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三个人坐在了梁辰烟的大本营，S大附属医院旁边的“斌哥粉面铺”里面。

    鉴于刚才梁辰烟的英武霸气，老曹现在对她说话已经客气了好几个度。

    “这里……小是小了点，但还挺干净。”他说。

    梁辰烟有点得意地点头：“是呀，而且我保证很好吃。”

    老曹：“是吧，不过，我习惯了中午吃米饭。”

    梁辰烟：“你们北方不是都吃面吗？”

    林爱珠：“我们都是南方人，后来才去的北方。”

    梁辰烟点头，认真地说：“他最近也上了盖浇饭，但我还没吃过，所以这个我不能打包票好吃。你可以点一个，如果你觉得不好吃，咱就不给钱，他不敢收的。”

    老曹终于笑了，他发现梁辰烟虽然有些冷，但非常认真，实事求是，待人也很真诚，这点他是欣赏的。

    但其实最重要的，是刚才怒打流氓的场面让他震惊。出身于军人家庭的曹培元最喜欢能打的小辈。他已经在过去的三十分钟里迅速对梁辰烟改观，甚至有了想要在这个家里拉拢她的想法，改变过去他们母子总是结盟孤立他一个人的局面。

    “那倒不至于！就算不好吃，人家也是有成本的，怎么能不给钱呢？再说是你的朋友，怎么都得有点品质，也有可能只是我们口味不一样嘛！”

    林爱珠偷偷对梁辰烟笑，她俩对老曹态度的转变都心照不宣。

    “话说，刚才你给那人塞的哪家医院地址，怎么能不收钱呢？”老曹不耻下问。

    梁辰烟却突然有点害羞起来，似乎有什么事难于启齿，低头沉默了一会，她终于抬起头来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看着老曹，小心翼翼地问：“曹叔叔，对不起，我好像先斩后奏了，我给的纪英明家医院的地址，但我还没跟他说，事实上我跟他也没那么熟，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打个招呼？”

    老曹哈哈大笑：“你胆子挺大啊！”

    梁辰烟心里觉得有点凉，刚才只顾着耍酷，没考虑后果，她想了想说：“那就算了，让他去碰壁吧，活该他被教训，欺负老年人，反正她也不知道我是谁，让他背后骂我好了，我又不知道。”

    老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这种人活该。不过，我也没说不打招呼啊。”

    梁辰烟立马变得喜滋滋，难得露出小辈对晚辈有点卖萌的笑容，说：“谢谢曹叔叔。”

    老曹心里可满足了，立马就拿起电话来给纪英明打电话。

    这时唐晓斌亲自端来了米粉和盖浇饭，一边放一遍问：“小烟，这是你家亲戚呀？”

    梁辰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他们的关系，只能说：“是曹闻道的爸妈。”

    “曹闻道是谁？”

    梁辰烟用手拍拍另外一只手的手臂，唐晓斌恍然大悟：“汽车人渣男啊！”

    林爱珠和老曹都有点懵：“他管曹闻道叫什么？为什么他是渣男？”

    梁辰烟有点尴尬：“您还知道渣男呢。”

    林爱珠：“这怎么不知道，我们也不是老得多与世隔绝了。他怎么渣你了？你告诉我我回去教训他！”

    梁辰烟赶紧让他们吃饭，说：“也没什么，先吃吧，都饿了。就是之前突然就走了，也没有消息，也没给联系方式，后面突然又回来，来来回回地都不打招呼，不过没事，后来纪英明都跟我说了，好像也不怪他，是你们叫他回去的对吧……”

    她说着说着，感觉有点不对，这样看起来好像在控诉曹闻道的父母非要拆散他们。但话已经说出去了，她也不知道怎么补救。

    林爱珠瞪了老曹一眼说：“反正我没有逼他回去，我是百分百支持你们在一起的。”

    老曹刚吃了一大口饭，脸上鼓个包说正在咀嚼，莫名地搞笑。

    好不容易把这口饭吞了下去，老曹开口说：“确实是我让他回去的，他那时躲着不肯回去经营公司躲了好多年，我又不是不知道他在外面，之所以没有抓他回去也是不忍心，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后来他突然自己来找我，让我帮他查一些事情，帮一个人的忙，说如果能帮他，他过后自己会回去。那件事情过后，他也算是信守了承诺。那时他也没说有女朋友，回去了做得也不错，我也很开心。

    “但我知道他自己不是很开心，他真的有用心在经营公司，做得也很好。他做了一年有一天忽然就消失了，我派人跟着他到了S大，把他拉了回来，他当然不轻易答应，但我知道他是为了你，就……稍微拿你威胁了一下他。

    “我知道我做得不是很光明磊落，你们别用那样的目光看着我，现在……我也有点后悔。唉，说回来，他后面答应了再做四年，多一年都不行，我想着先答应四年，以后等他做起来了，他应该也会慢慢承担起责任，没那么容易甩手。

    “谁知他真的说四年就是四年，到了时间非要走，还说再不走，老婆就追不回来了。那时可能是天要帮我，他竟然一出门就被车撞了。哎哟你打我干嘛？”

    “你怎么说话的，好像在咒儿子。”

