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论文已经基本敲定，就等着答辩了，近来子笙学校也去得少，人懒得动，成日窝在家里头。

    这日刚吃完早饭，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对方倒是非常客气：“请问是方子笙，方小姐吗？”

    子笙不认识这人：“您是------”

    “您好，方小姐，我是闻颢母亲林孝媛女士的私人助理，林女士想见一见您。”对方说明来电意图。

    长辈出马了，子笙脑中想到了烂熟的电视剧里的剧情，豪门都是怎么打发想要凭孩子上位、痴心妄想的女人的？她飞快地想，先言语威胁？再不行就拿钱引诱？总之不把人拆散绝不罢休。

    “------方小姐？您在听吗？”对方见子笙半天没答话，不由问道。

    “哦，在的。”子笙说。

    对方说：“十点钟可以吗？我派司机去接您。”

    子笙看了下时间，说：“可以的。”

    “那好。”

    十点钟，司机准时来接子笙。

    车子开到一个私人会所，到了前厅，立即有人迎上来，像是之前就认识子笙一样，说：“方小姐，上官太太已经在包厢了。”

    一路上有人将她引进一间由竹子隔开的包间，旁边就是小桥流水，潺潺的声音透过竹帘传进来，凭添一丝惬意。

    林孝媛看见子笙被人引起来，笑容亲切的说：“方小姐，请坐。”

    子笙有点意外，没想到上官闻颢的母亲这般年轻。子笙落了座，只道了句：“谢谢。”

    林孝媛见子笙不卑不亢、落落大方，顿生好感：“方小姐真是漂亮！”

    子笙听了只是一笑，她弄不清上官闻颢母亲的用意，不敢轻易答话。

    林孝媛打量子笙，漂亮的皮囊并不少见，但如果在漂亮前面再加上家世教养，那便是不可多得，难怪闻颢费尽心思地做出那些混账事，也想把人留在身边。

    “闻颢这孩子太让人操心了，从小就由着性子来，行事不计后果，他父亲知道他对方小姐做的那些事后，非常生气。前段时间又因为公司的事，闻颢跟他父亲大吵了一架，到现在都不愿意回家，我此次冒昧的请方小姐来，就是想让方小姐好好劝劝他。”竹帘外的流水声潺潺不断，为林孝媛的眉间凭添了一抹忧色。

    “对不起，我可能帮不了您。”子笙并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能让上官闻颢听她的。

    “闻颢一直说方小姐出身书香，最是知书达礼，今日一见果真如不凡，难怪闻颢会钟意你，非你不可。”林孝媛缓缓说道：“这天下的人和事都是一物降一物，帮阿姨去劝劝他，他会听你的话的。”

    关于方子笙的家世、人品，早在闻颢上次带她出席以函的订婚宴的第二天就到了她手里，方家虽不是什么豪门，却是真正的书香名门，将来若是闻颢真能把方子笙娶进门，也算是他自个儿的福气。能有个人收住闻颢的心是好事，省得他整日只知玩乐，做些不着边际的事，让她操不完的心。

    话说到这会儿，算是彻底让子笙摸不着头脑了，上官闻颢母亲完全不按牌理出牌，她该如何接招呢？

    “我一会就让司机送你过去。”林孝媛到底是大家闺秀，虽然对子笙客客气气的，但行事作派却是不容置疑的。

    林孝媛一直把子笙送上了车，才回了自己车上。

    先前给子笙打电话的人叫潘叙明，此刻正坐在副驾驶，见林孝媛上了车，便说：“您别太担心，相信方小姐能劝动闻颢的。”

    “闻颢一向眼高于顶，一般的女孩子轻易入不了他眼，他能在方子笙身上用了那么多心思，再想要阻止是不可能了。好在这个方子笙各方面条件都不错，闻颢配她不委屈，现在要紧的是推她一把，那个孩子也来得及时，也许是个助力。”

    林孝媛刚刚没有提孩子的事，是因为她知道，只有闻颢娶了方子笙，那个孩子才是她的孙子，才是上官家的血脉，否则什么都不是。她希望方子笙能看清自己的本心，而不是仅仅是因为孩子才答应跟闻颢在一起。

