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辰烟皱眉：“一个都不想听。”

    但她随即还是选了先听“坏消息。”

    “还没有关键证据能扳倒辛怀恩。”杨奕说。

    “还能有什么比这更坏呢？”

    “警官们跟踪了辛怀恩一段时间，大约通过他平日的一些活动路径分析他可能会在家里藏一些证据，但就是没有足够的证据来申请逮捕令，现在也有些一筹莫展……”

    本来站在那里踱步的梁辰烟一屁股坐了下来：“果然更坏。”

    三个人都有点沉默。

    突然，梁辰烟一拍桌子：“警官说，他家肯定藏了证据对不对？”

    杨奕点头。

    “那我们去拿证据！”

    “你别告诉我你打算去偷证据。你知道他家住哪吗？你知道他把证据藏哪吗？你怎么进入他家？就算这些都解决了，你被他抓住怎么办？”

    杨奕一串连珠炮下来连曹闻道都点头表示赞同。

    但梁辰烟寻思了一下，开始一条一条分析：“他家住哪很容易查，证据藏哪我是不知道，但只有那么几个地方能藏，逐一找一下就行。进入他家我暂时没有思路，等要到了地址才能确定。被他抓住了……”

    杨奕挑眉看她怎么回答。

    梁辰烟打了个响指，笑着说：“抓住了再说！”

    杨奕翻了个白眼，转头问曹闻道：“你怎么看？”

    他其实没有信心曹闻道会站在自己这边，但曹闻道并没有表明立场，只是很冷静地问他们：“你们知道，违法获取的证据其实是不能用的吧？”

    杨奕哈哈大笑，好兄弟一般拍拍曹闻道的肩膀，点头示意他这条反对意见提得非常好。

    梁辰烟撇了撇嘴，又开始站起来在餐桌前面来回踱步。

    就在杨奕打算要走的时候，梁辰烟说：“我们拿到了东西就能找到线索，让警察顺着线索再去找合法的证据。”

    曹闻道：“好像也有道理。”

    他转头看杨奕，杨奕心头警铃大作：“你不是要倒戈吧？千万不要！她刚才说的都是些什么馊主意你没点数吗？”

    曹闻道：“他家住哪我可以查到，证据藏哪就像小烟说的，可疑的地方都搜一下。”

    “万一他藏保险柜里呢？”

    梁辰烟也看着曹闻道，显然她好像并没有想到保险柜这个东西，曹闻道：“带得走就带走，带不走就再说，也没说非要找到什么，但总是可以去找一下。”

    他的答案深得梁辰烟的心，要不是杨奕在这，她能抱着曹闻道亲一口。

    “我不同意。”杨奕仍然说：“要是被抓了，我们就是私闯民宅，搞不好把我们自己搭进去了。”

    另外的两人也低头陷入了沉思。

    但没多久，梁辰烟抬起头来说：“我还是想去。我才知道我爸妈的死背后有这么多事情，我想给他们一个交待。如果被抓了，我一个人担着就行，跟你们俩没关系。”

    杨奕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你知道我根本不是怕担责任。”

    梁辰烟定定看着他：“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去试试？我爸妈，你爸，他们都死得不明不白，他们值得一个追根究底。”

    杨奕不说话了，这话他没办法反驳。梁辰烟说什么他都能坚定拒绝，但只要一说她父母，他就会哑口无言。他知道她并不是拿这个要挟自己，但这件事的确是能让他毫无条件地让步。

    曹闻道给这事下了一个定论：“去吧，万一被抓了，还有我呢。”

    “哇。”梁辰烟笑：“我好像靠了一棵好大的树。”

    杨奕虽然并没有太愿意，但他也知道曹闻道家的背景，如果有他出手，就算暴露了总归还能把人保出来。

    看杨奕没有那么强硬地反对了，梁辰烟一锤定音：“很好，就这么定了！夜探辛府，飞檐走壁。走起？”

    曹闻道失笑：“这是把我们当什么了？JamesBond，JasonBourne还是SpiderMan？”

    听见这些，梁辰烟又开始思维发散了，开心地问：“咱们三人是不是现在要成立一个特别行动小队？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梁辰烟想起第一次看到曹闻道的时候脑子里响起的《Gangsta》那首歌，是电影自杀小分队里的歌曲。当时她觉得一辈子都不会再看见那个惊鸿一瞥的人了，才会想起那么一首带着些悲伤的曲子。

    但是现在他们竟然兜兜转转又走到了一起，那首歌如今梁辰烟听起来突然明快了起来，还是一样的曲调，却仿佛多了一些轻快的鼓点，让人心情舒缓明朗。

    于是梁辰烟一拍桌子：“叫自杀小分队吧！”

