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地里哐哐当当小半天的时间，韩春生和孙忘城两人才赶到了目的地。

    原本韩春生是想找人打听自家二姨的住所，可没想到，村里的婶子分外热情，非要将韩春生给领过去。韩春生百般推脱不得，只得恭敬不如从命了。

    听闻自家侄儿来了，韩春生二姨紧赶慢赶跑从屋内出来，一把拉住了韩春生的手，笑呵呵道：“我早先收到你的信儿，我就白天盼啊晚上盼，盼着我这城里的小侄儿什么时候来啊看他二姨啊！

    可左等等不来，右等等不来，昨二哥又下了这么大的一场雪，我估摸着说，得，今年怕是来不了了，再晚也得是明年开春儿了。

    没成想，今日我这小侄儿竟然一声不吭就跑过来了!还开这么大一辆车，这多威风啊！你二姨我啊，心里头真高兴！”

    压根没给韩春生开口问候的机会，二姨又连忙朝着屋里招了招手，“快快快，都过来，来见见你们六子哥。哦，我差点儿忘了，我这大儿子比你大个七八岁，应当叫你弟！”

    韩春生手忙脚乱应付着这些亲戚的热情招待，脸上笑容不减。

    一一都打过招呼问候了之后，韩春生小声问：“二姨，我跟您说的那事儿？”

    二姨拍了一把韩春生的肩膀，笑眯眯道：“你二姨我能忘了我这好侄儿的事儿吗？你放心，我一早就帮你看着的，还没人来收，如今都好好地在猪圈里躺着呢！邻村儿我也给你打过招呼了，那什么，虎子，你去邻村找他们的大队长说说去。”

    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点头，“行，我这就去。”

    韩春生连忙道：“不用，等会我们自个开车就过去了，天寒地冻的，别忙活了。”

    “你甭管，我们两个村挨得近，没多远，这孩子一身的劲儿，你就让他跑去。”说完二姨拉着韩春生的手道：“走，你二姨这就带你去找大队长说这件事儿。”

    韩春生示意师傅开车跟上，没多长时间，韩春生就已经到了公社，那大队长听着这件事儿也没多问。

    如今不比以前了，多的是城里人来乡下倒腾一些鸡蛋啊、瓜果蔬菜啊什么的拿到村里去卖，也没人多嘴。

    虽然这收猪是显眼了些，也忒贵重了些，但他心里头有杆秤。

    也不怕人多嘴杂，这几头猪一卖，到手的钱家家户户一分，高兴还来不及呢，谁会傻乎乎的拿个大喇叭漫山遍野地吆喝去？

    走来这大队长面前，韩春生递过去一支烟，“叔，您抽烟。”

    “哟，城里的好烟，还带嘴儿的，这我得好好收着。”大队长没舍得抽，收好烟了问：“你们要买咱的猪？”

    韩春生点头，“是这个事儿。”

    大队长又问：“那这价儿……”

    还没等韩春生说话，孙忘城就抢着道：“八毛一斤。”

    大队长摇摇头，“这价低了。”

    孙忘城便又道：“九毛怎么样？”

    大队长想了想，“九毛五吧？”

    孙忘城一乐，“成交！”

    韩春生却忽然开口道：“别，一块钱一斤吧。”

    孙忘城和大队长都愣了。

    还有这样讲价的？

    孙忘城冲那大队长道了一句您稍等，然后将韩春生拉倒一边，压低了声音恨铁不成钢道：“韩春生你是个傻帽儿吧？我都已经说到九毛五了，你说一块？这不是送钱吗？”

    韩春生道：“这五分钱到时候卖出去你也就多挣个几十块，孙爷您差这几十块吗？人老乡一年辛辛苦苦就这么一点收成，你就别压人价儿了。是时候你在屠宰场多喊个一毛钱，这不就回来了吗？”

    孙忘城一脸无语，“我怎么没看出来您还是个大善人啊！你抢我物件儿的时候心怎么就没这么善？”

    韩春生嬉皮笑脸道：“一码归一码嘛。来，把胸膛挺起来，拿出点四九城爷们的样儿。您是谁？四九城的小孙爷，做人得厚道，办事得地道！”

    “你甭给我戴高帽子，你要再这样儿，下次不跟你一起投机倒把了。”

    “什么投机倒把？分明是做买卖。”

    那边大队长看着韩春生和孙连城两人走过来，吧唧一口纸烟，“这……怎么个事儿？”

    韩春生笑道：“这位爷看大家伙儿忙了一年辛苦，答应一块钱一斤给收了。”

    大队长一喜，“这是好事儿啊，那就多谢这位爷了！来，大家伙儿都来搭把手，上称！”

    将两头肥点的猪上了称赶上了卡车，大队长留下了一头瘦点的，说是留着过年宰了给村里人分肉。

    结了钱，韩春生刚打算招呼着卡车司机去邻村，却发现对面邻村的人已经赶着三头肥头大耳的猪走过来了。

    韩春生连忙上前递过去一人一支烟，然后朝着为首的大爷的道：“这天寒地冻的，怎么敢劳驾您跑这么一趟啊！”

    那大爷露出一嘴黄牙笑道：“不碍事儿，就跟你们城里人怎么说的来着，全当是锻炼身体了！”

    韩春生陪着笑了几声，赶紧忙活起来，刚好借着还没收进去的称一一上了磅，结了钱，然后韩春生看着天色就打算走了。

    他二姨拉住了他，“六子，你赶着就要回城啊？干嘛不在二姨这里住一晚呢？该不会是嫌弃二姨这地方破吧？”

    韩春生连忙道，“看您这话说的？我怎么会嫌弃呢？我是赶时间，得赶快将这些猪送回去，总不能把这些猪在卡车上丢一宿吧？再说了，这卡车一天是一天的钱呢！”

    “哟！还要钱呐！那是该赶紧回去了。不过二姨我问问你，能不能帮着我家虎子在城里头找份工作？甭管是什么工作，能养活他自个就成！”

    韩春生苦笑摇头道：“不是我不帮您，二姨，如今在城里找工作太麻烦了，街道办事处，劳动局，市劳动局，一样样儿的都不能少，还得看有没有名额。您看，我这不也是在弄这些东西了吗？”

    他二姨叹了口气，“这倒也是，唉，那成吧，你要是有机会，一定得帮帮我家虎子。”

    “一定一定！”说着韩春生从口袋里掏出了二十块钱偷偷塞给了二姨，“您看，我这趟来也没带什么东西，这点钱您拿着，过年了也买点好吃的。”

    他二姨紧紧捏着这些钱，“六子，你这也太好了!你二姨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没事儿，您就当六子我给您的孝敬。时候也不早了，我先走了，下次有时间我再来看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