    上官闻颢的住处，子笙并不陌生，应该是上官闻颢之前交待过，所以管家见到她什么也没有多问，只是周到地为她按了电梯，送她上楼。

    子笙按了门铃，等了一会儿，上官闻颢打开门看到她有点吃惊，但很快又恢复了平常，他什么也没问，转身自顾自的回到沙发上坐下。

    门口鞋柜里还放着她的拖鞋，子笙迟疑了一下，才换了鞋。

    茶几上放着瓶喝了一半的红酒，上官闻颢穿着睡衣，一身酒气。

    屋内昏暗，子笙走过去打开了窗帘，回头问他：“你这是怎么了？”

    上官闻颢被光一刺，抬头去挡：“我怎么了，我挺好的呀。”

    “挺好的大白天喝酒？”子笙压根不信他的话。

    上官闻颢也不回她，只问：“你来干嘛？”

    “是你母亲让我来的，她很担心你。”子笙说。

    “我妈？！”上官闻颢从沙发直接站了起来：“她去找你了？她对你说什么了？她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子笙被上官闻颢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笑起来：“你这么紧张干嘛？怕你母亲拿钱砸我，让我离开你？”

    上官闻颢见子笙还有心思开玩笑，顿时神经松了下来：“那你可要狮子大开口，多要一点，你上官公子值这个钱。”

    “好啊。”子笙一笑说：“到时候分你一半。”

    上官闻颢又重新坐了回去，抬眸看她，说：“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上官闻颢见子笙没说话，继续说道：“我十五岁那年，第一次知道我父亲在外面养了个女人，连孩子都有了。那天放学，同学请我去吃麦当劳，你可能不相信，这是我长那么大，头一回吃。可就在那里，我看到了我父亲带着个女人和一个小男孩，三个人其乐融融，我父亲边喂着小男孩薯条，边陪他玩着玩具。在我的印象里他从来不苟言笑，总是很忙，忙着开会，忙着应酬，忙的人不着家。上小学的时候我曾请求过他带我去吃一次麦当劳，因为班里同学都吃过，可他说那是垃圾食品，有什么好吃的，后来被我磨的没办法，他就吩咐秘书去店里买了打包回来，我看着放满一桌的麦当劳，就发了脾气，把桌上的食物全部摔到了地上，那时候我才知道，我不是想吃麦当劳，我只是想让他陪陪我。”

    子笙默然，上官闻颢的话让她的心莫名的揪在一起。

    “他忙，却有时间陪那个女人和儿子；他说垃圾食品，却愿意陪着他们一起吃，那我跟我妈算什么？”上官闻颢端起酒杯，灌酒下肚。

    他痴痴地笑了起来：“这么多年，我和我妈不接受也忍下来了，他答应过我妈，不会让那个女人曝光，孩子也决不会让他姓上官，不会让他们母子有站到人前的机会，这辈子都不会承认他们的身份，这是对我妈最后的尊重。”他停顿了一下，说：“可是晟宣年会那天，他公然带着那个女人和他们的私生子出席，外面都传他会把晟宣接班人的位置交到那个私生子的手里，他以为我在乎吗？我在乎的是我妈的尊严和上官家的脸面！”

    上官闻颢猛然把酒杯砸向地面，水晶杯碰撞到大理石地面应声而碎，四下溅开。

    子笙从来不知道，人前风光无限的上官闻颢，背后也有不为人知的心酸。她心里一疼，说：“所以，你就跟你父亲大吵了一架，到现在都不回家？”

    “是。”上官闻颢眼神阴鸷，他说：“之前明远还提醒我注意他们母子的动向，我当时还不放在心上，总以为他们翻不出什么花样，现在看来倒是我小瞧他们了。”

    “别跟你父亲置气了，那样你母亲只会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以你母亲的身份地位，本来完全可以不用忍气吞声，可她之所以忍着，也都是为了你和你妹妹，她一旦退出了，那么原本该属于你们兄妹的东西势必会旁落到别人手中。豪门联姻本来就是利益大于感情，你父母是利益共同体，谁也少不了谁，既然你母亲都不计较，那你又何必闹这一场，好好坐在你自己的位置上才是最要紧的，只要你坐得稳，你母亲的地位也就稳了。”

