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尘回首看到云沁单膝跪地，手中的枪保持着射击姿势。

    “检查所有死伤人员，快！”云沁大喝，其他队员一轰而上。

    “你怎么样？”她迅速收枪，朝丁尘跑来。

    “没事，小皮外伤。”丁尘轻描淡写。

    云沁上下打量，很快将视线停在他滴着血的右拳上。

    她神色复杂道，“打开。”

    “不用，小擦伤而已。”丁尘不希望别人发现他的异样。

    “快打开！这是命令。”云沁眉头皱着。

    丁尘只能缓缓摊开手掌，里面血肉殷红，一颗弹头钻入半掌，一小半子弹屁股露在外面，微微闪着金属光泽。

    “嘶——你的手这么硬？手速真变态啊。”云沁杏眼瞪得大大的，惊讶万分。

    “当然，练过几年铁砂掌，铁棒都能撸出火花来。”丁尘找了个看似可靠的理由胡编乱造。

    “扯淡，铁砂掌有这么厉害？敢问兄台师承何派啊？”

    “师门有规定，秘密！”

    “走，马上去我们分部，让队医把子弹取出来。”纵然打打杀杀见惯了，这种伤口她依然认为需要处理一下。

    “不用，这真的就是小皮外伤。”丁尘傻呵呵笑道。

    “虽不致命，但不要吹牛过头吧。”云沁瞪了一眼道。

    “真的，你看。”丁尘用手直接一拔，就把弹头拔出扔到远处，掌中血洞赫然，他又用手指按压上去，没几秒钟，放开一看，血不再流出，伤口也不太明显了。

    云沁一直目不转睛盯着，看看这小子为了吹牛嘴硬，能玩出什么花样。

    当丁尘放手时，她呆住了。

    “你这是什么手？恢复这么快！”眼睛瞪得溜圆，纤长的睫毛扑闪扑闪。

    “人的手啊，难道你认为是猪手或是熊掌？”

    “别贫，就这么处理？”云沁有点难以置信。

    “对，我一般都是这么简单处理。”丁尘平淡道。

    “你是怎么接下这子弹的？”

    “不是我故意去接，只是情急之下胡乱用手一挡，纯属偶然。亏得这一档，不然也许就是打在我脑袋或胸口上，那就翘辫子了。”

    云沁作战经验丰富，早看出端倪，只是不想刨根问底，装作点点头，但内心的震撼久久不褪。

    “跟我回去处理下伤口。”云沁道。

    “不用麻烦了，这种伤，对我来说习以为常，以前在山里经常被尖锐的石头矿物割伤，都不用咋处理消毒，它自然就好了。”丁尘心里一暖。

    “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云沁的双眼在昏暗夜色与周边微弱的灯光映衬下不时发出幽幽闪闪的光芒。

    “回家。”丁尘不假思索道。

    她提醒道：“还是要多加小心，恐怕你还不知道，麻脸是个狠毒的人，要想办法避免他对你的家人下手。”

    “我会小心的，多谢啦！”丁尘对她的善意报以微笑。

    “前面你不推我一下，也许，第一颗子弹就打在我身上了，应该我谢谢你。”云沁声调柔和了下来。

    “你也是带队来给我们老百姓解决问题嘛，方才紧急之下，任何人都会做出这种反应，我厚着脸皮当做咱两扯平了，谁都别客气。”

    云沁见这大光头，打架时猛得一批，笑起来时傻乎乎的，莫名觉得特别有趣。

    云沁带着队员们继续搜查、处理现场。

    丁尘的车子已经烧毁，一些现金和礼品也已经随车烧成灰烬，这可不好办了，他摸摸口袋，所幸身上还留有一点钱。

    他一人朝前方街口走去。

    破落的城市里，90%地段没有路灯，居民用电也时常限停。街道黑暗冷清，人迹稀少。

    夜晚没有月亮，夜幕上却覆盖着一层均匀而冷冽的微光，不知是如何形成。

    天已入冬，冷风呼啸，如小刀割面，空气中带着一股浓浓的尘沙味。

    这个世界，大雷雨、沙尘暴、龙卷风等极端天气非常严重，不知将来还会面对怎样恶劣环境。

    丁尘虽不怕冷，寒风灌入脖子依然给人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他不自禁拉了拉自己那由窗帘和床单裁剪的独特外套。