    剩下的两个人都向她投来了质疑的目光。

    杨奕：“你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天马行空的东西？”

    曹闻道忍不住笑：“一定要这么酷的吗？”

    杨奕这次把白眼给了曹闻道：“这么快就开始昧着良心奉承她了吗？哪里酷了？”

    梁辰烟有点得意洋洋地笑：“嘿嘿，你不懂，他懂，我现在也是有人懂的了。”

    杨奕：“不是，我们的事跟自杀有一丁点儿关系吗？”

    梁辰烟：“假如辛怀恩雇了八个身强力壮的前特种兵保镖，假如他私藏了枪支炸药，假如我们不慎暴露了行踪落入了那八个凶残暴虐杀人如麻的保镖手里，开动一下你的想象力，这不是自杀是什么？”

    杨奕：“现实点，这里不是好莱坞电影。不过，你也知道这事很危险，还要去吗？”

    梁辰烟：“去去去，所以才叫自杀小分队嘛。”

    曹闻道继续昧着良心跟着她的思路讲：“其实不怕，我们的实力也不差，还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肯定是有办法脱身的。实在不行，我拼了命掩护你们出来，把老曹亮出来，他们应该不敢对我怎样的。”

    “有人罩的感觉真好。”梁辰烟咧着嘴笑，有点恃宠而骄。但曹闻道很受用。

    杨奕：“既然这样，你干嘛不直接求助老曹把辛怀恩扳倒算了？”

    曹闻道哑然，想了一会，说：“老曹不会飞檐走壁，没证据求他也没用。”

    梁辰烟哈哈大笑。

    但她觉得，自己也是懂曹闻道的，就算是老曹会飞檐走壁，曹闻道也不会一开始就求他，如果不是走投无路的话，他一定还是想先靠自己。

    F省首府H市坐落于S市隔壁，与S市分庭抗礼，是S省的两大纳税大户城市。但S市靠海，航运发达，是国内国际贸易的口岸，而H市在中部靠北的地方，坐北朝南，俯视沿海大小县市，是全省的政治经济中心，也是全国的贸易枢纽。

    凌晨三点，一般人睡得最熟的时分。夜空漆黑，没有什么月亮和星星。但因为是城市，四处都是光污染，仍然能看得到偶尔飘过天空的一团乌云。

    在H市低调的政府官员住宅区的某一栋楼下面，有三个穿一身黑衣服戴黑帽子黑口罩的鬼鬼祟祟的人影躲在小区灌木丛下面。

    如果靠得近些，可以隐约听见他们在说话，两个男声一个女声。女声正在和其中一个男声对话。

    “你那个小区门禁卡是怎么搞来的？难道做假身份证的人也做假门禁卡？还挺高科技啊，这政府官员住宅区都能刷进来，看来他们这里安保系统有大大的漏洞。”

    “你想多了，是真门禁卡。”

    “那你从哪搞来的？老曹的人脉？”

    “不是，我自己的人脉。我小学同桌他家也住这里。”

    “我们这都是什么运气啊。那他问没问你要来干嘛？”

    “问了，我说要是他不想让他老婆知道他曾经暗恋我们学校校花，就别再问了。”

    “……小学的暗恋，真能拿来威胁吗？”

    “自然不能，别想了，跟你开玩笑的。真正的原因是，在国外的时候我们相依为命来着，没有我他都不知道喝多少天西北风，他肯定会帮的……”

    另外一个男声终于打断了他们：“你俩能不能回去以后再闲聊，这么冷的天半夜三更来别人家墙根聊往事吗？”

    另外两人也沉默了。这就是最后终于还是被梁辰烟叫成了“自杀小分队”的梁辰烟，杨奕和曹闻道三人。

    不久，梁辰烟又出声问：“他家在五楼？我仔细观察了一下，爬上去有点困难，没有比较好的落脚点。”

    曹闻道：“嗯，我也看了，确实。”

    杨奕：“我们为什么要从一楼一路爬上去，你们看过我发的图没有？可以从五楼楼梯间的窗户爬过去。”

    梁辰烟：“但是，我们只有他们小区的门禁卡，没有他们单元的门禁卡。”

    曹闻道：“有办法，通常这种单元门禁都有点形同虚设，有没有可能它根本没锁？”

    梁辰烟：“你可能要失望了，我刚才就看过了，它的确锁了。”

    杨奕：“那一般也是有密码的，我们试试密码？”

    说完他已经蹑手蹑脚跑去了单元门前面，拿着手机对着输入密码的屏幕照了半天，然后猫着腰跑回来，跟另外两个人蹲在一起，说：“密码是六位数，看痕迹是１２３５８９按得最多，但具体怎么组合不知道。六位数字随机一共有七百二十种组合，这一时半会也算不出来，也不知道试错了几次会不会锁上……”

