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飞

    章二虎与卜太原本来以为设计骗了司马举兜里的银子,剩下的日子要自掏腰包,没料到这司马公子如此豪爽,两人不禁欢天喜地,感觉几日陪着小公子值当得紧,心里全然没有了“小崽子”的看法。

    三人在街头质库,质押了玉佩,换了三两银子。接下来两日,司马举仍然四处游逛,章二虎、卜太原两人心中有愧,也不觉厌烦了,有求必应。

    闲逛了几日,司马举忽然想起斗蟋蟀来,央章二虎、卜太原陪他去集市买蟋蟀,三人奔城东大集市,司马举但见集市上诸如野野鸡、獾、野兔、果子狸、穿山甲等野味生禽,虽价格不菲,可名目繁多,教人眼花缭乱,心里乐开了花,蓦然想起在家乡随“宜泰山庄”庄丁打猎的刺激场景,蟋蟀也不买了,一下子又改念头,想去打猎!

    司马举才说出口来,章二虎、卜太原只觉得头皮发麻。心中连呼“小祖宗”不止。可司马举执意要去,说如今银两不足,所打猎物尚可售卖银两。章二虎、卜太原一想也对,兼之两人本是官军,要说他们不喜飞鹰走狗、舞枪弄棒,自是假话,有此良机,焉能不雀跃珍惜?

    两人张罗借马借鞍,借弓借箭,幸好刀剑现成。三人纵马出杭州城,奔东北三十里外小岐山,追逐一日,倒也颇有斩获,三人竟射了五只野兔,一只山鸡。

    回城时,天色渐晚。杭州城甫从方腊手中收复,部分官军屯驻城中,城内施行军事管制,各城门都有官军守把,对过往行人搜查。章二虎、卜太原本不需接受搜查,可日落西山,百姓急着回城,人多路窄,守门军卒搜查仔细,未检人等均堵塞在城门口候检,司马举、章二虎、卜太原也只能下马,跟在普通百姓后面依次进城。

    排在三人前面的是位约三十岁青年妇女,带着一位总角小孩。三人背后是一位白胡子道士,身穿灰道袍,头戴竹道冠,手搭竹拂尘,于人群中也步也趋。

    司马举天性好动,手牵马缰,口里犹自闲不住,一直回头手舞足蹈地缠着后面的章二虎、卜太原聊打猎经历,说到几乎射到一只獾时,甚至欲跳上马背比划一下。在后的白胡老道听得面露微笑。

    人群缓慢流动,三人正饶有兴致地闲聊着。半柱香功夫后,前面仅剩携带小孩青年妇女,章二虎示意司马举噤声,静候检查。司马举会意,回身转头,望着前方受检妇女。

    此时,天色渐暗,司马举突然感觉大不对劲,青年妇女受检时,双腿发抖,全身哆嗦,昏暗的暮色下,仍能看出她脸色苍白,司马举年仅十岁,身材比一般成年人稍矮些许,又靠青年妇女身边,一眼看到,守门军卒头目搜身时,一只右手杵在青年妇女胸前衣服里面,摸索着、捣鼓着,对着青年妇女的那张胖脸上,画满猥亵的表情,司马举纵然再不懂人事,也知道晓军卒头目在干啥勾当!

    青年妇女犹自不敢叫喊,只能带着哭腔哆嗦着:“军爷、军爷!”

    “唔,哦!”军卒头目搓弄着、蹂躏着,兀自不放手,天色已暗,天赐良机,军卒头目暗想,殊不知,一双箭一般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军爷,别…别…”青年妇女轻微扭动着身子哀求着。

    “好!好!”军卒头目大笑两声,其意本欲就此罢手,公然侮辱猥亵良家妇女,军纪所不容,再说后面还有人要进城,旁边尚有几位兄弟看着,就此打住,过了一回干瘾,也算解了一日的疲乏。

    谁知,军卒头目的两声长笑,恰恰刺激了死盯着他的司马举。司马举满脸涨得通红,左手猛地一把甩开缰绳,口里断喝一声:“无耻!放手!”话音未落,右手一招太祖长拳,直奔军卒头目脸门。

    司马举年纪虽轻,可自小受父亲司马展熏陶,极具侠义精神,平常在“宜泰山庄”,普通庄丁遇有不测,但凡司马举知悉,皆主动接济,他小小年纪,颇得山庄上下的敬重。今日路见不平,他又如何肯袖手旁观?

    军卒头目正沉浸在意淫之中,右手尚窝在那妇女胸口上享受,遭此突变,惊觉之余,鼻子上已挨了一着,登时倒退两步,鼻血直淌。定睛一看,对方竟是一位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一腔怒火从脚板瞬间窜至头顶,竭斯底里地尖叫一声:“小兔崽子,找死!”也顾不得擦拭鼻血,边说边从从身旁一位发愣的军卒手中一把夺过斩马刀,“呼”地一声,兜头朝司马举劈下。

    事发仓促,俱在一刹那间。章二虎、卜太原尚来不及反应,两人张口结舌,说不出半句话来!以为司马举即将血溅当场、尸横城门。吓得闭了双眼,不敢看这血腥场面!

