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道斩恶

第十二章 神秘帮派

    深夜,寂静无人的山谷中,隐隐回荡着一阵阵隆隆之声。

    突然一声沉闷的震响,山体颤动,巨石哗哗滚落。云穂禾从崩塌的洞窟里一跃而出,向外疾驰而去。

    他的身体极其虚弱,多亏有浑厚内功支撑,才勉强能够抱着朱沙华及时脱险。清冷的月光下,他一头钻进密林之中,行动越来越费力。

    不多时,来到一处溪潭边,云穂禾已是大汗淋漓,浑身疲软,刚把朱沙华放躺在地上,顿时站立不稳,一下便摔倒。

    他这一摔,恰好摔在了朱沙华身上,当即把朱沙华给砸醒。

    见朱沙华醒来,云穂禾心中既高兴又充满歉意,翻起身正要开口说话,朱沙华猛然从地上弹起,身影一闪,竟然毫不犹豫地跳入一旁的潭水里。

    云穂禾猝不及防,听得“哗啦”一声,才猛地回过神,叫道:“婆婆!”

    朱沙华没有任何回应,因为她根本就没浮出水面。云穂禾满脑子疑惑,心中万分焦急,赶紧也跳入潭水里,潜到水下寻找朱沙华。

    水下漆黑一片,目不能视物,云穂禾双手一边划动,一边探查,很快在潭底摸到了朱沙华的脚腕。

    朱沙华一动不动,似乎又再次不省人事,云穂禾急忙揽住她的腰,想要带她往水面上游去。

    但云穂禾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在这水下长时间憋气,本就透支的身体已达极限,他自个还能不能出水尚且成问题,更别说拖着一个大活人。

    饶是如此,他也不可能放弃。就这样强行向上游了几下,忽的脑袋一沉,两眼一黑,终是精疲力竭昏死过去。

    云穂禾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担架上,被人抬着行走在荒山之间。

    天空灰蒙蒙一片,破晓的黎明即将到来。

    云穂禾坐起身,抬着他的人立刻停下脚步。仔细一看,抬担架的是两个陌生人男子,衣衫破烂,骨瘦如柴,他疑惑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带我去哪里?”

    无人回应,只见前边还有两个人,抬着另一副担架,这时调转回来,那担架上躺着的竟是朱沙华。

    看到朱沙华没事,云穂禾悬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下来,又开口问:“你们究竟想干什么,谁能回话,该不会都是哑巴吧?”

    后边传来声音,说道:“我们既不聋也不哑,你好好躺着,省点力气别多问,该告诉你的时候,我们自然会告诉你。”

    云穂禾扭头看去,见得说话之人也是一个瘦汉子,身上的衣物也一样破破烂烂,不禁猜测道:“你们是丐帮的人?”

    那人哼道:“天下不是只有丐帮才邋里邋遢,我们扁担帮也一样!”他语气中带着一股骄傲,好似在说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情。

    云穂禾惊奇道:“扁担帮……怎么以前从来没听说过。”

    那人鄙夷道:“没听说过,那是你孤陋寡闻。”

    云穂禾初涉江湖,说是孤陋寡闻倒也没错,事实上他对武林中的门派势力几乎一无所知,只是觉得扁担帮这个名字太不入流,听起来就不像什么正经帮派。

    他朝四周打量,身后的天际已经渐渐泛白,两边是陡峭的山峰,他们处在山谷的林地中。

    扁担帮的人继续往前走,他忍不住又问道:“我们正向西去?”

    后边那人有些不耐烦地说:“再问就把你扔在这里喂野兽!早知道你小子是个话唠,就不该浪费力气把你从水里捞起来。”

    云穂禾道:“既然如此,你们就把我放在这里吧,还有我婆婆,也一并放下来。救命之恩,感激不尽,我们无以为报,也不好意思再劳烦诸位了。”

    后边那人哈哈大笑:“你小子,人小脾气大,倒挺有个性!你当这迷离渊是什么地方,把你们放在这里,身上又是伤又是毒,你们能活下去?”

    云穂禾道:“能不能活下去,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总好过任人摆布。”

    后边那人道:“我们既然救了你们,对你们自是没有恶意,无须多想。安心躺着吧,我们要去的地方不远了,那里是我们扁担帮的总舵。”

    约莫一炷香时间,一行人来到目的地,看似一个小村庄,坐落在群山环绕的一个小盆地里边。

    村里人丁稀少,十来间草屋杂乱分布,显得极为凄凉。所谓的扁担帮总舵,居然是这么一番景象,实在让人意外。

    云穂禾和朱沙华被抬进一间小屋中,屋里铺满干草,他们躺在干草上,由两个扁担帮的人看守。

    期间朱沙华醒过来,没有开口说话,看样子非常疲倦,很快又睡去。云穂禾闭上眼睛,暗暗运功调理,接下来不知会面对什么样的情况,他必须做好准备,以防不测。

    身上的伤虽未痊愈,但已无大碍,只剩箭毒还难以祛除。有神功护体,短时间内不至于剧毒攻心,等完全脱离险境之后,再想办法救治也还来得及。

    不多时,几个扁担帮的人拥着一个老者来到小屋,老者年过七旬,骨瘦如柴,拄着一根拐杖,大家对他都极为敬重。

    一人向云穂禾介绍道:“这是我们的帮主。”