    转过两个街口，便是白日里有些人气的天格集市，这里店铺均已打烊，偶有一两盏昏暗的灯火从临街两侧的破房子中透出。

    想起小时候，最喜欢父母带着来逛的，就是这里。如今已物是人非！

    他恨那个害过他的邻居，所以他对周围人总是条件反射式保持警惕。

    但即便如此，回到故地，内心依然觉得有股莫名的安宁与欢喜。与空间无关，这份安宁与欢喜，来自牵挂，还有回忆！

    因为有人在等他回家！

    他虽然脚步走着，脑海里却思绪纷繁。

    突然，街边不远处，发出咚的一声。

    然后，有一声轻微的呻吟。

    ？？

    丁尘往身旁黑暗的屋檐下看去，只见一团黑色的物体蜷缩在地上，挪了挪，又不动了，不甚分明。

    黑暗里，不明事物尽量不要去碰，这是一条末世生存原则。

    他不打算去搞清楚那是什么，抬脚继续往前走。

    刚迈步，又传来两声颤巍巍的呻吟——

    “救救我……救救……”声音虽小，却让人有点瘆得慌。

    丁尘猛的回头，昏暗中那团黑色不明物又似乎挪动了一下。

    应该是个人，受伤了，或疾病突然发作……

    “好奇害死猫，不要管闲事……去找妹妹才是最紧要的。”他心里警告自己。迟疑了一下，继续往前走。

    那声音不时传来。

    他已经往前走了十数步，声音渐弱，但一直萦绕在耳边。

    难道见死不救？

    每往前走一步，他脑子里都会跳出两个词：救，不救！

    内心的声音，一直在不断重复。

    “救，不救——”

    ……

    “巡逻队会发现那个人，他们会救的。”

    “在这样寒冷的冬夜，吹一晚那人肯定会被冻死。”

    “我可不是什么狗屁圣母。”

    丁尘意识里一方面反对管这种烂遭的闲事，一方面又内心煎熬。精神意识出现了巨大的撕裂。

    “丁尘，你死前都还想着，如若一天得以报仇杀了刘金山，必然想给矿工们自由，这多了不起，怎么碰到这街边老头，你却不管？”

    “一码归一码，这种事也要管一管，谁管的过来？”

    “肯定管不过来，但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碰到了就是缘。”

    “缘分？缘分就一定是好的？有些缘分可以害死你，在这个世界生存，随时要保持高度警惕，对任何未知的危险都要远离，不能有妇人之仁。”

    “这不属于妇人之仁，只是力所能及的举手之劳！”心中的另一个声音道。

    丁尘自己的意识又狠声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要给自己增加无谓的麻烦。”

    他内心纠结地往前走了几步，那求救的声音总能清晰传进他耳中。

    他突然停下，转身向刚才那地方快步走去。

    丁尘慢慢摸到屋檐下的角落，还有几步，凝神一看，确实是一个人，应该是年迈的老人，披着一头脏乱的头发，挡住了大半边脸。

    他小心翼翼问道：“喂，你怎么了？”

    没有回应。

    但那人似乎听到了人声，一只手艰难地想往前伸出，手指微微曲了一下。

    丁尘小心翼翼又靠近些，“你需要什么帮助？”

    ……依然没回应，只听到那人喉间似乎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突然，他浑身剧烈抽搐起来，喉间呼噜声越发急促。

    丁尘感觉不对劲，快速向前，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老人家，你怎么了?”

    老头脸转了过来，双目紧闭，牙关紧咬，面部肌肉痛苦扭曲，说不出话。

    不会有碰瓷或是讹人的家属吧?

    丁尘四下张望，街上空无一人。心想，算了，既然打算救人就管不了那么多，赶紧往他破衣上摸，看看是否有急救药。

    他虽然不懂医学，但这种急性发作的病，一般患者身上会携带急救药物，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

    只是这种物资匮乏的年代，这老人家穷得一身破烂，他衣兜里有没有就不一定了。

    往身侧一摸，果然有一个硬物。

    他轻轻将老人身体微侧一下，掏出来，是个老旧的铁制水壶，类似军用水壶那种，漆面已磨得光秃秃，上面油光滑亮，全是黑垢，散发着一种莫名的怪味，让人鼻孔发痒，闻之欲呕。

    该不会是拿这东西装药水吧？

    丁尘嘀咕道，打开盖子一闻，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犹如毒气一般，直把他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卧槽，这是什么味儿，像酒不是酒，一股子骚臭味，气味浓烈。”

    奶奶的，也许是药汁吧？不知道这东西是否对症，万一吃错了呢？

    可别帮了倒忙，反而把人给害死了。

    但老人躺地上抽搐越发剧烈，嘴角流涎，翻着白眼。

    不给他吃药，铁定是没救了……

    “管它三七二十一，还不如先试试。”

    他拿定主意，一手朝老人脸上颌骨两边用力一捏，壶口对着嘴灌了两口进去。

    老人瞬时安静了些许——

    他心中一喜，在一旁静待观察。

    过了一会儿，不见醒转，也没任何动静。

    “不会是我把人弄死了吧？”心里又开始打鼓起来。

    上去拍了拍老人肩膀，“老人家，您好受一点儿了吗？”

    “咳咳……咳……”

    地上老人又开始抽搐，而且抽的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