    正当大家惊呼之时,司马举纵步侧身欺上,斩马刀刀锋堪堪从鼻尖砍下,但军卒头目已来不及砍第二刀,只听得“砰”地一声,司马举一掌已击在其胸口,手掌虽小,劲道却大,军卒头目一屁股坐在地上,胸口一闷,口里一甜,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和方才的鼻血混在一块,军卒头目脸上俨然开了一个红彩铺。军卒头目左手揩了嘴角鲜血,一翻身要站起来,谁知,一个趔趄,又仆倒在地。

    另外四位小军卒,见此情形,忙奔过去,将军卒头目翻身扶起,军卒头目尚未坐稳,便一把推开扶他的军卒,仰着满是尘土的脸,瞪着满是仇恨的眼,咧着满是鲜血的嘴,破口大骂道:“混账!管爷干啥?还不上去将小兔崽子剁了?”

    四位军卒忙持刀的持刀,操棒的操棒,朝司马举围了过来!

    此时章二虎和卜太原方如梦初醒,疾步奔到军卒头目跟前,连声说道:“兄弟,兄弟!误会了,误会了!”

    军卒头目斜眼也不乜他们,手捧着胸口:“兄弟,谁是你们兄弟?”口里口里朝四军卒吆喝:“快上去,宰了小兔崽子!”

    章二虎这才意识到,自己与卜太原身着便服,一身打猎装扮,难怪军卒头目无视自己,章二虎忙从怀里掏出军中令牌,递于军卒头目道:“兄弟是马政将军属下,请多关照!”

    军卒头目细看了令牌,认出是统帅童贯身边心腹亲信马政的护卫亲兵,哪敢怠慢,急欲起身见礼,章二虎、卜太原见他伤重,颇感怜惜,一左一右将他搀起。

    军卒头目问道:“此事与两位兄台有何干系?”

    章二虎正要解释,卜太原却在旁边急切道:“大哥,还是请这位兄弟教他属下先停手的好!,你看…”说完,转身指了指后面。章二虎一回头,朦胧的暮色中,模模糊糊地看到,司马举已被四位手持武器的军卒逼得险象环生。

    章二虎也急了,顾不得措辞,近乎命令道:“兄弟,你先教他们停手!”

    军卒头目心中虽万分不情愿,可军中谁不知道,马政乃童相面前的红人,他的护卫亲兵,自己万万得罪不起,于是朝几位军卒叫道:“王丁,你们住手!”

    王丁四位军卒,见这小毛孩,一掌将自己头目击成重伤,心中俱是了然,这小子有武功。军卒头目令他们四人出手,他们不敢掉以轻心,成扇形围过,一上来便下死手,五人混战在一起,很快,司马举便手忙脚乱。

    司马举出身武林门第,其父司马展已然开山立派,司马举乃司马展之独子,自然希望儿子继承父业,故而,司马举四五岁时,司马展便亲自教他内功心法、武术招式。可教人始料不及,司马举对学武并不上心,倒是对棋琴书画极有兴致。司马展多方诱导,司马举始终兴趣廖廖,司马展恨铁难成钢,最终认命。司马举六岁时,司马展聘请私塾先生教他读书,主攻孔孟之道,但有个条件,空闲时间还得练武,司马举无奈,唯有做样子,应付父亲的督查,因而名义上学了五年武功,事实上仅学到“正一派”的一点皮毛而已。

    饶是如此,普通人已非其敌手!军卒头目本见其弱小,甚为轻敌,因而被司马举一击而成重伤,但四位军卒有备而来,兼之各持武器,司马举如何能够应付?有几次,王丁的斩马刀眼看将剁在司马举幼小的身躯上,却总是毫无征兆、莫名其妙地砍歪了,没有伤着其分毫,气得四人暴跳如雷,愈加疯狂的进攻,可终究不能得手!四位正在烦躁不安、迷惑不解时,听到了军卒头目的叫喊声!四人一齐停手,此时卜太原已经奔到司马举身边,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番,并未发现伤口,这才放下心来。

    那章二虎,大略向军卒头目介绍了司马举的身份,教他适可而止,就此罢手!军卒头目连连点头。

    此时天也全暗,城楼上点了灯笼,王丁也点起来火把!章二虎向军卒头目解释完,牵马与卜太原同司马举进城。

    马政、田隆去青溪帮源洞之前,原本将司马举安置在杭州府衙内居住,既安全又舒适,可司马举在府衙里住了两宿,便想住外边客栈,因在府衙里太不自由了!章二虎、卜太原起初不敢同意,可司马举古怪精灵,暗中一人塞了五两银子,并说住几天再搬回去,义父决难知晓。章二虎、卜太原被银子威力击得一败涂地,何曾记得田隆、马政的嘱托?三人到离杭州府衙约三百步的“金悦客栈”租了三间上等客房。

    住了三日,章、卜两人感觉,舒适程度比府衙有过之无不及,故而将搬回去这茬,也尽行抛之脑后!司马举索性订租了一个月,章二虎、卜太原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当下,三人回了“金悦客栈”,吃了晚餐,各自回房!

    司马举劳累了一整日,尤其黄昏打斗,惊险刺激,更筋疲力尽,回房倒头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