    老者微笑道:“老夫周三石,两位受惊了。”

    云穂禾听说过许多世外高人都是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眼前的周三石显然不符合这样的特征,他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普通老头,老态龙钟的模样,即便武功不俗,只怕也打不出多少威力。

    也可能因为他善于掩饰,在别人面前深藏不露。人不可貌相的道理,云穂禾自然也懂。

    云穂禾坐起身,说道:“承蒙贵帮相救,我二人才得以捡回了一条性命,只是不知执意你们将我们带到这里,是否还另有指教?”

    周三石道:“少侠别多虑,我们绝无歹念。见死不救,岂是我辈子所为,可一旦我们出手,事情就免不了有些麻烦。”说着,他轻轻一叹。

    云穂禾似懂非懂,问道:“有什么麻烦?”

    周三石道:“我们扁担帮虽然隶属覆天神教,享受神教恩泽,却也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帮派,无法抵御江湖险恶,因此才在这迷离渊的深处隐居避世。”

    云穂禾暗道:“听起来哪像一个江湖帮派,分明更像一伙难民,他们自称是覆天神教的人,怎的如此落魄?”

    周三石续道:“如今救了你们,一旦让你们离开,我们便有暴露的风险,乃至有生死存亡之危。若强行将你们留下,又太过无理,实非仁义之举,所以才说事情有些麻烦。”

    云穂禾道:“这有什么麻烦的,我们可以保证,甚至可以发誓,绝不向任何人透露你们的踪迹,不就好了?”

    周三石无奈地笑了笑:“非是我们不肯相信你们,而是事关重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不能赌,希望你们能理解。”

    云穂禾道:“那你们想怎么样?”

    周三石沉吟道:“我们想让你们加入扁担帮,跟我们一起定居在此。”

    云穂禾大是意外,下意识看向一旁的朱沙华。

    朱沙华睁着眼睛,默默听着两人的对话,从始至终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此刻更是心不在焉。

    云穂禾想了一下,坚决道:“加入你们扁担帮,不是不可以考虑,但在这里住下,却是万万不行。”

    周三石如释重负,满意道:“你们肯加入扁担帮就好,要不要住下,慢慢再商量。你们暂且休息,我马上吩咐人弄好一桌酒菜,给你们接风洗尘,从今往后你们便是扁担帮的人了。”

    一行人离开之后,朱沙华终于开口,对云穂禾道:“你被那老头忽悠了。”

    云穂禾微微一愣,问道:“婆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被忽悠什么了?”

    朱沙华解释道:“你答应加入他们,不情愿留下也得留下,迷离渊岂是可以随意进出之地,没有他们相助,我们不可能出得去。”

    云穂禾不免一惊:“你又不早告诉我,我怎知这些情况。要不,我们现在就逃吧!”

    朱沙华摇摇头:“我们能逃出这个村子,那也无济于事,不是说了么,没有他们相助,我们无法离开这迷离渊。江湖盛传,迷离渊乃是十万大山之中的巨大迷宫,不仅无路可走,晨曦和傍晚还有迷雾重重,被困其中,不死也得变成野人。”

    云穂禾道:“那该怎么办,总不能真的留在这里吧?”

    朱沙华思索着说:“先走一步看一步,目前我们状态极差,轻易不要跟他们闹翻。”

    午后,两人吃过周三石摆下的接风宴,又回到小屋中休息。所谓的接风宴,不过是一只鸡和几盘小菜,加上一些自酿的水酒,足可见扁担帮的处境颇为艰苦,难怪他们一个个瘦骨嶙峋的样子。

    山中物资匮乏,又没有多余的谋生手段,能拿出这么些东西来招待,已实属不易。

    云穂禾感受到这些人的真诚和善意,同时也开始理解他们的担忧,宁肯如此活着,也要远离江湖,害怕被打搅也情有可原。

    夜幕降临,云穂禾躺在干草上睡去,一个梦没做完,隐隐约约听到一丝细微的动静。他慢慢睁开眼睛,借着窗口透下来的月光,看到朱沙华慢慢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婆婆,你去哪儿?”

    朱沙华头也不回,轻声道:“出去吹吹风。”

    云穂禾当即起身跟上去,两人离开小屋,一前一后走到村口的小溪边。

    清冷皎洁的月亮倒映在水面上,随着水流冲刷出来的涟漪,轻轻舞动。岸上的人,两颗本该沉寂的心,也随之躁动不安。

    微风从前方袭来,撩起那一头长长的秀发,袭扰着夜的宁静。几缕不易嗅到的,淡淡的独特幽香,悄然钻入鼻中。

    云穂禾注视着面前的朱沙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莫名感觉她不像一个老人家,更像是一个年轻姑娘。或许因为她的衣裙在风中摇摆,无意间衬出了她婀娜的身姿,或许因为那独特的幽香,似曾相识。

    许多让人费解的片段,在云穂禾脑海中徘徊,挥之不去。一个极为荒唐的念头,情不自禁涌上心头。一种思之可怕的情愫,此刻在心底深处潜滋暗长。

    云穂禾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婆婆,你……你为什么要跳进水里?”