    “不用了，我拿到了。”另外两人齐声说。

    杨奕惊讶：“怎么拿到的？”

    曹闻道：“把我发小从睡梦中叫醒了，虽然他没有这栋的卡，但他们小区每栋的密码非常简单粗暴，所有人都知道。”

    梁辰烟：“我点了一个外卖，写的这栋某一户的地址，然后跟外卖小哥说你记得密码就自己上来，不记得就问下你同事，结果他说，记得，５２９８３１。你们懂的。”

    三人开了门，轻轻关上，从逃生楼梯走上了五楼。

    “也幸好是这种老式的楼房才有带窗户的楼梯间，但凡他们住得高级点，咱们这计划都得流产。”梁辰烟看杨奕还有点被打击的沮丧，蹭了蹭他的肩膀，安慰他说：“幸好你攻略做得很足。”

    杨奕：“你不拍马屁会显得真诚点。”

    梁辰烟也不恼，直接说：“我爬，你们别跟我争。”

    杨奕：“两个男人看你一个女人爬？”

    梁辰烟：“杨奕同学，你这个思想很危险，你的大男子主义已经根深蒂固了，你自己想想，你俩攀岩能比过我吗？再说了，曹闻道的腿还不行。”

    确实，如果不是他自己非要跟来，梁辰烟本来是不愿意让他来的。一般人这个时候出门都还要用拐杖，他却行走如风，看得梁辰烟一直担心，不知道他小腿里的钢钉靠不靠得住。

    “现在不是谁比谁厉害的问题，是我不希望你受伤害的问题。”

    “那你们就能受伤害？你俩也是我的亲人啊。”

    梁辰烟这话一出，那两人都沉默了。

    “再说，是他抢我妈的东西，现在我要抢回来。”

    杨奕本来还想说“是他害死我爸”但又觉得杨宏远也算是多行不义，而且他突然注意到曹闻道没有说话，黑暗里他看了一眼，对方却只说：“让她去吧，我相信她可以，有什么事我给她兜底。”

    杨奕不说话了，梁辰烟已经轻快地爬上了窗台，腰上系着绳子，踩着空调架迈开了步子。

    他们之前研究过这房子的格局了，这个窗户进去其实是厨房。

    根据情报，辛怀恩夜里会半开着厨房窗户，而且因为是在五楼，他们没有装防盗窗，反正一般家庭的防盗窗也是个防君子不防小人的设施，所以从厨房窗户进去是最方便的方式。

    梁辰烟很顺利地跳进了厨房，解开腰间的绳子。她推开厨房的推拉门，还好，几乎没有什么声音。外面是餐厅，书房在另外一头，经过餐厅去书房需要经过辛怀恩的卧室。他现在独居，雇了钟点工做饭搞卫生，夜里就一个人。

    轻轻走过餐厅的梁辰烟听到了卧室里传来如雷的鼾声。她有点放心了，就算正常走路声音都能被辛怀恩的鼾声盖住。

    书房也没有锁门，进去后梁辰烟挪到了书桌前面，有个没有盖上的笔记本电脑。

    杨奕说，他们这种中年的官员，多半都不会设置笔记本电脑的密码。梁辰烟半信半疑，伸手往电脑键盘上一摸。

    杨奕说对了，屏幕瞬间亮了，桌面赫然出现。

    梁辰烟插上自己带的U盘，开始找文件。在“我的电脑”里浏览了一番，发现辛怀恩这种人活该被人偷走信息，一点儿信息安全概念也没有，文件夹命名直白，没哪个文件设置了密码。他应该是觉得不可能有人能来家里偷这些东西吧。

    于是梁辰烟轻易就把那个名字为“重要联络人”的文件夹打开，然后拷走了。接着打开浏览器，点开历史浏览过的网站，再打开那个名字为“所有用户名密码”的记录，梁辰烟又轻易地打开了他的银行转账记录，把那些记录拷走了。

    梁辰烟在心里欢呼，此次任务实在太顺利，让她觉得以后可以从事私家侦探行业。或者如果现在还来得及转行的话，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尝试去做警察，做女特种兵。

    但她转念一想，退役以后难道要被这种贪官和有钱人雇来当看门狗吗？不行，还是把这些当爱好来做就算了，偶尔帮人做一单，轻轻松松赚点零花钱就行了。

    梁辰烟想得天马行空，要不是戴着口罩，嘴都咧开了，全然没看到书房的门口站着的那个挺着将军肚一脸怒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