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瓜烂了一地，路过的人都不会捡，只会小心避开。

    “是丁逸。”

    城门卫兵队长马三儿看得清楚，开始点将：“熊图，你快去禀报董大人。”

    “不是应该先抓他么？至少也得控制起来啊？”一个虎头虎脑的青年有点憨。

    “你小子，唉，你还年轻，不懂红岩铺为什么这么红，别废话，快去！”

    ……

    死亡之路，短的超乎你的想象

    我很忙的，为什么就没人懂我呢？

    丁逸一分钟都不想浪费在这些渣子身上，掏出手帕，捡起烂西瓜掉落的钱袋子，除了有些灰，很干净，这就让他心情阴云转晴。

    手帕是不能要了，运起厌火真气，把锦衣卫校尉令牌烧热，烫了个印记在上面，随后就把这手帕甩在地上的烂西瓜上。

    一物换一物，两清。

    “走吧，以后知道怎么用这个令牌了吧。”

    叫醒了尚在懵逼状态的林沁和汪强，丁逸领着两人径直往城外红石矿场走去。

    整个过程不足一分钟，现场只剩下两个霸凌者在战战兢兢地颤抖，两人目送丁逸好整以暇地从杀人到离开，直到背影消失，这才冷汗淋漓的对视一眼，仓惶离去，看都没再看地上的烂西瓜一眼。

    天清气朗，西城门视野开阔，这场众目睽睽之下的枪杀案，很多人看到了首尾全部。

    没什么复杂案情，死的是白皮，杀人的是遗珠院的丁逸，一黑两白三个蛮人霸凌遗珠院学员，被同为遗珠院学员的丁逸枪毙一个，丁逸以锦衣卫令牌留名而去。

    这里是边境上的红岩铺，是边军卫所驻点发展起来的县城，人命如草，现实如斯，锦衣卫的威风实属正常，所以，这事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围观。

    西城门最近的酒楼上。

    “哈哈，快准狠，干净利索，这不正是我们最需要的手下么？”晏超笑嘻嘻地把碗中八宝粥一口倒下喉咙。

    “爽快！这大明的土地上，终归还是有人记得，我们明人才是主人！”

    说着，抽出一把叶子牌，五十四张，没有理会桌面上尚在热气腾腾的其他三碗八宝粥，卜算起来。

    “嘿！别费这个劲了，这人我知道，矿冶学堂遗珠院的丁逸，丁异人。

    六岁拣选入学，六个月的学制，他读了十六年，一直通不过遗珠院的毕业考核，据说每个月的考核都是躺着过的，每次考核结束，准时醒来，算是掐着点踩在过关和不过关的坎上，就这样月复一月，年复一年。

    关键是十六年下来，这么多次考核，他居然无病无灾，全须全尾地依旧活蹦乱跳，由此，他也成了遗珠院仅次于创始人张子陵的一大名人。

    要不然，你以为那些城门守卫会就这么轻易给他放行？”古风边说，边吹着面前八宝粥的热气，眼睛却看向了那两个跑路的蛮人背影。

    “原来他就是丁异人啊，我前段时间就收到了他的帖子，说是要来我驻点的绿柳矿场搞什么枪火驱邪。不过，这事好像还没完。

    喂，古风，你看这么认真干嘛？要不要下去帮他一把。”

    “拉倒吧，田伯玉，你可别给古风出馊主意了，你这么天天溜号，可别忘了你家东泰州那地方，可是离天南州这旮旯十万八千里，别帮人不成，让人顺手把你给收拾了。”

    “啧啧，黄大发，你这一句话，原形毕露，两位兄弟，听听，在场的，谁没丁逸那一哆嗦的本事，一清二楚！

    别的，我田伯玉不敢说，就这相面的本事，我敢赌那跑掉的两人绝对不会对丁逸造成什么后续大影响！”

    黄大发被田伯玉一阵夹枪带棒的嘲讽，脸色很难看，作势发怒：“赌就赌，你那把附魔手枪……”

    “你们别扯犊子了，古兄，我这怎么占卜不出个结果？”晏超有些烦躁，手中的纸牌，捣腾来捣腾去，就是立不住。

    “因为你不是超凡者，因为他是张子陵挑拣出来的遗珠！”古风玩味一笑：

    “张子陵马上要回京准备进阶，大明朝，这都多少年没开创者进阶三阶超凡的消息了，他这一出，这城北鬼哭涧里的秘密也必然不再是秘密，兄弟们，这才是我们作为稷下学子该关注的。”

