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兴城
曹虎与蒙古人苦苦缠斗了七八十合,官袍被削破了几处,一处还伤及皮肤渗出了鲜血。
眼瞅着不是头,他瞅准一个空档,右手握枪横扫向他的胸前左手勒马回头,双腿一夹马腹,朝黑水兵最少的方向突围而出。
蒙古人大怒,拍马就要追杀,曹虎短枪合一,枪尖一抖,化作七道银光刺向他的面门、咽喉、胸口等要害。蒙古人使尽浑身解数才将招式一一化解,倒也吓出一身冷汗,而曹虎早已跑远。
刘传嗣见状破口大骂曹虎,一边同夏恒奋力拼杀。无奈那大汉越战越强,蒙古人又冲过来助战,刘传嗣绝望喊道:“夏老弟,大丈夫死就死了!有什么本事都用上,和这块肥肉拼了!”
大汉似乎听得懂官话,气得满脸通红青筋直爆,嘴里不断吼着玄莽语,蒙古人听罢立马原地不再加入战团,大汉遂舍了夏恒朝刘传嗣猛攻。
刘传嗣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大汉的每一击都震得他双臂撕裂般剧痛甚至波及胸口,几下之后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刘传嗣绝望中对夏恒吼道:“夏老弟,别管我了!快冲出去!”
夏恒一怔,没想到刘传嗣明知不敌大汉还让自己突围,不由气血上头,他拿定主意冲到大汉身旁三步之地,飞身跃起双手握紧苗刀,用起全身气力砍向大汉脖颈。
大汉感到刀锋袭来,急忙腾出手来挡,苗刀撞在狼牙棒上火星四溅。不等他还击,夏恒趁着落地,挥刀划向他的大腿,巨汉见他只攻不守大有与自己换命之意,只好撇下刘传嗣,挥动狼牙棒先来战夏恒。见他中计,夏恒几步闪转来到刘传嗣马前。
“夏老弟…!”刘传嗣一惊,缰绳早被抓住拉向后方。待战马转身,夏恒用刀背在其后猛拍了一下,那马驮着刘传嗣绝尘而去。大汉见跑了刘传嗣,气急败坏地同夏恒继续厮杀起来。
夏恒同他死斗了三十多合,终因体力不支被巨汉抓住破绽,一棒扫向他的右肋。夏恒慌忙躲闪仍被棒尖略过,他只觉得一阵剧痛,身体腾空飞去落在几丈之外,一口鲜血喷出后再也动弹不得。
大汉正要结果他,黎北雁阻止道:“赫统领,这是个好汉,我欠夏廷一条命,你放了他罢。”
“你个汉人算什么东西?也敢和我提条件?”大汉用半生不熟的官话骂道。
蒙古人见状上前帮腔:“大汗帐下不分部族,再说这人英勇,杀了可惜。既然接到了黎北雁,我们回去交差就是了。”
“乌克图!你少管闲事!”大汉不管不顾地走向夏恒,取出腰刀正准备割首级,佟潜龙走马上前问道:“赫泰,你看我够资格和你谈条件吗?”
名叫赫泰的大汉瞪了佟潜龙一眼,悻悻地转身径直离去。
佟潜龙并不介意,转头用马鞭指了指夏恒,吩咐侍卫:“把这人带回去。”
“为什么?”黎北雁不满地问道。
“这种人就算不杀,也不可留给大夏…”
侍卫们砍来树枝做了个简易的担架,将夏恒绑在上面带走。经过三天在崎岖积雪山路上的颠簸,他们于夜间到达了黑水国都龙兴城。
自永祚五年酋长努先起兵以来,他逐步吞并了除叶洛外的玄莽各部,于三年前称汗建立黑水汗国年号天受,筑龙兴城为都。此城更像一座矗立在山岗之上的要塞,城墙坚固易守难攻,内城建有宫殿、官署和太庙,努先与文武大臣都住其中。
夏恒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以如此方式进入黑水国都,来到了佟潜龙的官邸,也是汉军都督府。
两个汉军侍卫架着夏恒来到比起辽东的县衙还略显寒碜的大堂上。不久,佟潜龙换了身便服从后堂走了进来,两个侍卫按住夏恒肩膀试图让他跪下,夏恒忍住右肋的剧痛奋力反抗不肯屈膝,最后实在扛不住干脆盘腿坐下。
“罢了。”佟潜龙挥手示意侍卫不要勉强他,而后和颜悦色道:“我是黑水汗国汉军总兵佟潜龙,阁下可否报个官阶与姓名?”
夏恒与他对视了片刻,佟潜龙如苍鹰般摄人的目光让他有些抵抗不住,于是硬着头皮朗声答道:“我是哨官夏恒。”
佟潜龙闪过一丝得意之色,继续和和气气说道:“能在赫泰手上撑几十合的黑水国里也没几个人,你当个哨官算屈才了。现如今大夏已是日薄西山,我朝赏罚分明用人不拘一格,你不如弃暗投明,我向大汗替你求个守备官职,一起建功立业如何?”
“我也熟读经史,知道忠臣不事二主之理!”
却不是个喜欢功名之人…佟潜龙暗想,又问道:“听你口音像南方人,万一死在辽东,撇下家中父母,你又于心何忍?”
见夏恒沉默不语,佟潜龙继续说道:“你若是怕夏廷追究,跟在我身边做个侍卫统领也可,等有机会再与父母团聚。”
夏恒世居金华,当朝开国起就有族人从军,到了祖父这代遭遇变故而家道中落。所幸其父夏太平虽然不是练武的料,却擅长经商理财这才慢慢重振家业。夏恒乃是家中独子,自幼被父亲安排学文习武,好搏取功名光宗耀祖一雪前耻。
起初靠着夏太平的人脉和银子,加上秀才身份,夏恒顺利进县衙做了个主事。可惜在永祚朝贪腐成风的官场,他因性格耿直很快被同僚和上司排挤打压,寻了个罪名把他革职回乡。
夏太平不死心,又上下打点把他送到了好友乔万忠麾下从军,不曾想才因参与剿灭海寇有功升为哨官,就被征调往辽东。
佟潜龙的话让夏恒一度动摇,但转念一想他坚定地回道:“自古忠孝难两全,若是投敌辱没祖宗让他们颜面无光,更是大不孝!”
佟潜龙听罢沉默片刻,长出了一口气道:“是条好汉!既然如此,先去个清静去处好好修身养性吧。”
说罢,让侍卫将夏恒押出了大堂,找医生处理好伤势后,给他上了镣铐带进衙门下方的地牢。
大门口,一个穿着貂皮大氅面如病夫的瘦长老者斜靠在交椅上,接过侍卫毕恭毕敬呈上的交接文书看完,用褐色的眼珠子打量着夏恒。
“哨官?”老者自言自语道,“难得有不投降的,只是不知你的膝盖骨能撑多久不打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