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你在干什么？”

    冷冷的声音把沉浸在自己臆想世界的梁辰烟吓了一跳，但她强装镇定，并没有真的跳起来。

    在短短的几秒钟，梁辰烟的脑子从没有像此刻这样飞速转动。

    她在想自己应该编一个什么像样的谎言骗过辛怀恩。但辛怀恩又不是傻子，什么样的借口能解释一个半夜三更出现自己家的陌生人？

    她还想要不要干脆动粗好了，理论上来讲，她的泰拳功夫从未生疏，对付辛怀恩这样人到中年疏于健身说不定还有三高的人绰绰有余。

    但先出手揍人是不是有点不厚道？虽然那人值得的远远不止一顿胖揍。

    还有，万一一击不中，没把他敲晕，大声喊起来，要脱身可就不容易了。

    梁辰烟迅速用眼角余光看了看房间四周。既然对方堵住了门口，那唯一能走的出口就只有书房本身的窗户了。

    但是，问题来了，书房这边可没有楼梯间的窗户，要么就爬出去临机应变有什么攀什么，要么就只有跳出去自由落体。

    五楼，也许直接摔死，走运的话也许能留一条命，但多半是半身不遂。还不如死了呢。

    但她没得选，辛怀恩已经走过来了，梁辰烟甚至还在心里恨恨地埋怨了一句：“他胆子怎么这么大，就不怕歹徒袭击他！”

    其实哪里是不怕，不过是对辛怀恩来说，电脑里的东西要是被盗走，可能比被歹徒袭击的后果严重得多而已。

    不幸中的万幸，U盘的东西恰恰在这时候拷完了。梁辰烟在辛怀恩走过来抢夺电脑前把U盘拔了下来。

    因为这个动作，她没能在辛怀恩抓住她的肩膀之前走到窗户边上。

    怎么办？

    梁辰烟想要使一个小擒拿手挣脱辛怀恩，但她不想也不能弄出太大声响。

    突然窗户外面刮来一阵风，吹开了窗帘，一束光照在了后面书柜上。她瞥见了一些相框，而其中的一个，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是姜愈。

    那是辛怀恩和姜愈大学时表演的合影。

    梁辰烟灵机一动，模仿着姜愈的语气，看着那相框，悠悠地说：“怀恩，你还留着这张照片呢。”

    恰好外面又刮来一阵风，似故人冷冷的声音传来，莫名房间里就充满了诡异，仿佛真的是幽灵来到。

    辛怀恩一抖，手上的力气顿时松了。

    梁辰烟的身段跟姜愈一点儿也不像，她的声音跟姜愈肯定也不太像，但她之前也经常试着模仿姜愈的声音骗梁甫森玩，她又特意压低音量，能学个七八成像。

    主要是辛怀恩心里有鬼，尽管不是那么相信，却在心里有了害怕。

    “你是谁，装神弄鬼的干什么？”他的声音多了些颤抖。

    没有时间了！

    趁着辛怀恩手上的力道松弛，梁辰烟一把打开他的手，伸长腿往窗户边上迈去。

    她顾不得思考，利落跃上窗户。梁辰烟往下看，还好，墙上有不少可以落脚的地方。她迅速踩到了空调架上，猫住腰蹲下来。

    辛怀恩跑到窗户边上，看到梁辰烟蹲在那里，但他够不到她，没法抓。他在考虑要不要报警，报警了可就有些讲不清啊。

    他缩回身子，把窗户关上，从里面扣上，立马穿衣服穿鞋，跑出去打算去楼下截住梁辰烟。

    梁辰烟自然也想到了他的想法，突然想起和曹闻道和杨奕的语音通话还在。他们刚才也听到了梁辰烟和辛怀恩的对话，没敢出声，现在才敢轻声询问她怎么样，语气里万分焦急。

    梁辰烟快速说了一下情况，让他们俩到后面来支持她。

    看到楼下有黑影跑过来的时候，她迅速把U盘丢了下去，说：“先保住这个东西，谁捡到了就先跑。”

    捡到的人是杨奕，他知道事态紧急，二话不说在草丛里找到U盘就飞速往小区出口跑。

    小区保安正在打瞌睡，但即使他万分清醒，从里面出去的人他们一般也不怎么拦，即使这个人一身黑衣黑帽还戴口罩非常像个不法分子。

    也许是要去看日出的户外运动爱好者吧，那保安昏昏欲睡的脑子里想着，眼帘又忍不住闭了下去。

    梁辰烟这边已经左踩右跳有惊无险地落到了四楼，但要这样一步一步地在辛怀恩到达楼下之前落地基本是不可能的。老式小区隔音效果并不好，梁辰烟听见了辛怀恩拉开防火门又关上，然后咚咚咚跑下去的脚步声，应该是觉得他走路会比等电梯快。

    梁辰烟心里像着火一样急，她觉得她此刻应该跳下去，这样她只需要三秒就能落地，是死是活就不知道了。死了反正一了百了，况且U盘已经出去了。

    但她也有点怕，不知道死时到底有多痛，也不知道曹闻道看见自己的死状会不会很惨。

    她对曹闻道说：“你快走，抓一个比抓两个好。”

    曹闻道没说话，梁辰烟又往下面看了一眼，夜幕下，她似乎看见曹闻道在下面伸出了双手。

    果然，这时耳朵里传来曹闻道的声音：“小烟，跳下来。”