    “不是咒他，就是字面意思。总之，他出车祸没走成，后来好起来便没办法只能又零零碎碎做了一年，最后他找他爷爷帮忙偷偷走了。虽然公司里的事情都有安排，但我肯定是不高兴的。

    “我知道，他当年帮的人是你的爸爸，他要追的人就是你，小梁，但我之前没见过你，自然没有那么容易接受你，这点你能理解叔叔吧？”

    梁辰烟点头，她之前站在自己的角度恨曹闻道，但现在站在老曹的角度看这些事，做为一个只有一个儿子的老父亲，他似乎也没有错。

    然后她又试着站在曹闻道的角度去看，终于也有一点理解当年的曹闻道，为了帮自己的父亲梁甫森只能承诺回家继承家业。那他为什么不联系自己呢？如果能偶尔通个电话，发个微信，梁辰烟的这五年会不会好过一些呢？

    梁辰烟又强迫自己不去想了，都过去了的事情，反正都觉得要原谅他跟在一起了，总是再想以前的事情就没意思了。她就是这么一个豁达的人，要不然从小到大经历了这么多坎坷，早就想不开了。

    不过，说起来，她好像还没认真说过要跟曹闻道在一起，曹闻道也没认真说“我喜欢你”之类的话，难道老男人们中间不流行表白吗？那老男人曹闻道知道自己的心意了吧？有点不确定。

    老曹吃得快，吃完在那里剔牙齿，看着玻璃外面的马路，安静地等两位女士。

    唐晓斌的粉面铺外面放着一个长桌子，桌子上摆着一些水，凉茶和绿豆糖水，还有几份刚做出来的米粉。饮料应该是给等位的客人免费喝的，米粉可能是等着送的外卖。

    老曹看见有几个外卖员人走了过来，拿起凉茶大口喝起来。然后他们又打开桌上的米粉，蹲在旁边，若无其事地吃了起来。

    老曹喊：“哎哎，那个人……”他回头朝收银台后面的唐晓斌喊：“那送外卖的人自己吃了外卖，你快来看看！！”

    唐晓斌走过来，往外面看了一眼，笑着说：“那不是外卖，本来就是给他们的。”

    “哦，外卖员自己买的？提前付钱了？”

    “嗐，不用付钱，这是我请他们吃的。”

    “为什么？你有什么喜事？开业酬宾？”

    梁辰烟说：“曹叔叔，不是的，这是唐老板的慈善事业。”

    “啊？什么慈善事业？”林爱珠也吃完了，觉得好奇。

    梁辰烟于是跟他们介绍了一下斌哥粉面铺门口的免费餐桌。

    原来唐晓斌一直感怀于自己从前做外卖员的日子，风里来雨里去每天赶时间送外卖争分夺秒经常连饭都吃不上，别说吃饭了，有时屎尿都得憋住，晚了个三十秒都要被人写差评，有了差评一天就白干了。

    他现在当了小老板了，就想照顾一下这些弱势群体，外卖员，环卫工人，流浪汉等等。

    一开始别人还不信，后来他自己在门口吆喝了几次，有几个人抱着不吃白不吃的想法开了先河，发现是真的免费吃，后来就渐渐有更多的人来了。

    “你本来也是个小本生意，还给人免费吃的，还能有钱赚吗？”老曹问。

    “其实还好，我的目标本来也不是暴富，能有些盈利就可以了，每天多准备个几十份饮料和米粉吃不垮我的。”

    “那你不担心越来越多人来吃，你这里供应不上了或者被吃穷了？”林爱珠问。

    “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时间特意跑来这里吃的，也就是跑附近区域的几个外卖员和环卫工人，吃多了他们每个月都会象征性给一点他们给得起的钱，基本就能覆盖我的成本。其实不是所有人都那么贪得无厌，大多数人还是知恩图报，而且也会求心安理得。”

    老曹点头：“没想到，你还挺高尚。”

    梁辰烟：“我们这种人出身虽然不怎么样，但我们这种人也特别团结和互助。”

    说完她想起来自己又不由自主在讽刺老曹之前对自己的评价，忍不住吐了下舌头。

    这要是在今天之前，老曹肯定要觉得她斤斤计较睚眦必报，不够端庄典雅大方。但发生了这一系列的事情之后，老曹觉得小梁这孩子非常不错，天真烂漫，活泼可爱，还交了不少有情有义的朋友！

    回到曹闻道病房之后，林爱珠拉着宝贝儿子开始讲今天的一番奇遇，从梁辰烟拳打抢座男讲到唐老板义送免费饭，讲得天花乱坠滔滔不绝。

    之前一直都对她讲的东西不冷不热的曹闻道今天竟然也耐着心听她讲，还一副津津有味的表情，时不时跟她问点问题，让她更加使出了十二分力气来描述。末了总结出一句话，小梁这孩子真不错，本来我还以为她就是长得高长得美，没想到这姑娘到处是宝，连朋友都是品德高尚的。

    老曹也一改前几日漠不关心的态度，偶尔还添加几句极其正面的点评。

    曹闻道忍不住对着梁辰烟竖起大拇指，心里知道她已经把自己父母搞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