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胸前也有环形标志么？”

    朝真回想了一下，点头。

    “他的面罩一直到鼻子下方，看不清脸，但是面罩在眉骨外缘有个独特的卷曲。”她当时被情感左右，现在冷静下来，要很努力回忆才能想起当时未注意的细节。

    “是他么？”巴桑也拿不准主意地询问知川。

    “谁？”朝真看看巴桑，看看知川，二人如临大敌。她的注意力一直在沈哲身上，没有关注过这个黑袍人。

    “他们一直都在最强壮冷酷的人里选继承人，这个人应该是这一代的领袖。他亲自来了。”知川垂下眼帘，思考着什么。

    所有人一阵沉默。

    领袖，朝真在咀嚼这个词的含义。

    她听过了巴桑的故事，知道这个人亲自出现意味着什么。

    “可是沈哲究竟在哪里呢？”朝清替众人问出这一题。

    朝真叹气。沈哲，那个勾着她一路北上的人。她终究还是没有找到他。

    “不找了吧。”朝真仰头看天说出这句泄气的话。

    她很少泄气，可是真的没必要了，她已经明确知道对方是谁，他不是她认识的沈哲。他叫索方，是环面穿梭的战士。

    巴桑看着她，那眼神带着怀疑，穿透过她看到了遥远的以后。

    “不找了吧。”她像给自己确认般重复了一遍。

    眼前浮现出沈哲受伤的画面，他被吊在铁笼中，一种不明的淡淡迷雾笼罩着他的身躯，伴随着上面的血迹和脏污。

    那迷雾后面的背景逐渐清晰，她一直关注着沈哲的目光终于看向他的身后，沈哲被吊的地方隐约中也透出一个巨大的标志。

    “在北方。”朝真突得起身。

    她想起来那是什么了，那是司马家的标志。沈哲在北方。

    “怪不得。”巴桑拈着胡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怪不得什么？”

    “北方最近战力飙升，诸葛量正愁于无法应对他们的新式武器。”

    “沈哲在帮他们？”朝清倒吸一口气。

    “不是，是那人在帮他们。”知川下了定论。

    那人，他想做什么？没有人说话，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彼此在思考这个问题。

    这间不大的客栈房间里，阳光斜斜地透进纸窗照亮半边屋。朝清和陈宽在窗边站立，满脸担心，朝真一半的脸在暗色中，手攥成拳。知川和巴桑相对而坐，面上神色不定。巴桑手里摆弄的杯子嗒的落地。

    “他们不能真的杀了你。”巴桑去捡那杯子突然说。

    “什么意思？”朝真有些讶异，她也惊讶于自己竟然能够全身而退。

    “据我所知，他们有两个准则，一，不可以直接杀死蚂蚁，只能给他们设置障碍。二，不可以在蚂蚁面前暴露身份。”巴桑伸出两只手指，并了并。

    “他们认为如果一个文明进化到一定程度，某些灭顶之灾就不会消灭他们。就像他们对天增做的事情，如果我们可以飞离那黑雾，天增不会被消灭。”

    “什么残忍的歪理。”朝真浑身不舒服，她感觉自己是一只被切断的蚯蚓。那些人嬉笑着等她长出新的身体。

    “但明显，他们这次失控了。”知川把他伸出的手指按回掌心：“有什么事情让他们失控了。”

    “我给大家带来了危险。”朝真认真地反思。知川说她鲁莽自大不委屈她。她一意孤行，现在把大家都卷了进来。她看见朝清的时候已经后悔。她本只是打算舍弃自己，但现在人越来越多。朝真低下头去，她逐渐感到身上的责任已经是她不可承受的重量。

    “虽然冒险，但破坏他们的一个基地也是大功一件。”巴桑罕见地安慰朝真。

    重返那个基地，一切显得寂静。巨石上，群鸟盘旋，覆盖了整个环形标志，鸟粪斑驳。远望去，鸟群如同覆盖山石的密林，蔚为壮观。他们接近时，脚步声惊动了它们，无数鸟儿齐飞，瞬间铺天盖地，如黑色巨网，天地间瞬间暗淡。

    他们小心翼翼地回到地下室，寻找更多线索。巴桑和知川对着那白墙频频点头，确认这是环面的作风。但除此之外，再无他物。那铁笼不见踪影，只剩下无尽的白墙，四处一片空旷。几人在这白色的空间中显得渺小又孤立。

    没能发现太多线索，他们决定联手炸毁这个基地。

    巴桑在山顶奔跑，久违的放松感染了众人，朝真也忍不住露出笑容。他们围绕巨石布置炸药，然后躲藏在不远的山顶。

    “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有人犹豫地问。

    朝真毫不犹豫地按下引爆开关。大家躲在草垛后，屏息等待。一声巨响，巨石轰然翻滚，带起尘土飞扬。浓烟散去后，地面留下一个深深的凹陷。

    众人的心情难掩兴奋，但在欢呼声中，意外发生了。从凹陷的土堆中，一束光柱射向天空，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是什么？”几人几乎同时低吼出声。

    朝清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问：“你们看到了吗？那束光……”

    “我也看到了，一束光直射天际。”她的手指向土堆，眼神惊疑不定。那束光来得迅速，消失得也快。

    众人脸色苍白，心中一片凝重。那束光明显指向了天苑妖星，转瞬即逝。他们相互对视，无言中感受到一股不祥的预感。这个基地可能向天空发送了坐标，也许是求救信号，告知自己的发现和毁灭。

    “走吧。”巴桑又回到了严肃的样子。他已经很久没有像原来一样爱开玩笑了。

    朝真感到一阵后怕，她回头看着那塌陷的地面，心中一阵担忧。她想到被拷打的沈哲，他们这样直接对抗可能会所有人带来更大的危险。

    一阵北风掠过，所有人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在一片无垠的冰天雪地中，连一颗草籽都未能突破厚重的雪层。

    黑袍的主人，身形似巨石般屹立不动，袍摆在狂野的北风中猎猎作响。面罩下，他的眼神冷冽透骨，仿佛比呼啸的北风还要寒冷。

    远处的震动传来，他缓缓抬起眼皮，目光穿透风雪，似能洞察万里之外的动静。身后，大个子带着几名手下站立，神情疲惫而沉重，他们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只能静静地等待命令。

    “计划提前。”

    他沉声宣布，声音在风雪中回荡，仿佛决定了某种重要的命运。

    转身离去的瞬间，他的视线越过风雪，目光投向远处。那里，几座巨大的工业烟囱突兀地从地面伸出，冒着浓重的黑烟，仿佛是异世界的怪兽，正在不断地向天空吐纳着黑暗的气息。

    随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风雪中留下了一串深深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