见你们来得这么快，喊抓小偷时，一个个来得倒贼快！

    要是拼了，应该能冲出去，可这些都只是贫民，打死打伤一大堆，没那个必要，也于心不忍。

    这儿是老家，丁尘扪心自问，没法对这些不相干的人发起狠来。

    他站住不动。

    “快老实交代，你抢了人家什么？”两个彪形大汉怒道，

    他们上前拿住丁尘的手臂，想让他跪下屈服。

    “我没有抢东西，松开！”丁尘心里压着火，用劲儿抖了一下。

    那两大汉的手臂像被电麻了一般，一下子就松开。

    “哎嘿，还敢犟，揍他。”两人相互使了个眼色，一人一脚想将丁尘踹到地上。

    但丁尘跨步站立，纹丝不动。

    更多人加入，一顿拳打脚踢如狂风暴雨降临。丁尘也不护着自己，像个铁塔般杵在中间，任由他们踢打。

    一个大汉重重一拳打在丁尘脸上，丁尘毫无知觉一般，狠狠瞪了他一眼，那人龇牙咧嘴甩着拳头，吓得后退几步。

    “嘶——这人脸上怎么硬得像快砖头似的。”

    另几个上前打人的大汉，也揉着拳头暗暗叫苦，拳头打在这光头青年身上就像打在了铁块上面，最后只能乱挥着手做做样子。

    “别打了，先问清楚事实！”人群里有人发话。

    那几人装模作样，这才罢手。

    “醉佬黑，你说吧，他抢你什么东西？”那领头模样的人走出来，对着老头问道。

    “我的酒被他偷喝了……”老头颤巍巍道，中途似乎想不起来什么事情。

    只见他挠了挠脏兮兮的乱发，愣了几秒又道：“他还抢了我的宝贝瓶子。”

    看那样子怪可怜，可是一想到他这么恩将仇报，恶意栽赃与讹人，丁尘瞬间觉得这种人最是可恶。

    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哈哈哈，他身上能有什么宝贝？”路人笑道。

    “谁知道呢，该不会是他的假药吧！”

    “我去，不会吧，还有人这么变态，醉佬黑的酒都敢偷喝？”

    “是啊，光他那壶嘴都能臭死人，咋能下得了口？”

    “壶嘴那算什么，他那所谓的酒才是难喝之极，比马尿还臭，直接能呛死人！”

    “你这么清楚？莫非喝过？”

    “我……没有——也是听别人说的。”

    “切，你肯定喝过。”

    “我——”

    一旁的人们哈哈大笑，叽里呱啦各种议论。

    大家都像看怪物一般看着丁尘。

    “我没有偷喝他的酒，也没有抢他的东西。”丁尘拍了拍身上的灰，有些哭笑不得。

    “胡说！”老头子吹胡子瞪眼，急的直跳脚。

    “那你着急想跑干嘛？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旁人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