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面三日后的深夜，楚开疆如约而至。他见桌上一坛酒两只杯子，黎北雁正坐一旁，早已等候多时。

    二人相见却并不说话，黎北雁倒酒敬了楚开疆三杯方才开口：“我若离开台吉是为不义，但你若能救家父出地牢，我也不会阻拦。”

    楚开疆笑道：“也罢，先救黎九源再做计议。”

    “之前承蒙不杀之恩，明日你办完事快回辽都去，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楚开疆正要说什么，屋外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楚大人来龙兴城怎么不说一声，一个人偷偷跑这来喝酒。”

    黎北雁大惊，正要去取刀却被楚开疆拦住：“既然来了，楚某借主家的酒同你喝一杯。”

    门外之人竟毫无声息飘然而入，正是石抱雪。黎北雁随台吉去地牢的时候见过此人，虽然隐隐觉得不是等闲之辈，却不料他武艺如此高强。

    楚开疆见他进来，腾出位子又让黎北雁找来个杯子，与他对饮了一杯。

    “你是如何找到这的？”楚开疆问道。

    石抱雪笑着又喝了一杯：“你们内鬼太多，我知道你会找黎北雁，在这守株待兔就好了。”

    “你怕不是一个人来的吧？”

    “佟潜龙的三百汉军在外面守着，是我让他不要冲进黎家，打扰我们分胜负。”

    “甚好，此次来龙兴城，本就打算再会一会你。”楚开疆欣然起身向外走去，“此间施展不开，且到外面过招。”

    二人来到院中，佟潜龙早已等在那里，佟见龙和虎生风护卫左右。

    佟潜龙笑道：“楚大人，你追缉我这么久，没想到今日吧？”

    “一群汉奸来得再多又能奈我何？”楚开疆说罢宝剑出鞘，直指石抱雪。

    石抱雪的脸皮抽动了一下，鬼魅般几步来到楚开疆面前，同他厮杀了起来。

    相较辽都一战，彼此知道对手深浅的二人打得更加挥洒自如，攻防快到令人眼花缭乱，回合只在一瞬之间。

    转眼几十合过去，虎生风看得两眼发直，只差没开口叫好。

    佟潜龙也是暗自赞叹，对佟见龙轻声说：“人言楚开疆武艺冠绝锦衣卫，今天得见果然不虚。”

    “只可惜此人不能为我们所用…”

    “传令弓弩手准备，不管胜负如何，绝不可让他走出院子。”

    二人鏖战了近一个时辰不分胜负，却各自精神倍长招招欲置对方于死地。

    “大人，下狠手了…”虎生风咽着口水说道。

    佟潜龙渐渐不耐烦，忽然一个汉军侍卫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喊道：“大人，不好了！汉军都督府被袭，黎九源被人劫走。”

    “中计了！”佟潜龙立刻醒悟，急令佟见龙道：“全城搜捕黎九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佟见龙急忙带了虎生风和两百汉军离开。

    “雪老，别和他纠缠了！”佟潜龙令石抱雪闪开，好让弓弩手放箭。石抱雪却充耳不闻，仍和楚开疆死斗不休。

    佟潜龙见他无视自己，心中大为光火，喝令墙上弓弩手放箭。不想黎北雁几步冲到身前，将刀架在他脖颈之上，吼道：“让他们别动，否则你的项上人头不保！”

    佟潜龙脸色铁青：“你这是要干嘛？想反水吗？”

    “我欠他一条命，放他走，后面我的事不管。”说罢刀锋又朝里压了一毫。

    佟潜龙脸色由青变白，急忙喊话部下：“都慢动手！”

    楚开疆趁他们内讧，倒转剑鞘抬手一扬，石抱雪闻到一阵刺鼻的药味，眼睛顿时酸痛得睁不开。

    “下次没有旁人聒噪之时，再同阁下决斗。”楚开疆说罢翻出围墙飞奔而去，路上的汉军碍于佟潜龙受制都不敢阻拦，眼睁睁看他消失夜色中。

    黎北雁见他冲出重围，这才收刀回鞘。佟潜龙瘫软在地，良久才怒视黎北雁骂道：“我们费了这么多辛苦眼看就要成功，竟被你这个小子坏了好事！你不怕大汗治罪吗？”

    “我平生最不愿欠人情，大汗要杀要剐都可以。”

    这时石抱雪眼睛已渐渐恢复，来到佟潜龙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他，褐色的眼珠透出瘆人的寒意。

    “大人刚才是要老夫和楚开疆同归于尽？”

    “不、不，这些弓弩手都是百步穿杨的好手，断不会误伤雪老。我是怕走了楚开疆后患无穷啊。”

    “刚才楚开疆若趁老夫看不见下杀手，我早就横尸当场了。如此看来他比大人您光明磊落得多。”石抱雪说完转身离去，留下佟潜龙还在后怕。

    当晚，楚开疆造访黎家的同时，夏恒和楚天星等人利用佟潜龙率领部下倾巢而出的机会，悄悄潜入汉军都督府，解决了看守之后锯断镣铐救出了黎九源。

    随后他们在古纳布带领下，从龙兴城守卫薄弱之处缒城而出，乘上接应的马车连夜赶到离城三十里外的一处偏僻山村停留，天明与楚开疆汇合后回到了叶洛的领地。

    努先得知黎九源被救走后，把佟潜龙招来狠狠斥责了一通。台吉在侧劝道：“父汗，这次也不全怪佟总兵，谁能料到楚开疆用自己作饵来调虎离山。”

    “你还为他开脱？要不是你屡次阻拦，早杀了黎九源就没这些事了。”

    台吉反驳道：“君王收心为杀人为下，就算走了黎九源，儿臣也收服了黎北雁。”

    “你…”努先正要发作，看到台吉与恩古哲一般坚毅的眼神，只能软了下来，叹道：“这就是你不如赖善之处，至少他听话。”

    “儿臣不会为邀宠顺着父汗，也不因为父汗疏远就忘了父子之情。”

    “算了算了，你们都下去吧…”努先无力地挥手打发二人离开。

    宫殿外，佟潜龙追上台吉谢道：“今天多谢殿下为臣出头，此恩铭记在心。”

    “佟总兵言重了，只是黎北雁是我的侍卫，为何你们事前不知会我一声？”

    “大汗有令，一旦黎北雁有反相立刻格杀他们父子，他怕殿下心软这才不让我告知。”

    “也好，真金不怕火炼，这次黎北雁应该是心服了。”

    “王爷虚怀若谷，只是…”

    “怎的？”

    佟潜龙犹豫片刻，将范致远私下找自己谋害黎九源一事和盘托出，台吉听罢倒也不意外：“致远就好比中原人说的毒士，足智多谋却无所顾忌，希望日后他会收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