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春华

第二十章 定婚期

    赵世安一脸无语跟在伙计身后,也下了楼,径直走到柜台跟前。

    看书的掌柜还以为赵世安已经选好了书,依旧没有抬头,道:“小店概不还价,客官报上书名,小老儿说出价格。客官若是同意,便给钱拿书走人,客官若是不同意,放下书册离开便是。”

    赵世安闻言,心道:这书坊生意做的还挺有个性的。

    “掌柜,在下有个话本,想投给贵店,不知贵店收不收?”

    “嗯?”掌柜听了他的话后,顿时抬起头来,一脸惊奇看着他。

    赵世安见他抬头,便朝着他拱手行礼道:“掌柜的有礼了。”

    这五车堂的掌柜年约半百,身着一袭深色长衫,带着幞头,颌下长须,一副儒雅之气。他也是愣了许久,才开口道:“客官也请了,刚才客官说的是要投售书稿?”

    赵世安冲他笑了笑,说道:“也就是过来问上一问,掌柜的若是不收,就只当在下没有来过。”

    掌柜顿时审视一般的上下打量他一番,然后才道:“也不是不收,就是不知这书稿成色如何,如若方便,还请客官将这书稿拿出来交由小老儿一观。若是合适,小老儿作主手收下。”他身为五车堂的掌柜,这点权力还是有的。

    听了掌柜的话,赵世安脸色一滞,随即不好意道:“这个话本我未随身带着。”事实上他还一字未写呢,又怕直接说出来让掌柜的误会,于是便推脱说未带在身上。

    听见这话,那掌柜脸露不虞之之色,诘问道:“莫非客官在消遣我不成,书稿若是不交与小老儿瞧瞧,小老儿又如何评判,这书稿收还是不收。”

    赵世安连忙解释,“在下并无此意,只是偶然路过贵店,心血来潮,才进店一问,这书稿确实未带在身上。”

    掌柜闻言后脸色稍霁,却还是带着不信。

    见他还是一脸的不信,赵世安又说道:“掌柜的,你看这样可好。我将书稿头回目的内容说给掌柜的听听,掌柜听了之后,再评判收不收,若是要收,我便奉上书稿,若是不收,在下转身告辞。”

    掌柜仔细瞧了瞧赵世安,见他不似作伪,想了想,道:“也不是不可。”多少年了,头回见有人这样投稿的。

    赵世安回想了下《金瓶梅》中的内容,随即便娓娓道了出来:

    诗曰,豪华去后行人绝,箫筝不响歌喉咽。雄剑无威光彩沉,宝琴零落金星灭。玉阶寂寞坠秋露,月照当时歌舞处。当时歌舞人不回,化为今日西陵灰。又诗曰,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这《金瓶梅》第一回也不是太长,也就一万三千多字,赵世安拿着前世那种评书那种腔调叙述出来,倒也引人入胜,不多时不光掌柜的被吸引了,几个闲在一边的伙计也围了过来。

    由于历史的出轨,这《金瓶梅》的作者兰陵笑笑生也不知去了何处,反正眼下这大周地界儿,根本就没有这本杰作。甚至刚才赵世安在书坊内看了,《红楼梦》、《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这前世四大名著也不曾出现,等他这本《金瓶梅》抄完了,说不得他就要朝它们下手了。

    不到一个时辰,赵世安就将《金瓶梅》的第一回目就说完了,现场的几位还意犹未尽,觉得不够过瘾。

    柜台后掌柜饱含深意的看了赵世安一眼,便随即吩咐其中一个小厮照看着店里,又引着他上二楼。

    跟着掌柜上了二楼之后,在他的带领下,赵世安这才发现二楼还被隔出一间茶室,就隐藏在一排排架格之后,看来是专门用来谈事待客的。

    进了茶室,掌柜先请赵世安在一张靠窗的太师椅上坐下,见他落座,这才坐到与之相隔一个小几的另一张椅子上。言道:“还不知公子名讳?”

    赵世安拱手答道:“掌柜的客气了,在下赵世安。”

    掌柜的闻言,想了想,有些不确定道:“这几日那城中流言,说那靖安侯看上自家同族之妻,那苦主之名也唤作赵世安,莫非……”

    “不错,正是在下。”赵世安答道,一时间也有些尴尬。

    闻言后,那掌柜瞬间一脸同情的看向了自己,劝慰道:“赵公子,还请勿怪小老儿多嘴,此事还请看开一些,有道是大丈夫何患无妻……”这掌柜不知实情,还以为赵世安被戴绿帽呢。

    赵世安赶紧打断,道:“多谢掌柜忧心,事情已圆满解决,我不日就要完婚。”

    “解决了好,解决了就好。”掌柜听赵世安说事情已经圆满解决,还有些不信,以为赵世安为了避免落面子才有如此说辞,倒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赵世安也看出掌柜的不信,不过他也没纠缠着解释,等再过些日子,自己同褚凝雨成婚,到时一切便不攻自破了。

    他便开口问道:“还未请教掌柜的尊姓大名?”

