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要成仙

第一章 跳崖

    “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快把你娘给逼疯了!”

    这一句话抽空了东宫妙竹身上所有的力气,她再也说不出话。

    张着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她看着面前说出这句话的老人,是往昔最疼爱她的父亲。

    东宫妙竹没有说话,她转身神情冰冷的回了房间。

    她把自己锁到房间,一关上房门眼泪便不受控制的滴落下来,她不敢发出声音,蹲在门边用手死死的按住了嘴巴,哭相无比狰狞。

    无声的嚎啕在静谧的月光下并不冲突。

    她东宫妙竹——一个无比骄傲的女子,竟会被人骗婚,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娶她的男子竟然娶了别人,大婚之日她才知晓。

    白子骞,若这世间没有鬼便罢了,若有鬼我东宫妙竹定化作厉鬼与你不死不休——

    夜晚的风格外刺骨,比风更刺骨的是东宫妙竹冰冷阴狠的眼神。

    那极具穿透力而又空洞的眼神写满了绝望。

    东宫妙竹提着嫁衣裙摆在陡峭的山上慢步走着。

    蟋蟀和小鸟的声音一直围绕在她耳边,在宽慰着这个伤心的女子,她不是一个人,还有它们陪着她。

    只是它们的陪伴比起她的处境太微不足道了。

    崖顶的风凄厉的喊叫着,像是一头雄狮要把东宫妙竹吞噬。

    她站在崖顶,望着下面一望无际的黑洞,那仿佛是雄狮的血盆大口在等着她一跃而下。

    哪怕是面对这恐怖如斯的场景,哪怕是下一秒就要迎接死亡。

    东宫妙竹却没有任何惧怕的表情,她的眼神无比冰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除了风时而卷起她的长发,再看不到她的任何动作。

    她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浑身散发着冰冷的寒意,红色的嫁衣在月色下衬得她白嫩无暇。

    “白子骞,你最好祈祷我不会变成厉鬼!”

    月色下那张凄美苍白的脸上尽显怨毒。

    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不偏不倚,正好是正中间,现在正是午夜子时。

    东宫妙竹抬头看了一下月亮,然后毅然又决绝的准备跳下去!

    “哎呀,这要是跳下去,可得摔个血肉模糊了!“

    东宫妙竹的身后传来了男子轻挑的声音。

    她扭头看去,崖边的古树上落下了一名男子。

    他穿着草地绿八緵布锦袍,一条丛林绿祥云纹角带系在腰间,一头一丝不乱的头发,美目盼兮勾人的眼眸打量着对面这个满身怨气欲寻死化作厉鬼的女子。

    他已经看了她很长时间了,从她还没有爬上崖顶开始,她就在看着她了。

    一个女人在午夜子时穿着红色的嫁衣,站在悬崖边上,这很难不吸引他的注意力。

    天上的繁星已经褪去,只剩下稀松的几个点缀在天上。

    风云多变诡谲,雾蒙蒙的云彩在月亮下面一直飘动。

    但被蒙上乌云的月亮还是拼命的散发着它微弱的月光,照在面前女子的脸上。

    不知道是她的面色本就苍白,还是在月色下显的苍白。

    一阵狂风席卷而过,凌冽的寒风吹起了她的发丝和嫁衣的衣角。

    对面的女子一动未动,站在原地无比倔强的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或许她在想对面这个人怎么这么帅,是不是垂涎在他的美色中不可自拔,不想死了?

    也或许是她本就不想死,她在等谁来救救她?

    看看这荒郊野外的,哪有半个影子。

    诸玉山看了看他自己,也就他这一个影子,对方有没有影子可就难说了,将死之人。

    诸玉山看到她一直站在那里,不说一句话,看他的那个眼神也让他有点害怕。

    仿佛他是她眼里的风景,和整个悬崖边上的花草树木一样的风景!

    “你随意哈!我不会插手的,就是感慨一下,这要是跌下去,啧啧啧……你这貌美的小脸蛋得摔成什么样额?说不定鼻子眼都黏在一起了!怪吓人的还!这要是被过路的旁人给看到,不得吓死他……”

    轻浮难听的话语中,是劝慰。

    阵阵寒风拂面,吹散了东宫妙竹身上的戾气。

    她看着面前这俊逸不凡,宛若谪仙的男子。

    她大胆猜测这或许是她的机缘,她带着满腔的恨意身穿嫁衣而死,本就是被人欺压却毫无反击的能力,才以死一搏。

    老天爷既然在她自尽时派了这么一个男子,那便说明她命不该绝。

    东宫妙竹跪了下来,右手手心扣着左手,一揖三拜。

    诸玉山被她这个样子吓了一跳,他赶紧跳脚躲到了一旁。

    摸着他的小心脏说:“好险好险,差点就被她拜到了!”

