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牛家五郎
“这是为何?”李鹤顺着老者的话问道。
“恶来被杀,因为烈日。所以先祖定了个规矩,日出不食,以此纪念自己的主人。”
“日出不食?”
“正是,犀牛村村民,必须在日出之前、日落之后,方能进食,白天只能饮水。”
“原来如此。”李鹤恍然,随后继续问道:“可这一整天下来,不会饿吗?”
“当然会饿!”说到这里,两老似乎有些激动。
“要不然,两千年来,犀牛村也不会只有这区区一两百人。”
“老伯的意思?”
“刚出生的婴孩,因为白天不能进食,大多都夭折了,以至于犀牛村人口稀少。”
老汉说着,不着痕迹地摇头,眼中隐有泪花,显然有些痛心。
“如此恶习,竟然传了两千年,难道就没人站出来打破吗?”李鹤也是愤然。
他不禁代入李迎,若她被活活饿死,自己恐怕会发疯。
“唉!”夫妇对视一眼,将头低了下去。
“吾儿苦也!”
突然说了一句,那老妇人随后簌簌泪下。
老者也是捶着胸口,泣不成声。
见状,李鹤有些心慌:“老伯,大娘,这……这是怎么了?”
两人对哭良久,方才停下。
“先生,实不相瞒,早有人想打破这个恶习,但相传,只要本村的人,在白天进食,必会遭受那烈火焚身,因此无人敢试,直到……”老妇说到这里,又哭了起来。
老汉接话:“直到吾儿牛壮,他深知恶习害人,欲要打破旧制,以身试法。他在村里扬言要在白天进食,呼吁村民一起,可村正却是博然大怒,怒斥吾儿数典忘祖,背弃祖先,将他捆了起来。”
“然后呢?”李鹤双拳不由紧握,已经有些愤然。
“明日,村正便要将吾儿烧死,以祭先祖!”
老妇终于忍不住,趴在桌上痛哭。
难怪!
难怪这家人,虽然供着犀牛,却未焚香祭拜,却是有这一层原因。
“我们夫妻,饿死了四个孩子,才有牛壮这个娃,现在却要被烧死,可怜吾儿!”老者也控制不住,与老妇抱头痛哭。
李鹤倒是理解两老的心情。
在恶习笼罩之下,好不容易养活了一个孩子,却还是要因为祖制被烧死,心中之痛可见一斑。
看着两人模样,李鹤也是一阵心酸,不知该如何安抚。
蓦然。
那老妇挺起身子,盯着李鹤道:“先生不是算命的吗?可否为牛壮卜上一卦,看他能否活过明日?”
“这……”李鹤犹豫。
万一测出来结果是死,又该如何是好?
这两位可怜的老者,可受得了?
“先生可是有难处?”老妇问道。
“无知!”老者呵斥一声,随后离席而去。
片刻后,他再度返回,颤抖的手伸到李鹤跟前,手心有几枚铜钱。
“这是卦金,还请先生不要嫌弃,小老儿家中也就这些钱了。”
说完,老者便要跪下。
李鹤连忙扶起:“老伯,你误会了。”
将他手掌合上,李鹤继续解释道:“寻常算命先生,为了赢得卦金,尽挑一些好话讲。我却不同,结果是好是坏,都会如实道出。”
他说得委婉,但相信两个老人已经明白。
果然,老妇出言道:“先生心善,我二老感激。只是我们早有心理准备,无论结果如何,都能承受。”
“先生尽管测便是。”老者也附和。
见他们说得坚决,李鹤点点头:“既如此,还请老伯和大娘赐字。”
“写字?”两老为难:“可我们不识字。”
“无妨,说一个字也可!”
老汉见厨房还有些许炊烟,便道:“就用那‘烟’字吧!”
半晌过后,得知李淳风的测算,李鹤松了口气,脸上一阵轻松。
“先生,结果如何?”二老期盼着问道。
李鹤郎朗答道:“这‘烟’字,右边一人被困,火在旁,正说明了令郎的困境,只是这火没烧着人,令郎明日想必无碍!”
“当真?”二老瞬间眼神发亮。
“不会错,你们放心。”李鹤笑着答道。
“多谢先生,多谢!”
两人立刻跪倒在地,不断行礼。
人都是这样,在绝望之时,只要有人给他曙光,不管真假,都会异常感激对方。
其实李鹤只说了一半,李淳风给他的测试结果还有一句话。
“烟字,因风吹火也,意味着事情须借力方成。”
借谁的力?
李鹤认为,自然是自己!
无论是与不是,李鹤都已决定,明日去救牛壮。
本想睡在柴房,度过一夜了事。
二老死活不肯,硬让李鹤睡在了牛壮的居室。
室内有一石墩,李鹤目测,足有两百来斤,中间横插着握把。
这么重的石墩,不是练功用的吧?
常人连提都提不起,如何练功?
李鹤暗道自己想法荒唐,睡下不表。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他便被老者唤起。
吃的还是昨天剩下的那只鸡。
腹中油腻未解,见到鸡仍然有些恶心,李鹤随便对付几口,饮了些清茶了事。
“老伯,他们要在哪里焚烧牛壮?”
用完吃食,李鹤出言问道。
“就在村口,犀牛石像下。”有了昨夜李鹤的测算,两老似乎没那么担心了。
“带我前去。”
撤下手中幡旗,脱下帽子,李鹤调整一番打扮,看起来已经不像那算命先生。
来到石像旁,李鹤见一汉子,双手双脚早已被绑在木架上。
那绳子足有两指粗细,来来回回缠绕好几圈。
身旁还有两个壮汉守着。
此时,村民也逐渐围了上来。
就算一只牛,恐怕这样被绑着,也逃脱不了。
李鹤心想。
仔细看那牛壮,他才发现,对方身形高壮,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分明,腹部那八块肌肉,更是耀眼。
他肩膀似乎有两人宽,整个身躯看上去,像是一座山丘,不时给人压迫感。
牛壮给李鹤的第一感觉:此人有爆炸性的力量!
难怪要对他五花大绑了,李鹤暗道。
此时此刻,牛庄正面无表情,目视前方,嘴角带着些许不屑。
“五郎!”
见到牛壮,那老妇人一把扑到他脚下,低声抽泣着。
称牛壮五郎,显然是妇人对自己夭折的四个孩子,念念不忘。
“阿娘!”牛壮见到母亲,眉头一皱:“快回家,不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