    掌柜笑着答道:“小老儿姓严单名一个海字,赵公子唤我一声严掌柜即可。”

    赵世安客气道了一声不敢,唤了一声严老先生,接着便直接开口问道:“严先生若是要收我这话本,不知稿价几何?”

    严海客套的笑了笑,道:“赵公子,小老儿给你说实话吧,单看你这话本的一回目,小老儿觉得还行,就是不知这话本后面的回目内容如何,不如赵公子再给说说。“

    说实话这严海的要求有些过了,若是赵世安告诉他《金瓶梅》后面的内容,他这边拒绝赵世安,那边一狠心找个枪手根据记忆复制出一本《金瓶梅》来,也不是不行。赵世安当然想到了此节,便沉吟着没有开口。

    那严海也是看出他的顾虑,便开口说道:“赵公子还请放心,小老儿还不至于做那小人行径,你直管告知便是。”

    想了想,赵世安没再矫情,他赌这严海是个守信之人,若是赌输了,他肯定会携刀带剑找这严海好好谈谈。于是,他便开口将《金瓶梅》的梗概告诉了这严海,并且关于此书的那些商业构想也一并脱出。

    严海听后,明显目露精光,直接伸出右手,张开了手掌在赵世安眼前比划了一下。

    “五百两?”赵世安道,看来这严海还挺上道的。

    “是五十两。”严海纠正道。

    赵世安一听这价格脸色便暗了下来,堂堂杰作你竟然只给五十两,你这奸商。

    于是便皱眉道:“严先生,你这价格怕是有些低了吧!”

    这《金瓶梅》共计百回目,全本字数足有七十多万,即使赵世安用抄的,也要费一番时日,可这买断的价格距离他心里预期也差的太多了。

    “赵公子,这已经不低了,你去别处打听打听,小老儿给的价格已经算不错的了。”严海反驳道,其实他也算说了实话,这价格要比其他书坊给新人作者买断的价格高一些,当然这严海身为五车堂掌柜,也留了一定的讲价的余地。

    赵世安听闻,也不知真假,暗道:若是这样,自己靠抄书发家致富的想法有些想当然了。

    他是不知道,眼下这个时代如若你是有过大作的名家,这作品不仅买断价格高昂,甚至还可同书坊商议分成。像他这种新人,作品无论再好,书坊也不会给上高价的,他们也怕新人新书刊印之后,落得无人问津下场,往日又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见赵世安还不说话,严海又接着说道:“赵公子看来不知实情,这新人新作,书坊皆会慎之又慎。万一这新作遇冷,对书坊来说也是常事,可这制版开模、纸张油墨、雇请工人都所需不菲,书坊对于新人的稿价是不会给太高的。”

    然后他又话风一转,道:“当然了,小老儿在这里做个保证,若是赵公子这书册卖的不过的话,公子若要继续写作,下本小老儿必给高价,待遇与那些名家一般,如何?”

    这严海是懂谈生意的,这大饼就画上了。

    闻言后,赵世安想了想,道:“严先生,你我不妨开诚布公如何?”毕竟是前世中国古代文学中的一部杰品,他可不想这《金瓶梅》就如此被贱卖。

    “那赵公子想作价几何呢?”严海脸上露出了生意人特有的精明,笑着问道。

    “那就就五百两吧。”赵世安答道。

    严海不由地失笑,手捻了捻颌下长须,淡然道:“赵公子可真敢开口,五百两?这书册就是再版,都未必能得利五百两。”这就是信口开河的谎言了。

    赵世安随即戳破,道:“严先生所言何必虚言,此书若刊行天下,最后得利何止千两?”

    这可是《金瓶梅》啊,你懂不懂这三字的含金量?

    严海苦笑道:“若是如此,赵公子还请回吧,鄙店能给的价格最高不过百两,跟公子口中的价格差距过大。”严海这厮竟施展出终极奥义“走人”之法。

    他这么一说,赵世安也明白这书稿的价格最高不过一百两,也是不甘心,便埋头思索起来。

    过了一会,赵世安开口道:“严先生,恕在下冒昧,不知在贵店刊印在下这种新作之时一次会刊印多少?每册又定价几何?”

    “若是赵公子这种新作,鄙店也会先行试卖,最多刊印百册,售罄后再根据行情加印,价格嘛最多一两银子。”严海不知赵世安何意,但还是如实相告。

    “那严先生你看这样如何,这稿费在下就不收了。我这话本拢共一百回目,在下先将前五十回目交予贵店刊印,定价五钱银子,还是刊印百。此后我这话本若是贵店卖的好的话,我们再行商议稿价,若是卖的不好的话,贵店剩下在下全部回购,我与先生可立下字据。”

    严海闻言,并未说话,而是用手捻着颌下长须陷入了沉思,过了良久,他才开口道:“赵公子此法,小老儿往日倒是从未见过,不过倒也可以一试。”

    “既然严先生同意,那我便立下字据。”赵世安自信道。

    随即二人便下了楼,取来笔墨当场写下了字据,并签字画押,赵世安这才心满意足地同严海告辞,回家赶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