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王菲菲和卢浩扬已经把整个海滩的垃圾捡得差不多了，两个人累瘫在海边的冰饮小店里，也没什么怨言。毕竟要是留到下午再干的话，只会比中午晒得更惨，而且其他人也不是故意不干。

    梁辰烟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对他们俩说了声辛苦。

    卢浩扬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嗨，这么客气，搞得我不习惯了，有啥辛苦的呀，我是个男生，又常年在办公室坐着，这难得的晒太阳促进钙吸收的机会。”

    王菲菲也说：“我更不怕，年轻的时候什么苦没吃过，这点太阳算什么呀。”

    梁辰烟有些感动，这么些年除了小心翼翼的杨奕和嘘寒问暖的吴秀，她没有家人的感觉很久了。那两个人却总有些愧疚和不安，对待她多少有些战战兢兢，不自然。

    她是第一次和同事相处，能遇到这样的一群人，她觉得很幸运。除了郭美琪有点傻，其他人都有着恰到好处的友好。她觉得有些温暖，有点一家人的感觉。

    梁辰烟没再说什么，直接去柜台点了几杯奶茶，拿过来分给大家。

    卢浩扬：“哇，还是这么客气，这有点让人不好意思哇，那就谢谢了。”嘴上说不好意思，伸手接过奶茶的速度却是一点儿也不犹豫。

    郭美琪却没敢伸手去接，问：“我也有吗？我都没怎么干活。”

    卢浩扬：“下回要么你请回来，要么你把活干回来。”

    郭美琪咧嘴笑了：“我请我请我请，最不差的就是钱。”

    王菲菲像个家长责怪梁辰烟：“你破这个费干嘛？老刘你报销。”

    老刘：“没有这个经费，我不喝这东西，你把我这杯退了。”

    梁辰烟：“不用报销。你的是绿茶，纯茶，跟你平时喝的差不多。”

    “……是吗？”渴得要死非常想念自己茶杯的老刘勉强接过了茶，尝了一口后慢吞吞地说：“没超过一百块吧？我私人报销。”

    梁辰烟吸了一口自己的加冰奶茶，满嘴弥漫着质量不怎么样的奶盖味道。海边小店肯定不能跟CBD精致的奶茶店相比，幸好这冰凉的口感可以消除一切燥热和疲累。

    她笑着说：“别报销了，这次真的是我请，不是刚发工资吗，我理应请各位前辈。”

    郭美琪：“呵呵，好像某些人刚来的时候就没请。”目光飘向比梁辰烟早来一年的卢浩扬。

    但没等人回答，她鄙夷的目光似乎就变了，变得柔和，变得好像眼睛里塞满了粉红色的桃心，看着门口移不动眼。

    摩托车突突的声音停在他们前面，曹闻道取下了头盔，走了进来，看着每个人的奶茶，才发现自己也有点渴。

    他吞了一口水，喉结滚动，看得郭美琪快要流口水，傻傻地说：“小道哥，小烟请喝水，刚才你没来所以没买你的，我请你喝吧。”

    “不许买！”梁辰烟冷冷说。

    “为什么？”虽然不想听她的，但郭美琪还是好奇地停下了脚步。

    “没有为什么，就不给他喝。”

    曹闻道苦笑：“没事，我自己买。”他也不要奶茶，直接打开身边的冰柜门拿了一瓶冰水，拧开盖子，一口气喝了半瓶。然后把水塞在自己的工装裤口袋里，出门跨上摩托车，发动前说了一句：“市区见。”

    郭美琪痴痴地看着他：“怎么可以这么酷，这么帅。”

    “他好老了，你知道吗？”梁辰烟恨恨地说：“比你大好多。”

    “你知道他多大了？”郭美琪脸色生动得仿佛没被水母蜇过，凑过来问：“多大了？”

    梁辰烟寻思了一下，又不想告诉她那么清楚，含糊说：“大你十几岁吧。”

    郭美琪吸了一口凉气：“竟然这么大，我今年二十五，他不是快四十了？”

    梁辰烟忍不住翘了点嘴角，但立马又听见郭美琪说：“男人四十一枝花，在他身上体现得太真实了！”

    梁辰烟无语，只能翻白眼。

    任务完成了，大家收拾收拾跟着车回市区。车送到他们办公室的时候大约七点，老刘已经明确说了今天只包午饭。虽然几个人都没好好吃过午饭，但晚饭的经费也的确是没有了，几个人只能各自散伙回家吃饭。