    “你干什么?你拜我干什么?我可受不起,你到时候死了化作厉鬼可别找我额!我可与你无冤无仇的!”

    “谢公子救命之恩。”

    “唉~我可没有救你额,你想死想活关我什么事?你快点死吧!我还要睡觉呐,我刚刚睡着,就被你吵醒了,好不容易找个清净的地方睡一觉吧,竟然还碰上了厉鬼!”

    “嘎嘎……”

    乌鸦伴随着它的声音从诸玉山的头上飘过。

    他嘴损的乌鸦都看不上了。

    “你不睡会儿吗?”

    东宫妙竹从地上起来,转身对着诸玉山的方向摇了摇头。

    “你要是不睡,我可睡了额,困死我了,辛苦你了,你继续吧!”

    说完诸玉山飞身上了树干,寂静的夜里他的呼噜声打的很响亮。

    越响亮越说明这个人在装睡。

    东宫妙竹站在树下,靠着树干坐了下来。

    屁股还没坐热“啊!”

    诸玉山的一声尖叫划破了天际。

    他身上缠上了一条又花又粗又绿的蛇,张着嘴呲着牙正准备咬他。

    他慌忙的从树上跌了下来,拉着坐在树旁边不明所以的东宫妙竹就开始慌忙逃窜。

    相比较他的恐慌,东宫妙竹就显得格外冷静,毕竟是把生死都抛之度外的人。

    “你在干什么?”东宫妙竹停了下来,她眼神清明的看着她手臂上的手。

    “你没看到吗?有蛇,有蛇!”

    “我知道额,可是你我又没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说了吗,我是死是活都与你无关。”

    “唉!我发现你这个人,不知恩图报额,我可真是好人没好报额!”

    “有好报,我以身相许怎么样?你可接受?”

    东宫妙竹边问边边开始脱衣服。

    诸玉山赶紧捂住了眼睛喊道:“你快把衣服穿上,你这种动不动要死要活的女人,我可看不上,别回头你死了,我还落了个杀人犯的名声。”

    “不会,我刚才只是看看风景,没想死。”

    嘁……鬼才信,要不是我拦着你,你这具身体早就变得冰冷了。

    “你想不想死与我无关,但你不要在我面前脱衣服。”

    “哦!”

    听到她的回答后,诸玉山才松开了捂着手的眼睛。

    结果眼睛刚睁开,东宫妙竹的嫁衣就落到了地上。

    地上的一片鲜红刺痛的诸玉山,他连忙退避三舍。

    “怕什么,我穿着衣服呐!嫁衣太重了,我让自己松快点而已,难道你还怕我一个弱女子不成?”

    诸玉山真的是怕了她了,他有些怀疑刚才那个在绝望中跳崖的不是她。

    果然是他的魅力太大了,竟然让一个绝望少女为了他连死都放弃了。

    “我告诉你额,哥知道哥魅力大,但这不是你纠缠哥的理由,哥看不上你。”

    “嗯。”

    “不要再跟着哥了,哥要找地方睡觉了!”

    “嗯。”

    诸玉山走到哪儿,东宫妙竹就跟到哪儿。

    不远处的小村子里,到处升起了炊烟。

    原本笼罩在两人身上的月色已经变成了一层白色的幕布。

    天色已经大亮。

    诸玉山苦恼的看着他问:“你干什么要一直跟着我?”

    “没有跟着你,这条路又不是你家的。”

    诸玉山漆黑发亮的瞳孔里全是匪夷所思。

    竟然有人比他脸皮还厚。

    此时东宫妙竹的家里,她的父亲还没有发现她的消失。

    “啊......!“

    他的父亲从噩梦中陡然坐起,天色已经大亮,他睡糊涂了。

    他的额头上浸满了汗水,恍惚间发现拳头还在紧紧握着,里面也全都是汗水。

    “老爷,您没事吧?“

    东宫高想死刚个噩梦,他赶紧匆忙穿衣起床。

    “老爷,您怎么了?”

    东宫高没有理会他身旁的小妾,梦中他的女儿穿了一身红色的嫁衣,对着他说:

    “爹,您说女儿快把你们给逼疯了,可是女儿明明什么都没有错额?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额?”