    田伯玉一听，急了，忙道：“晏兄，我这相面的功夫，可是我们田家的祖传本事，今天既然看到了丁逸，那就没有放过的道理，今天，兄弟我就装大一回，请三位就此饮宴一天，看看后续到底如何！”

    “别，受不起，我黄大发也帮你看了面相，你没有破财之灾……”

    ……

    “熊图，你知道为什么马三儿会让你来禀报我么？”城西城门尉兼锦衣卫百户董荣，听完熊图的汇报后，神情安稳如山，屁股都没挪动一下。

    “不知道。”熊图有点懵。

    “因为张子陵。他的遗珠院一年至少批发出去一百个锦衣卫校尉指标，多则三四百，你算术好，帮我算一下，三十年下来，这红岩铺里有多少他的学员。”

    “五千到一万。”熊图这次回答很快。

    “一万锦衣卫是什么概念！你既然算得这么清楚，那为什么还不滚！你难道不知道这红岩铺里总共才不到三十万人吗？”

    ……

    红石矿场。

    丁逸当然知道他这一枪可能造成多大的涟漪，但他并不在乎，因为这也算是他破局计划的又一种方向：除了个人努力，以身为饵之外，还可以化身为刀。

    仁义道德，是一种奢侈，是强者的自由，而他还不是强者。

    枪火驱邪的摊位，摆在矿场矿工住宿区和矿山出入口相连的路旁。

    一张八仙桌，上面铺着一张泛黄的白布，白布正面下垂，其上画有八卦图，而桌面上的部分则是写着“直面”两个鲜红大字，字的左右分别是一把红岩铺特产精钢剑，一把红岩铺军器局特产日月手枪。

    一条长凳摆在桌前给病人坐，一把椅子放在桌后。

    两杆幡子，分立桌子两旁，一杆幡面上写着“死亡如风，常伴吾身。”

    另一杆写着“一枪，一念，一声，一死。”

    桌子，凳子，椅子，幡子，长剑，手枪，就此构成了枪火驱邪的全部硬件设备。

    相比头两次来帮忙出摊时的手足无措，这次林沁表现自然许多，见到围观群众，她不再刻意反复解释，驱邪流程和收费规矩，而是直接清脆地大声宣布：

    “枪火驱邪，双向自愿，十文一次，先驱邪后收费，给两颗子弹也行，唯一要求是直视枪口不能闭眼！”

    绝大多数矿工要上班，路过时只是驻足一会，好奇看几眼，只有少数调休和请假的矿工，有这个闲功夫来围观这个枪火驱邪仪式，而这其中，又只有极少数的病重病患会尝试。

    “逸哥，为什么你刚才出手那么坚决，就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么？我都差点认不出你了。”趁着刚出摊，没人就诊，吆喝了一嗓子后，林沁终于忍不住问了。

    丁逸在遗珠院混了十六年，虽然认识很多人，但极少有朋友，十五岁的林沁算一个，相处时间比较长。

    “蛮人，就是跗骨之蛆，一旦被他们知道你的底细，或者是被他们认定你好欺负，粘上来，那结果，比诡异还可怕，总之一条，不管黑皮白皮，他们能听懂的只有子弹。”

    丁逸注意到同样倾听的汪强，想了想，又道：

    “现在这世道，迷雾四起，诡异横行，肯定要乱，这点，想必你们也看出来了。

    想苟，求稳，是正常思路，只能怪这世道不饶人，人不如狗，不能怪你们，但从这事开始，我希望你们记住，有时候并不你们只想苟活下去，就能如意的，这种时候，要么，你有一把枪，要么，你变成一把枪。”

    汪强和林沁不同，是今年年初，刚被张子陵最后一批挑拣进来的同村小老乡，十四岁，算是大龄学员，带有农村背景学员特有的成熟和狡猾，一进遗珠院，碰到丁逸就叫丁四叔，算是和丁逸有三分香火情。

    “丁四叔，我和林沁的看法一样，你真的变了，至少我都看得出来，你对月底的考核很有把握。”汪强毫不掩饰，认真地注视着丁逸。

    “直言不讳，固然是直抒胸臆，但也太过直白了，这小子如果不是还很不成熟，那就是装出的耿直，想一步到位问出我有把握的秘密，但哪里又知道我都只有熬的把握。”丁逸心中暗叹。