    梁辰烟告别众人，正打算掏出手机来给群里发消息，看有谁能出来跟她一起吃，却看见曹闻道的摩托车远远停在马路对面的树底下，看她出来，曹闻道马上走了过来。

    “请你吃饭。”

    “不吃。”

    “带你去玩。”

    “不去。”

    “送你回家。”

    “不要。”

    “跟我绝交。”

    “不行。”

    曹闻道笑出了声：“哈哈哈，你上当了。”

    梁辰烟回过神来，瞪了曹闻道一眼：“幼稚。三十多岁老男人还玩这种小把戏。”

    曹闻道察觉梁辰烟今天跟往常的冷漠有些不一样，她明明是在生气，但肯定不是生五年前的气。

    然而，他也拿不准他今天做错了什么，至少两个人在沙滩的树底下讲方案的时候气氛还很好。梁辰烟差一点点就要全部原谅他了，曹闻道觉得。

    “我三十多岁了，找女朋友的经验比较少，不知道女孩儿什么心思，你得告诉我你到底在生气什么。”

    两个人走到了摩托车前面，曹闻道猜不透梁辰烟，便只能老老实实问。

    看见这摩托车梁辰烟就想到郭美琪坐在上面倒在曹闻道背上的情景，心里的火就蹭蹭往上冒。

    她拍着摩托车的后座，假装冷漠地说：“你找没找过女朋友关我什么事？我哪里有生气，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值得为你生气吗？”这一排的咄咄逼人的语气哪里又不是生气。

    曹闻道忍不住翘起嘴角，梁辰烟更生气了，声音便大了起来：“你还笑，你带我回家干嘛，带Maggie啊，Cherry啊，Linda啊回家好了，反正我又不是第一个坐你摩托车的女人。”

    原来如此，曹闻道终于明白了。

    “你怎么不是？”

    “我是？”

    “那天你喝醉了，你忘记了？”

    “我喝醉了不是就该什么都忘记？”

    “那我提醒你，是你自己主动爬上去的呀。”

    竟有这种事？

    梁辰烟有点懵，她猜自己应该是特别想坐曹闻道的摩托，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曹闻道骑着摩托停在她面前就想要做的事情。那天喝醉了酒，只记得要坐摩托车，不记得还在生别人的气。

    可是那年兜兜转转像放电影般发生了那么多猝不及防的事情，她压根没来得及要求坐在他的摩托后面。

    后来，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我……可能以为那是个摩的吧。”梁辰烟强行睁眼说瞎话。

    “呵，拿我当摩的司机？抱得倒是挺紧。”曹闻道有点咬牙切齿。

    “那又怎样？我愿意，摩的司机怎么了？别搞职业歧视，你还是个无业游民呢。天天在这里晃，也不工作。”

    “你开始关心我了？”曹闻道说：“我……暂时无业，但只要你答应做我女朋友，我就听女朋友的，你让我工作，我马上就可以工作。”他临时灵光一现，三句话绕回了自己的目标，头脑是真不错。

    “哼！”梁辰烟说：“想得美！”

    “那你到底想怎样？我什么都答应。”

    “什么都答应？”梁辰烟本来要掉头就走，但听到这个觉得自己兴许是可以敲竹杠的，吃饭是要吃，但光吃饭也太便宜他了。

    曹闻道点头。

    “反正你的摩托车都坐了这么多美女了，也没什么稀奇的了，我要骑你的摩托车。”

    “这有什么问题。”曹闻道伸手指着自己的摩托示意梁辰烟随她怎么骑。

    但梁辰烟看了半天，没有动。

    “……我……如果说，我不会骑，你信吗？”

    曹闻道莞尔：“我以为梁辰烟什么都会呢！你怎么没学这个啊？”

    梁辰烟瞪他：“那也得我有啊！”

    “既然这样……”曹闻道跨上了摩托，递给梁辰烟一个头盔：“上来，哥教你骑。”

    他眼神里有期盼，有鼓励，还有星星点点的带着笑意的蛊惑。

    梁辰烟像个中了蛊的人，四肢不听自己的使唤，老老实实接过了头盔，戴上，跨上了他的摩托车后座。

    岐山山脚下的公路边上，路灯底下飞着一群小蚊子，幸好路灯比较高，才没有虫子掉进梁辰烟和曹闻道的饭盒里。

    他们吃完了带来的晚餐，曹闻道把饭盒丢进了垃圾桶，点头示意梁辰烟上车。

    梁辰烟戴上头盔，伸腿跨坐在摩托车上，两条大长腿撑着地面，双手扶着把手，看起来飒爽英姿，酷帅有型。

    曹闻道坐上了后座，伸手取掉了她的头盔，挂在前面的手柄上。

    “干嘛，不要命了？”