    他的女儿站在崖边,声声凄厉的啜泣着看着他,仰面跌了下去。

    东宫高一脚踹开了东宫妙竹的房门,床上空无一人。

    被子也是叠的好好的,那张床展应的不像是有人躺过。

    东宫高摸了一下床,冰凉如他的心毫无温度。

    他颤抖着双手打开衣柜的门,里面她的女儿绣制了几个月的嫁衣不见了。

    东宫高仓惶的跑了出去,刚跑两步他就被他的衣衫给绊倒了,从东宫妙竹的房间里狼狈摔了下去。

    “来人呐!来人呐!”

    他凄厉的喊叫着,梦里东宫妙竹跌崖的一幕一直在冲击着他的大脑。

    他满脑子都是——

    爹,您说女儿快把你们给逼疯了,可是女儿明明什么都没有错额?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额?

    他好像看到,他的女儿就绝望的站在他面前,喊道:“爹,您说女儿快把你们给逼疯了,可是女儿明明什么都没有错额?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额?”

    “来人额!”

    “怎么了老爷?”

    府中的小厮和小妾最先赶来,最后赶来的是东方妙竹的母亲,他的正牌夫人。

    “快去找小姐,快去找小姐。”

    府中的小厮面面相觑:“去哪里找?”

    “崖边!”

    崖边两个字东宫高喊的青筋暴起。

    “快去啊!”

    东宫高看到府中的下人没有动作,他怒喊道。

    东宫高从地上爬起来按着小妾的肩膀说:“去,你去报官。”

    “哦。”

    广素华看到刚才东宫高疯狂的那个样子,她不敢停留,害怕的一路小跑去了官府。

    “你说什么?妙竹呐?妙竹呐?”

    “妙竹跳崖了,都怪我,都怪我。”

    梦中的一幕幕在东宫高的脑海里浮现着,任凭他千想万想也想不到她向来活泼开朗聪慧的女儿居然会走上这条不归路。

    东宫高一夜之间仓老了数岁,他走到他父母门前的秋千上坐了下来。

    这把秋千上缠满了小花。

    “这些花是妙竹从小收集到大的,各种品类的小花,红的、黄的、绿的、蓝的,这朵紫色的好像还是她前几日才弄来的。”

    他的女儿是天底下最善良最好的女儿,心灵手巧。

    东宫高摸着那些小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靳恨竹不相信,她的女儿会去跳崖。

    “妙竹不会自尽的,她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她一会儿就回来了,我去给妙竹做点臻糕,她最爱吃臻糕了。”

    靳恨竹边走边呢喃:“妙竹经常这样跟我开玩笑,她那个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么倔强,从不服输,不管发生什么困难,不管遇到多少挫折她都不会气馁,怎么会好好的去自尽呐?她一定是出去玩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东宫妙竹一直还在跟着诸玉山。

    “你说,你要去哪?我给你让路行吗?”

    “我要去你去的地方,你去哪我就去哪!”

    “不是,你干嘛就赖上我了?”

    “因为我也不知道我该去哪里,我原本是一个要死的人,可你救了我,我不知道我该去哪!”

    “你不知道你该去哪?那你也不能一直跟着我呀!这世间这么广阔,你去哪不成?”

    “不是你让我跟的吗?”

    诸玉山指着他的鼻子问道:“我?”

    “嗯。”

    “我什么时候让你跟了?”

    “你刚才上树的时候我看到了,你明明嗖的一下就可以飞走,却陪我走了半夜,这不是你让我跟着的吗?”

    诸玉山看着这个聪慧的女子笑了。

    东宫妙竹看着他问:“你是谁?”

    “闲野散人罢了!倒是你,刚刚还准备跳崖死的,怎么这会儿看着一点也不悲伤了!”

    “我连死都不怕,这世间还有什么是让我惧的?悲伤?那是什么东西?”

    哈哈哈哈哈……

    好狂妄,他诸玉山好喜欢。

    “你刚刚为什么要寻死?”

    “活不下去。”

    一声冷笑:“我也知道活不下去才会寻死的,我问的是你为什么活不下去了?”

    “被一男子骗了心,夺了心,家中父母说我年纪大了,逼我成婚,而我不愿与随便委身于一个畜生,世间虽大,却无我一介女流的安身立命之地,所以我想去地府看看,看这世间有没有鬼神,问一问它们,为什么要让女子过得这般可怜,为什么男子可以三妻四妾,朝三暮四,而女子只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好的报应在哪里,说好的十八层地狱又在哪里,若所有坏魂都被关在十八层地狱,那为何这世间还有这么多的坏人?”

    “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