    朱沙华缓缓道:“想洗个澡,有什么奇怪的?”

    云穂禾迟疑着说:“那你的毒,已经全部逼出来了?”

    朱沙华沉默片刻,突然反问道:“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云穂禾似乎吓了一跳,连忙道:“婆婆,我没想什么,我……我只是……”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我只是不谙世事,但……但我不傻。”

    朱沙华讳莫如深道:“人若不傻,便要知晓什么事该提,什么事不该提,什么事该记,什么事不该记。有时候装得糊涂一点,对你没有坏处。”

    云穂禾若有所思,许多话卡在喉咙,再也没勇气说出口。

    朱沙华一改语气,转移话题,问道:“日间我好像听那老头说,他们这扁担帮,隶属于覆天神教,可有此事?”

    云穂禾道:“他们确实这么说,婆婆,如果他们真是覆天教的人,为什么会不认得你?”

    朱沙华道:“这也不奇怪,覆天神教下边有无数大小势力攀附,其中的许多小势力并不直接由神教总舵管辖,而是由教中的各个堂主、旗主私下指挥,他们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神教的高层人物,甚至听都没听说过。”

    云穂禾惊奇道:“可不可以理解成私兵?”

    朱沙华道:“本质上来说,就是私兵,但总归是神教的一部分,只要上头有令,他们亦不敢不从。”

    云穂禾灵机一动:“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你亮明身份,不就可以命令他们带我们出山了?”

    朱沙华沉声道:“我早就想过这么做,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我们负伤中毒,没有多少抵抗能力,一旦亮明身份,他们若是不肯俯首称臣,我们便会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云穂禾道:“你担心他们狗急跳墙,临时反叛?”

    朱沙华道:“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反叛覆天神教。只不过,我们覆天神教从来不是铁板一块,教中高层一直在内斗,眼下尚且不知他们归属于哪一方,不可贸然轻信。你要知道,我虽是神教的尊者,在教中却有大量的对头,这些对头无时无刻不想置我于死地。”

    次日清晨,云穂禾还未睡醒,朦朦胧胧之中,听到一阵嘈杂之声,好似有什么人在吵架。

    他带着疑惑起身出门,寻声而去,来到周三石的住处。大院里早已经围满了人,尤为显眼的,是那十来个雄赳赳气昂昂的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的背上印有太阳加上一片云朵的图案,很可能是覆天教的人。

    周三石正被一众扁担帮的人簇拥着,带头跟黑衣人对质,他怒气冲冲道:“你们别欺人太甚,不管怎么说,我们都神教的人,你们竟敢不念手足之情!”

    一个黑衣人大喝道:“你们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在我们面前谈论手足之情!”

    那黑衣人身前,站着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肥面大耳,嘴角带笑,手中提着一根狼牙棒。

    大汉这时乐呵呵地笑道:“老东西,你给我听好了,我是神教地幽旗的旗主,吴达勇,今天就是特地过来收拾你们的。你们借我们神教之名,狐假虎威,好大的胆子!”

    周三石一听到吴达勇的名号,顿时两手发颤,拐杖差点抓不稳。

    吴达勇续道:“什么狗屁扁担帮,一群臭要饭的,竟敢拿我们神教的威名来行骗,活得不耐烦了!”

    一个扁担帮的人壮着胆子反驳道:“我们扁担帮本就隶属覆天神教!”

    周三石正色道:“吴旗主,我等幽居在迷离渊之中,未曾污了神教的威名,你突然带人来问罪,是何道理?”

    吴达勇摸摸下巴,对周三石道:“老东西,你别跟我打马虎眼,事到如今,你们还当自己是神教的人,怕不是脑子进水了吧?我能找到这里来,自然对你们的底细了如指掌,劝你们乖乖就范,也好留个全尸。”

    周三石无奈地两手一摊,苦口婆心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吴旗主,你要杀便杀,何必找这么一个可笑的借口。”

    吴达勇冷哼一声,说道:“我吴某人对神教忠心耿耿,向来不做手足相残之事,未免被人说我不分青红皂白,滥杀无辜,我就给你们一个机会。神教中人,皆是兄弟,老东西,只要你能说出你们在谁的麾下效命,我自会查证清楚,还你们一个清白。”

    周三石脸色一沉,迟迟作不出回应。

    吴达勇裂开嘴,又笑起来,说道:“你连自己的上头是谁,都说不出来,还敢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神教的人,怎么,你们在神教之中没有上头,大过司徒教主不成!”

    周三石一个趔趄,被吴达勇吓得险些瘫倒,一张老脸早已没有丝毫血色。

    吴达勇大笑三声,恶狠狠道:“冒犯神教者,杀无赦!”说完打了个手势,身后的黑衣人顷刻间齐刷刷地亮出武器,一场血腥的屠戮无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