    “戴着头盔等下我教你听不到，等我说完你再戴。”

    哦，忘了这茬。

    曹闻道伸手从两边也握住了两边的扶手，盖住梁辰烟的双手，在梁辰烟右边的耳侧说话：“把钥匙转动到‘on’的位置就通电了，前面是仪表盘，确保启动前是空档，左手柄是离合，左踏柄是排挡，握紧左边的离合，轻踩就可以挂一档起步，踩紧右边的刹车踏柄，慢慢松离合……”

    他边说，边握着梁辰烟的手，把脚放在离合和刹车上做这些动作，他的手握着梁辰烟的手，腿的内侧蹭着梁辰烟腿的外侧，说话的声音还擦着梁辰烟的脖子和耳朵。梁辰烟全身像过了电，挨到曹闻道的地方都在发麻，听见他说的话，但似乎又没进去脑子里。

    摩托车开始抖动，曹闻道继续说：“感觉到了吗？摩托车抖动表示离合达到了半联动点，这时可以松开刹车起步……”

    梁辰烟只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怦怦跳，也许是摩托车抖动得太厉害导致的。

    随着曹闻道的手脚动作，川崎慢慢动了起来，往前缓缓移动，曹闻道继续说：“右手手把是油门，右手柄是前刹，千万别搞错了，想要加速就拧手把，想要减速按手柄……”

    他压着梁辰烟的右手带着她做嘴里说的这些动作，他手掌宽厚，手心温热有力，包裹住梁辰烟整个的手。梁辰烟觉得自己的感官此时异常灵敏，似乎感觉到了曹闻道手心微微的汗意，她的脸不禁开始热起来。

    “会了吗？”本来已经抬头看路的曹闻道又侧头问她，嘴唇掠过梁辰烟的耳垂，让她再次内心里酥麻了一阵。

    讨厌，声音这么低沉干嘛，扮演霸道总裁吗，梁辰烟忍不住想。

    “会……了吧。”梁辰烟觉得自己会了。

    摩托车慢慢停了下来，曹闻道把脚放在了后面的踏柄上面，手收回来放在梁辰烟的肩膀上，说：“你来。”

    “我来？”梁辰烟反问一句，她没想到考验来得这么快。

    “怎么，不敢？”

    “曹闻道我告诉你，你说我什么都行，说我不敢就不行。”

    梁辰烟回忆了一遍刚才曹闻道说的东西，不就是点火，离合，刹车，启动吗，跟汽车简直一模一样，谁还不会了。

    也没等仔细梳理，她手上已经开始了动作，点火，拧离合，挂档，踩刹车，松离合，动作流程没错，但梁辰烟稍微有点着急，一下就松了离合，油门没跟上，摩托车使劲突突了两下，停了下来，熄火了。

    挺好，这摩托车的脾气，也跟汽车一模一样。

    梁辰烟回头看了曹闻道一眼，他满眼笑意，仿佛在说：“你不是很行吗？”

    梁辰烟受不了曹闻道的满是嘲笑的眼神，迅即就开始了下一次尝试。

    一样的流程，这次把握得不错，摩托车正常开动了。

    曹闻道凑过来在她耳朵旁边说：“不错，很棒。但你要不要先戴上……”

    气流吹过她的耳朵，梁辰烟两手一紧，同时使劲按了一下离合和油门，摩托车不知所措，前轮停了下来，后轮往上抬了起来，梁辰烟心里一慌，手上不知道按了什么，摩托车摇摇欲坠，开始往一边倒。

    曹闻道赶紧伸手要来掌控，但已经太晚，幸好档位不高，速度不快，摩托车倾倒得倒也不是很快，只是两个人也没来得及跳车，跟着车一起倒在了地上，往前滑了一小段。

    曹闻道只来得及伸出一只手臂垫在梁辰烟的头下面，她后背就结结实实地撞入了曹闻道的怀里。

    从天空往下看，她的背贴着曹闻道的怀抱，好像曹闻道从后面抱着她。两个人的身形异常贴合。

    既尴尬又温馨的一个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