    他的声音冷静，沉着，稳妥，仿佛这下面不是十几米的距离，而只是一人高的围墙。但梁辰烟不知为何就相信了他。

    梁辰烟一米七，再瘦也有九十多斤，从四层楼跳下去，曹闻道双手得废了吧。

    梁辰烟又权衡了一下，看准了三楼的防盗窗，也顾不上疼，直接跳到了那上面，用手抓了一下，饶是戴了一双薄手套，她的手指还是被碰得生疼，膝盖也撞到了铁杆，传来一阵剧痛。但这一下她又落了一层，跳下去死的几率又小了。

    接着，梁辰烟看了一下曹闻道的位置，松开双手抱住自己的头，仰身往后倒去。

    好像每次都是往后倒，上次是落水，这次是跳窗。梁辰烟在那转瞬即逝的两秒钟里又一次看见了夜空。

    上一次看见的苍穹和夜空里，有一个扑面而来想要拉住她的曹闻道，而这一次仰望星空的时候，有一个给她垫背的曹闻道。

    梁辰烟莫名心安，闭上了眼睛。

    接着，梁辰烟知道自己落入了一个怀抱，她听到了“咔擦”的声音，也听到了曹闻道的一声闷哼。但他们什么都没说，两个人倒在地上，曹闻道直接抱着她往墙根滚去，那里有一人高的灌木，曹闻道分开那灌木，两个人躲了进去。

    就在他们安静下来整理好灌木的同时，单元楼下面的门打开了，有脚步声走到草地上四处走动，然后那人似乎觉得人已经走远，又跑向了小区大门。

    梁辰烟和曹闻道没有来得及调整姿势，他们抱在一起，确切地说，是曹闻道坐在地上，梁辰烟侧身坐在他怀里。

    两个人贴着，互相感觉到一阵一阵的咚咚咚的心跳，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神奇地跳成了同一频率。

    他们不敢动，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有略显急促的呼吸。

    梁辰烟坐在曹闻道腿上，比他高了一个头，曹闻道的头埋在梁辰烟的脖子里，梁辰烟的呼吸吹在了曹闻道的头顶，而曹闻道的吹在了梁辰烟的脖颈，温热的呼吸让人尤其敏感，但谁也不能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又有脚步声走近，来人似乎还是不死心，又在灌木这里走来走去，甚至还试图压下灌木来查看。但灌木真的很厚，曹闻道刚才是用身体使劲蹭进来的。然而这样也给灌木留下了一些痕迹，因为天黑可能看不太清，但那人似乎就停留在了这里分辨有没有拨开灌木的必要。

    梁辰烟一阵紧张，一只手用力箍住了曹闻道的脖子，另一只手本来是放在自己腿上的，这时却被曹闻道的手接了过去。他轻轻握住梁辰烟的手捏了捏，让梁辰烟狂跳的心慢下了脚步。

    “什么人？在干什么？”是巡逻的保安。

    梁辰烟想，竟然保安会巡逻吗？曹闻道不是说不会吗。

    辛怀恩的声音：“我。刚才就是我到你们保安室说好像有小偷，叫你们过来巡查的。”

    “哦哦，是您啊，不好意思，我这就和同事到处看看。您发现什么了吗？”

    辛怀恩：“没有，我估计他们早就跑了，但这里也有点奇怪，你来看看这里面像有人吗？你拨开看看？”

    “这……有必要吗？”

    “不看看怎么怎么知道呢？”

    “行吧。”

    眼看那保安就要拨开灌木了，突然谁的电话响了起来。

    辛怀恩接了电话：“喂？什么？我没点外卖。”

    电话里的声音很大，以至于梁辰烟和曹闻道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没点外卖吗？尾号7769的电话是不是你的？你是不是辛先生？”

    “电话是我的，我也是辛先生，但我真的没点外卖。”

    “不可能，不是你的点的是谁点的？电话号码和名字都对得上啊。”

    “谁半夜三点点外卖？”

    “半夜三点点外卖的人多了去了，你自己不也是点了吗？”

    “我说了不是我！”

    “那有没有可能是朋友给你点的？”

    “外卖也可以给别人点吗？”

    “当然可以啊。先生我这边马上就要超时了，你还是出来拿一下吧。”

    “你确定是我的吗？”

    “……先生要不您出来看一下，要是合胃口不妨你吃掉好了，毕竟名字和电话都是你的。”

    旁边的保安都听不下去了：“辛先生，那您赶紧去拿一下外卖吧，这里交给我，我再四处看看。”

    “嗯，你们得继续加强巡逻，可不能让别家再丢东西了。”

    “您说得对，我们一定加强管理。”

    辛怀恩急匆匆跑了出去，接着保安的脚步声也渐渐远去了。

    梁辰烟和曹闻道各自松了一口气，发现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心里全是汗。

    等脚步声一点儿也听不见了，梁辰烟忍不住笑得抖了起来。真是天助我也，幸好之前杨奕给了一个辛怀恩的工作电话，而她点的外卖也忘记了取消。

    “要不要走了？”梁辰烟用气音询问曹闻道。

    她不知道曹闻道抬头看见的就是她近在咫尺的嘴唇，他的鼻子和她的嘴唇几乎靠在了一起，她说话吐出来的气拂在了曹闻道的脸上。

    心猿意马，情难自禁。

    梁辰烟还想说什么，嘴唇被曹闻道咬住了。不是很重，但也足以让她没法说话。

    曹闻道手上用力抱紧了梁辰烟，用嘴唇轻轻地摩梭着她的嘴唇。

    他们两人的距离如此亲密，梁辰烟觉得全身都在发烫。她试着回应曹闻道，便觉得抱着自己的手更紧了。

    他们躲在浓密茂盛的灌木后面，像两个偷偷谈恋爱的青少年，爱得隐秘而深沉，吻得缠绵而热烈。

    大难不死，值得放纵。