    他不愿意再提考核的事，摇了摇头，岔开道：

    “我现在做的枪火驱邪，其实就是一种考核试验。”

    言毕，丁逸开始闭目养神，留下汪强在原地微微皱眉，若有所思。

    遗珠院学员的同锦衣卫待遇，从学员进入遗珠院就开始算的，如果学员能安全毕业，那么，他们名义上的老师张子陵，会帮忙打一张转正申请报告，递到天南州锦衣卫千户所，算是延续这份待遇。

    最后的这一个月，遗珠院里仅剩的二十多名未毕业学员，除了必要的模拟考核外，其他时间都在上蹿下跳找出路，目的都是要保住这份待遇。丁逸出来摆摊，也不例外，而丁逸也只是汪强的一个选择。

    “言尽于此，希望你们能有所感悟吧。”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丁逸既无法全部参透身旁人的心思，自身也是泥菩萨，只能是希望两人自悟。

    摩挲着日月手枪上手柄两侧的日月标志，他的思绪早已飘飞。

    这个仙秦世界的修行界，有“两条大龙”定胜负的说法，其中一条指的是人人皆有的“天赋”；另一条则是每个超凡学徒都有的“底牌”。

    比如蛮人的天生体格，兽人的嗜血易怒，矮人的皮糙肉厚等，就是一种典型的天赋外显。只要适度引导，天赋激发比明人容易许多，有了天赋保底，踏入超凡之路自然也就轻松一些。

    明人不同，得意于仙神时代的“天生道体”，在如今仙灵之气消失的大环境下，反而显得平凡不堪。

    尤其是如果受到驳杂地气的冲击，明人极为容易被引发身体畸变，导致走火入魔，甚至成为失控者。反之，如果明人能扛过所谓五浊地气的污染，身体素质，精神，乃至灵魂得到的好处也是很大的。

    总的来说，关于天赋，明人的“天生道体”，坏处很明显，好处难得显。

    也正是因为这点，曾经被明人归为异世界外来亚人种的兽人、矮人、精灵等异族人种大兴，渐渐拉平了和明人的地位，甚至有后来居上的趋势。

    底牌的说法，和天赋不一样，是从修行界泄露出来的消息。

    据说是构建超凡之路的基石，丁逸唯一能确定的是，作为遗珠院的学员，既然能被贤人挑拣，那他必定是有底牌的，问题依旧在于如何具现。

    通过这段时间的枪火驱邪，丁逸确认自己前世“修剪”性影的本事依旧有效。

    命是灯，性相依

    前世，正常人的性和命是一体的，性命严丝合缝，性影完全重合于体内，只有在年老患病时，命灯摇曳，才会出现本性之外的性影。

    可以说性影的溢出，代表着人已经开始迈入老年，迈向人生的最后阶段。

    而现在，或许是因为世界的扭曲变形，丁逸发现身边绝大部分人，或多或少都有性影“溢出”体外的现象。

    这点，正是丁逸可以代为“修剪”的手艺所在，枪火驱邪的奥妙所在。

    至于能看到他人溢出的性影，这是不是天赋，又是不是底牌，他现在不得而知，主要是仙秦世界的知识禁锢太厉害了，即便是世俗界，想找到一本正经的历史书都难，更别提超凡知识了，对此，丁逸深恶痛绝。

    一口气，坐足了一个上午，硬是没有一个人来尝试枪火驱邪，甚至连上前查问的人都没有。

    眼看都已经有一些矿井后勤人员，陆陆续续送午饭进入矿井，林沁两人早已焦躁不安，以为是受到了早晨枪杀事件的影响，丁逸连忙出言安抚：

    “没事，好戏在下午，你们先吃饭。”

    望着井井有条地矿井出入口人员秩序，丁逸却知道，秩序不是天生的，而是需要维护的。

    现在矿场人员，包括调休的人和可能的病患都在自觉遵守，那就说明他们心中被深种了某种工作时间相关的规矩。

    规矩和破局。

    这是一场关于钓鱼人和鱼之间的耐心之战！

    丁逸越发表现的老神在在，心中暗自笃定：

    “有鱼，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