    上官闻颢有些意外：“我一直觉得你还是个小孩子，一点心思都藏不住，什么都写在了脸上，没想到你能对我说出这番话来。”

    “我是小，不是蠢，有些事，一看就透了。”人总是要长大的，谁也不能总把自己当孩子。

    上官闻颢笑了一下：“小丫头。”

    “你母亲说我能劝得动你，我总不能掉链子。”子笙也笑了一下：“现在有没有想通一点？”

    上官闻颢撑着头，深深地望着子笙，说：“你又何必妄自菲薄，你说的话在我这一向最好使。”

    上官闻颢的话永远带着不经意的撩拨，子笙脸一红，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其实我没什么，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心里不好受。”上官闻颢收起他那双含情眼，神色说不出的倦怠。

    子笙蹲在了上官闻颢面前，她手搭在他腿上，抬头望着他说：“如果我说，我愿意把孩子生下来，你心里会不会好受些？”

    “什么？”上官闻颢怔住了。

    “你说过要娶我的，这话还算数吗？”子笙问道。

    “求婚的事应该交给男人------”上官闻颢的话语隐没在了他的吻里，他把子笙一下提起来抱到腿上，加深了这个吻。

    “子笙，我情愿用我的一切，来换你一句我愿意。”上官闻颢抵着她的额头喘息道。

    “那可不行，你什么都没有了，用什么来养我和孩子，所以，请你赶紧振作起来。”子笙同样呼吸不畅，上官闻颢的吻太霸道，每每总是弄得她要窒息。

    “听你的。”上官闻颢再次吻住子笙。

    上官闻颢希望子笙能搬去和他住，因为子笙住在方子维那里，他要见她实在太不方便了。而方子维死活不答应，说除非他们领了证，否则他坚决不同意子笙未婚同居。

    上官闻颢当即表示，现在就可以去民政局。子笙哭笑不得，哪有这么容易，她的户口本在父母手里，且不说一时半会不可能拿到，她怀孕的事，父母到现在完全不知情，虽然之前母亲猜测她跟上官闻颢必然有什么，但绝料不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所以父母肯定不会同意，这一关，上官闻颢不会那么轻易就过关。

    当然，好在堂哥一定会帮她的。

    最后，上官闻颢搬出甲方的身份，要求方子维陪他去BJ考察，方子维对他假公济私的嘴脸嗤之以鼻，上官闻颢丝毫不在意，他只在乎结果。

    子笙料的没错，父母果然不同意，对于她已经怀孕的事更是震惊不已。上官闻颢为此滞留BJ，子笙想回去和他一同面对父母，但方子维让她这个时候不要回去火上浇油，等他们冷静下来再说。

    上官闻颢在BJ待了两个星期，最终无奈回了上海。

    让子笙意外的是，父母还是将户口本快递到了上海。子笙怀着忐忑的心情给母亲打了电话。

    “妈妈。”子笙柔柔的唤着。

    “笙笙，你让妈妈说你什么好。”苏岚叹气：“你太让爸爸妈妈失望了。”

    “对不起，妈妈。”除了抱歉，子笙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你是对不起你自己。你一点点大的时候，就跟着你姥爷背诵四书五经，别的小朋友连话都说不全的时候，你已经会背诗经里的好多诗词了，让你从小学这些，就是想告诉你什么是礼义廉耻，我们辛苦培养你，没想到你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你爸爸听说后就气病了，到现在还住在医院，笙笙，你太让我们伤心了。”

    子笙在电话这边直掉眼泪，妈妈每句话都说的很轻却又很重，戳在她心上：“爸爸，他怎么样了？”

    “昨天刚做了造影，是心脏血管堵塞，具体治疗方案还要看专家会诊后才能决定。”苏岚说。

    “我马上就买机票回BJ。”子笙急急的说。

    “不用了，你也别着急，如今你也怀着孕，头几个月最为关键，不能两头跑，回头有结果了我告诉你。”苏岚还是心疼女儿，想了想她又说：“笙笙，把户口本寄给你，是你爸爸的意思，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也不宜过多干涉，我们只是觉得你还小，碰到的事、遇到的人都少，考虑问题也不成熟，没有对比，怕你以后会后悔。但日子到底是你自己过，一旦决定好了，好坏都要自己承担，而且你也是要当母亲的人了，等你做了母亲，就能体谅我们的心情了。”

    “妈妈，我知道。”子笙哽咽着：“谢谢妈妈。”

    “傻孩子！”苏岚感叹，她一直觉得女儿还是个孩子，没想到也要成为一个母亲了。

    子笙与上官闻颢去民政局注册领证的那天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上官闻颢说择日不如撞日。当钢印压在照片上的那一刻，子笙心里也像压上了什么重物，仿佛原来所有虚幻、飘渺的东西，在瞬间轰然尘埃落定，虽然沉重，但压的人心安而踏实。

    晚上他们请方子维吃饭。

    “恭喜你们。”这件事搞定了，方子维一颗心也算落了地，他将一个红包递给子笙，说：“里面是一张卡，如果哪天他对你不好，这是就你潇洒走人的底气，不管如何，哥哥都是你坚强的后盾。”

    “不可能有这一天。”上官闻颢立马表态。哪有人在这种日子就未雨绸缪的，还能不能盼着点他好。

    “反正现在人已经给你娶到手，你怎么说都行。”方子维耸耸肩。

    “你们做律师的说话都这么不讨喜吗？”上官闻颢说。

    “我们做律师的都是只说实话，不说讨喜的话。”方子维回击。

    子笙听不下去了，打断他们的针锋相对：“行了，你要是能说的过律师的嘴，那他岂不是要失业了。”

    “丫头，现在就知道帮夫了啊。”方子维调侃。过了一会又说：“对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办婚礼？”

    “我父母的意思是等子笙生完孩子，一来是因为马上办的话，时间太紧，难免会有不周到的地方；二是上官家娶媳妇是大事，三书六礼一样不能少，子笙的父母还没有完全接受我，不顾及他们的感受，就是我的不孝，所以索性等子笙生完孩子，也让他们二老有时间考察我。”上官闻颢正事上从不含糊。

    “算你有孝心。”方子维倒有些佩服他了。

    子笙握住上官闻颢的手，不由赞赏的看向他。

    “我明天上午去律所找你，有事跟你谈。”上官闻颢对方子维说。

    “我九点约了个当事人谈案子，十点后有空。”方子维看了下手机上的行程安排后说道。

    “行。”上官闻颢点头。

    上官闻颢十点准时去了普盛，方子维人已经在办公室等着他了。

    “是有新的项目吗？”方子维问。

    助理敲门进来送咖啡，等人走了，上官闻颢才说：“不是，这些文件你看一下，回头让子笙签字。”

    他将一个牛皮纸袋交到方子维手里，方子维快速翻阅了一下，是上官闻颢将名下的部分资产过户到子笙名下的文件。

    “佘山的别墅是我父母给我们准备的婚房，加上我市区现在住的一套公寓会过户到子笙的名下，另外就是股票和基金，按我的要求拟定协议就行。”

    “这些东西可谓诚意满满。”方子维掂了一下手中的袋子。

    “就当作是我给子笙的聘礼吧，我只是想让她安心。即便将来我跟她的婚姻出现了问题，我是说如果，那子笙的生活也完全有保障。”他希望他给子笙的爱不只是口头讲讲，也许很多人会觉得用钱来衡量爱情太俗，但是他希望的是子笙即便是在没有爱情的情况下，也能有足够好的生活。

    方子维点头，此时此刻，他才真正相信上官闻颢对子笙的爱是很深沉的。

    “这里面的一些细枝末节就别跟子笙说了，你只要负责让她签字就行。”上官闻颢怕子笙知道太多，会拒绝。

    “明白。”方子维将文件袋锁入保险柜：“我找机会给子笙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